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43、第四十三章

　　看到陌生来电，左是直接挂掉。
　　站在他面前的人皮肤黝黑，五官优秀，只是此时的表情有些阴郁，正是左是的儿子左廷曦。
　　左是两手手指立撑在桌上，俯身看向他，“你再说一遍？”
　　左廷曦的眉骨被水晶烟灰缸砸过，正流着血，他迎上左是的视线，“我不喜欢女的。”
　　左是确认自己没听错，儿子是个同性恋。
　　亏他之前从没担心过儿子的婚姻大事，以为到了时机挑个优秀的女人成家，自然能过上正常的婚姻生活。这半年来自己和妻子安排了一些背景合适的女方，左廷曦都是接触着便没了下文。之前得知□□部长的女儿对儿子有意思，一家人格外重视，就约定了见面时间，期间左是不放心，还专门派人跟踪看着，从拍下的照片来看，两人谈的还算愉快。
　　一个月过去，左是关心地问了下进度，没想到儿子态度大变，父子俩在家里闹得有些僵，夹在中间的妻子也很着急。
　　女方虽算不上外观出色，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感觉左是对自己的态度可有可无，便想让双方父母施压，左是抽空来到儿子的公司，有意缓和下再说来意，没想到一开门便看到儿子和一个男的抱着亲在一起。
　　老父亲年轻时候也混蛋过，但是和男人搞在一起远超过他的接受范围，他眼下不关心部长女儿了，只想把儿子拽回正道。
　　他慢慢坐回沙发椅上，用手撑着额头。
　　左廷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感受不到眉骨处流出的血液。
　　过了一会，左是抬头看向儿子，深红色的血蜿蜒到了下巴，他从桌上拽起抽纸盒，扔向左廷曦，“把脸擦擦！”
　　纸盒打到胸上，又掉回地面。
　　静了几秒，左廷曦弯下腰，捡起纸盒抽了两张，按向眉角。
　　“什么时候的事？”左是思忖半天，说出这句。
　　“两年了。”左廷曦知道他问的什么。
　　左是气得火直冒，两年了家里什么都不知道，就放任着他在外面胡来，这难道就是子不孝父之过？
　　“之前，包括刚才，我都可以不计较。”左是压制着胸腔的怒火，“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和女人在一起。”
　　左廷曦没说话，他放下按压的手，不发表意见。
　　左是知道他这是在做无言的反抗，不由又想抽他，“听见了没有？”
　　左廷曦抬眼看向父亲，“做不到。”
　　父子两人不欢而散。

　　左是坐上车，让司机往家开，部队是不去了。
　　他点起一根烟，把车窗漏了一条缝，默默抽着。
　　儿子的事情妻子肯定不知道，至于外面的人，他就不确定了，这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妻子正意外他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儿子那边谈好了？”
　　左是摇头，坐在客厅，正在组织语言。
　　妻子看他脸色愁云惨淡，也不敢说话，丈夫发起火来她怕承受不住。
　　他灭了第二根烟才开口：“阿丽，咱们儿子说他喜欢男的。”嗓音被烟熏得有些沙哑。
　　原丽抬头，放低手中的毛线团，不太理解丈夫说的话，“什么意思？”
　　左是看向妻子，妻子的头发梳得整齐，黑发中夹带着几丝白发，法令纹有些深，这是常年操心带来的结果。
　　“我们的儿子，左廷曦，之所以这么多年晃荡着不成家，是因为他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毛线团从膝盖处落下，一路延伸到客厅边角。
　　原丽发愣着，眼睛虽然看向左是，视线却彷佛在远处。
　　是啊，原来如此。

　　朗言推开大门，听到一阵阵忽高忽低的乐声。
　　他换好鞋，往客厅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男人，正站在窗边弹奏着。
　　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朗前。
　　朗前从巴厘岛带回来一个小吉他样的乐器，颇有些爱不释手，在公司和黄峥念叨过一次，黄峥对于乐器还算了解，听完便指出乐器名称的错误，说那不叫吉他，叫尤克里里。
　　朗前此刻正在弹奏尤克里里。
　　杜美宁很给面子的没有走开，坐在一旁画着画。
　　朗言再一次拜倒在这对夫妻的不离不弃中。
　　乐声忽然停下，朗前看到儿子，“回来啦？”
　　朗言笑着点头，示意老父亲继续。
　　朗前受到儿子的鼓舞，豪情万丈地弹了一曲《红尘笑》。
　　红尘笑没笑朗言不知道，但是他和杜美宁都在偷偷笑。
　　练习结束，朗前收好尤克里里，和朗言聊起下午干吗去了。
　　“去了队里，在办庆功宴。”朗言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
　　“哟，庆功宴还叫你呢？这都辞职多久了还有人记得你。”朗前揶揄道。
　　妻子杜美宁白了他一眼。
　　朗言笑着接话：“顺便见了房东一面，把房子退租的事情说了。”
　　朗前满意地点着头，“挺好，你之前的领导同事什么的，有时间带回来吃顿饭，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几次。”
　　朗言看向杜美宁，笑着应好。
　　他昨晚联系钱兵，让钱兵安排好近期时间，准备去泰宁见左是。
　　钱兵接到电话时正在南海出差，二话不说定了下周三的机票。

　　朗言把洗好的照片一一摆开，杜美宁坐在一旁，她腿上摊开着相册，准备将照片挨个装进去，腿旁边还有一个大相册。
　　摊开的相册里都是朗言的照片，每张表情都类似，杜美宁说了多少次也改不了，她边说边笑：“老朗这张抓拍得不错，看看你这傻样，哈哈哈。”
　　朗言凑过去看，是在海神庙那里照的，当时看到了一枚海星，就把相机给朗前，自己跑上前从海水里捧起来。
　　海星是肉色的，有些扎手，他当时捧起来还没仔细观察就听见朗前喊自己，于是抬起头来。
　　照片里的自己表情有些呆滞，当时应该是还没从捡到海星的兴奋感中回神，抬头的时候眼神充满疑惑，嘴角却是上扬的。
　　杜美宁心里其实有些感叹，儿子的表情就那几种，很少能见到这种外放出来的，他更喜欢隐藏自己。
　　朗言这阵子的陪伴让她很舒心，也很愧疚，儿子的成长过程里和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情感交流，在父母眼中，一个懂事的孩子需要家长分散的精力不多，她早就习以为常。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的愧疚感却越发强烈。
　　装了两张照片进去，其他的都是夫妻俩的，这本相册合上，杜美宁把腿边的相册放上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