《故念》阮瞻瞻

45、第四十五章

　　晚上朗言洗漱完毕，躺上床，拿起床尾放着的相册。
　　这个相册有些年头了，一直没换，是因为照片没放满。
　　朗言本就不爱照相，相册里存放的多是各种证件照，以及各种场合的纪念照。
　　他翻了两页便把相册放回到书桌上。

　　左廷曦从卫生间出来，无视外面候着的两人，回到办公室。
　　自从那天父子俩在公司闹翻，左是就派了两个人过来监督儿子，特别是和不明男性独处的时候。
　　左廷曦摔下眼镜，大口呼吸着，他要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
　　父亲应该是弄到了那个人的信息，这两天那人都没接他的电话，与其说他烦躁的是父母的抗拒，不如说更担心那个人的安危。
　　左廷曦按下通话键：“进来。”
　　秘书很快敲了门，她推门进来，又关上。
　　“左总。”能够感受到老板的低压，秘书说话很轻。
　　“把你电话给我。”左廷曦伸出右手。
　　秘书反应很快，她把手机递给老板前，进行了面部解锁。
　　左廷曦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静待着。
　　对方没接。
　　他担心的事可能发生了。
　　手机被砸向玻璃窗，然后弹到地毯上。
　　秘书一边庆幸自己没被砸，一边为手机默哀。
　　左廷曦控制好情绪，开了口：“手机再买一个，公司报销。”
　　秘书点头，用眼神问老板还有别的吩咐么。
　　左廷曦报了个地址，“你现在就去，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及时联系我。”
　　“好的。”秘书收到指令，捡起地上的手机残骸，退出办公室。
　　没过多久，左廷曦的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是母亲，慢慢按下通话键。
　　“妈。”左廷曦语气很淡。
　　那边隔了很久才传来原丽的声音，“儿子…”
　　左廷曦等她说话。
　　“妈知道…你苦…”话筒里能听见她抑制的哽咽声，“是妈不好…”
　　左廷曦打断她的话，“妈你还有事吗？”
　　原丽仿佛自言自语，“妈没照顾好你…是妈没用…”
　　捏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攥紧，左廷曦听懂了母亲的话。

　　左是身为军人，却有着毁灭基因，在结婚第二年开始，便开始动手打妻子，大多时候都是酒后兴致。
　　原丽忍下了第一次，便是默认了之后的每一次家暴。她性格很温顺，成家前也没吃过什么苦，遇到左是的憋闷性子，还觉得对方是军人，属于话说少做事多的人，事实证明，在动手打她这方面，左是确实做得不少。
　　一开始左是还会事后道歉，后来也逐渐习惯了妻子的逆来顺受。
　　怀孕之后，原丽的日子好过了很多，那时候左是的母亲袁霞经常来照顾她，左是也停下暴行，仿佛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
　　没想到生下孩子不久，他又捡起了这个恶习。孩子夜间吵闹，受伤的是她；偶尔饭菜准备不及时，受伤的也是她。家里常备着活血化淤的药，开药的医生还以为她是为了照顾丈夫，谁能想到这些药最终都用在了原丽身上。
　　左廷曦六七岁开始懂事了，有时候一觉醒来，母亲的脖子或者胳膊上会有伤痕，他会问妈妈疼不疼，原丽则像没事人一样抱着儿子满脸亲。
　　他渐渐知道那是伤痕，又问母亲是怎么来的，原丽说不小心摔跤弄的，还嘱咐儿子走路要仔细，不要像她一样。
　　再后来，他在夜间能听到动静，便小心翼翼贴着墙角偷听，没有哭泣声，没有求饶声，只有重物撞上地面的声音。
　　他终于长大了，十四岁的少年知道父亲是个魔鬼，他想挽救母亲，还愤怒地指责父亲：“你为什么要打妈妈！那是不对的！你再打我就告诉警察！”
　　母亲后怕地抱着儿子，反复安慰：“爸爸没有打妈妈，真的没有。”还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丈夫，担心他会把怒火转移到儿子身上。
　　左是那个时候只是点了根烟，站在烟雾中看向坐在地上的母子，“听见你妈说的了么，小兔崽子。”
　　左廷曦的童年充斥着家暴，对父亲左是也是逐渐绝望。
　　但是他更失望的是母亲。
　　母亲在他眼中展现出来的不是温柔、包容，而是懦弱、无能。这么一颗种子就在左廷曦的心中埋下，他逐渐看不起女性这个群体。
　　整个青春期，他没有经历其他男孩的脸红心跳和粉色幻想，直到工作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放在男性身上的目光远多过女性。

　　左廷曦回过神来，听着母亲的道歉和哭诉，捏着鼻骨缓缓开口：“妈。”
　　这次原丽停下说话，倾听起来。
　　“妈，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别乱猜。”他终究没有揭露残忍的事实。
　　原丽从这句话获得不少勇气，“儿子…你不是因为妈…太没用…”
　　“不是。”左廷曦鼻头有些酸，“再说，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的确，左廷曦上大学之后，左是逐渐不再打骂袁丽，二人却再不复结婚时的甜蜜。
　　原丽拿手帕擦干脸上的泪，“是…是…”无意识地点头。
　　左廷曦想到还有别的安排，就把话引向结尾。

　　电话挂掉，左廷曦倒了杯茶，坐下慢慢饮。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左廷曦条件反射准备挂掉，又想到什么，连忙接起：“喂？”
　　对方没说话，左廷曦焦急地站起来，“是不是你，阿南？”
　　“左…廷曦？”是个陌生的声音。
　　“哪位？”左廷曦语气冷了下来，他准备挂电话。
　　“你的一个朋友，算是吧…”对方声线有些变形，听起来很怪异。
　　“你是谁？不说就挂了。”左廷曦脑海里没搜索出恶作剧的人。
　　“我们很快就见面了。”对方好像冷笑了下，“让你见识下你父亲的另一面。”说完也不纠缠，中断了通话。
　　左廷曦把手机放下来，皱眉看向来电号码，说实话他并不关心自己的父亲，但是这种带着预告性质的电话让他对心情不好起来。
　　屏幕又亮起来，这次是另外一个陌生号码，左廷曦控制自己不去挂断，接了起来。
　　是秘书，行动很快，去了那个地址，没有人在家。秘书又问了物业，物业说这两天小区内没有往外搬家的记录。
　　“知道了，你直接回家吧。”左廷曦挂掉电话，从衣帽架上扯下外套，直接往外走。
　　秘书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物业的值班人员，屁颠颠赶向手机品牌店，他要去买最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