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14、第十四章

　　验尸工作早就做完了，尸体如今保存在冷库中。
　　冷库工作人员在警察的指示下拉开了一格，冷气外溢，飘散在白色裹尸袋周围。工作人员捏住拉链一头，慢慢滑开。
　　警察看向顾宇新。
　　顾宇新往前挪了两步，深吸口气，将视线移向尸体头部。
　　白中隐隐泛黑的面部早已被泡得肿胀变形，嘴角向两侧蜿蜒出奇怪的印痕，实在难以辨别出原本容貌。
　　顾宇新低下头，看向耳朵。
　　严佳佳的耳骨有一点曲折，这具身体的耳骨隐约也有些。
　　他不放心，“警官，我不太确定是不是…能不能让我看看她的脚？”
　　严佳佳的左脚第三趾和第四趾的趾缝里有颗痣，这也就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人才知道的私密。
　　警官点点头，让工作人员配合，把柜格拉到最大。
　　几人重新汇集在脚部位置，工作人员戴上手套，慢慢掰开了尸体左脚的第三趾和第四趾。
　　顾宇新看到了那颗他并不想承认的小痣。

　　看着突然趴到尸体上哭泣的男人，一名警察低声说着节哀。
　　另外一名警察则摊开小本，记录起来。
　　没过一会，哭声停止，顾宇新突然倒了下去。
　　几人手忙脚乱把他抬出冷库，放置在外间。
　　正好有医生也在，扒拉了两下顾宇新的眼睛，确认只是昏迷过去了，躺会就好。

　　程艳洗好苹果，准备削皮。她看顾念还在阳台上，就招呼他进来。
　　顾念转身，正要进去，突然看见隔壁阳台上也有个小身影。
　　他搬了个小木凳，放在靠近隔壁的那面矮墙，踩了上去。
　　那是个穿着红外套的小女孩，牛角辫松松地扎在脑袋两边，正仰着头越过自家矮墙看顾念。
　　小女孩看清了顾念的脸，嘻嘻笑起来。
　　顾念愣了下，皱起小眉头，想说两句。
　　然而还没开口，便听见程艳的脚步声，“念念快下来，多危险呀！”
　　程艳边说边把手伸到顾念和矮墙之间，她把顾念轻轻扒拉下来，还警告着：“你站那么高干什么？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
　　顾念无奈，进了客厅。
　　程艳提起小板凳，跟着走了进去。她要和顾宇新说一下，阳台上不能放着这种辅助工具，太危险。

　　程艳拿起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削起来，嘴里也没停：“念念，要开学了，你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么？用不用阿姨陪你去商店买文具？”
　　顾念想了下，书包早就准备好了，文具盒还是妈妈买的，这阵子在家写写画画，铅笔可能不太够。
　　“阿姨，铅笔还要再买几支。”
　　程艳把苹果从中间切开，一半递给顾念，“是么？好呀，下午阿姨带你去文具店买，橡皮尺子什么的也看看。”
　　“好。”顾念咬下一口。

　　开学季，文具店也是人来人往，程艳跟在顾念身后看他挑文具。
　　旁边的一个小孩声音渐大：“…我要紫色的，不要黄色！”
　　程艳扭头看去，一个小女孩正和妈妈争执着包书纸的颜色。
　　顾念选好尺子，就听程艳问他：“念念，书皮还没买吧？”
　　书皮？
　　顾念顺着程艳的视线，看向那对母女，也看到了一堆彩色的纸。
　　他不确定书皮是用来干吗的，就没说话。
　　而程艳已经拉着顾念往那边去了，“咱们也要买点书皮，新书可要保护好。”

　　顾宇新睁开眼睛，纯白的天花板让他慢慢想起来此刻身在何处。
　　他坐起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和他一起从南川过来的那名警察。
　　“警察同志。”
　　被喊的人迅速回头看向声源，之前躺在床上的人正面色苍白站在他身后。
　　“嗯，您说。”警察同志站直了身体。
　　“您能和我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我爱人…怎么…”顾宇新气息不稳。
　　警察连忙从屁股兜抽出一个小本子，翻开两页后开了口：“受害人…□□官严重损伤，法医鉴定，死者身前受到了较长时间的侵害，导致肾衰竭伴随内出血，属于暴力致死。”他不想抬头看顾宇新的脸色，说了下去，“手腕和脚腕上的瘀痕，表明被害人受侵犯期间，肢体是被捆绑着的，但是由于在水里泡的时间长短不太确定，目前只能判断死亡时间在一到两个月前。您确定死者是您的家人么？”
　　顾宇新手脚冰凉，隔了好久才回应，“是。”是我的佳佳。
　　警察看他状态确实不好，也没急着一次问完，让顾宇新休息一晚上再说。
　　他在派出所附近找了间旅社，让顾宇新住了进去，然后就返回到派出所，继续办案。
　　顾宇新安静躺上床铺，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有人伤害佳佳？
　　为什么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他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一整天匆忙加刺激，顾宇新在一阵恍惚中疲惫地睡了过去。

　　程艳和顾念坐在饭桌上吃晚饭，今晚她特意做了糖醋排骨，可顾念没吃几个。
　　她加了两块搁在顾念的小碗里，问顾念：“念念，发什么呆呀，吃饭。”
　　顾念抬起头来，用勺子舀起一个，盯着看。
　　程艳咽下嘴里的饭，慢慢开口：“念念？”
　　顾念放下勺子，问程艳：“艳艳阿姨，你知道我爸爸今天干什么去了吗？”
　　程艳当然知道，她回答：“你爸爸工作上的事阿姨怎么知道呢？你小程叔叔平时也不和我说呀。”
　　顾念撅着小嘴，“可是我看到爸爸今天是和警察叔叔一起走的。”
　　程艳愣了下，她不太习惯说谎，只能糊弄两句，“可能是顺路呢？念念担心爸爸？”
　　顾念拿勺子戳了两下碗里的饭，“我不担心爸爸…我只是…想我妈妈…”
　　程艳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坐到顾念身边，把顾念圈在怀里，“念念的妈妈一定也很想念念，念念要乖乖的在家等妈妈回来。”
　　顾念闷声回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