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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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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丑日,辰时,清水湾别墅区。
我现在十分极其的想吐。
姚谱从小到大的低血糖准点地兴风作浪起来。
白无常见他脸色苍白,视线离散,以为一夜的看守让他受不住,“我给你拿个床,贴上隐身符,你休息一下吧。”
姚谱岔开腿蹲着,伸着脖子头朝下,手扶着树干呕几声,“有点低血糖。”
白无常打开自己的芥子袋,从一堆白纸中翻出几颗糖递给姚谱。
姚谱嚼碎赶快咽下去,第二颗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头晕的状况好了许多。
白无常咳嗽两声,视线望向姚谱的额角,果然有一个鳞片状的小凸起,心中想道:“胃口不小,姚谱一天吃那么多都不够它消耗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辆车开了出来,周艳艳坐在副驾驶上。姚谱正面对着小区大门,一眼看见她道:“车子出来了。”
白无常拿出一个小拖车,将绳子甩出去,拴在汽车后面,各贴了隐身符,踩上去,由着汽车拉着他们走。
车子停在了温城区最大的商业城门口。司机下车,整张脸显现出来,正是昨晚的领班。
他俩蹲守一夜,没有看到这个人中途折返,姚谱道:“他总不能是飞进去的吧。”
那两人进了电梯,门关之前白无常和姚谱成功赶到,领班笑了一声。
周艳艳问他怎么了,他笑道:“两只小虫子,还有一只是金的。”
这个人是叔祖带来的,说是什么徒弟。周艳艳心里翻白眼,她讨厌死这个有点妖里妖气的男人,天天跟着自己,身上喷着倒人胃口的香水,到了晚上身上一股鱼腥味,带出门去丢死人了,她快烦死了。
叔祖也是的,徒弟再亲能有亲后代亲,而且当年自己家可是被他汉奸的身份害惨了。那些控制迷惑人心的手段本领,就算是为了补偿也得传给自己。
周艳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快速走开以期甩开纠缠。领班腿一迈,不费吹灰之力的跟在她后面,先于她把手放在门上。周艳艳翻了个白眼,“别跟进来,你在我不好操作。”
领班笑道:“师父说了让我跟着你,再者,你有这个丝巾,不需要真刀实枪。”说完不等周艳艳调整好状态就推开门,“赵总,我们周总来看您了。”
周艳艳不耐烦的解开丝巾,硬生生挤出笑迎上去,一把细腰,两抹雪痕,幽香阵阵,笑态迷人。
赵总见她亮出真功夫,也急急地解开衬衫,露出里面的虚胖的肚腩轮廓和几片胸毛。
他满脸喜色的站起来,却被丝巾兜住脸,吸盘一样贴在脸上拔不下来。
双手在空中乱抓,口鼻窒息,胸口起伏急促,发出“嗬”气声。
周艳艳摇曳着绕到赵总脑后,一脚顶着赵的背,把他狠狠踩在沙发上,拽着丝巾两头把他的脑袋折向脊柱。
一道阳光下,那张丝巾上印着的两头蛇爬入赵总的嘴,留了一个小尾巴在嘴外耷拉着。
赵总的脑袋像被打了一拳的沙袋疯狂摇摆。撑着脑袋的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周艳艳拽不住,甩手走开。
赵总的嘴巴自动闭合,一根红线沁到脖子上。
姚谱走到赵总身后,发现那根红痕在脖后打结,多出来的部分钻入头发看不见了。
他伸手触碰,现了形体。手指一痛,沁出一滴血,那绳头返回伸舌舔去。
红线突然着了起来,一瞬间,从头发到内脏,把赵总点成火人,红艳艳火焰如山。
连同家具窗帘都烧起来,防火警报器响起。
楼下传来尖叫声,一块玻璃承受不住高温炸裂开,火焰烟雾暴露外面,惊动了广场上的人。
领班大笑道:“果然那两个叛徒在你身上!”
摸到领班身后伺机偷袭的白无常现身,拍出雾气裹住赵总,皱眉问道:“你是谁。”
领班一拽西装,撕开衬衫,露出腐烂的胸腹,尸蛆从他的骨架上爬出来,抖落了一地,组成一个符号,“你还是问你身后的兄台,他身上有你要的答案!”
周艳艳吓坏了,跑到门口,却发现被锁死了,“有人没,这有妖怪,来人,开门啊,开门!!”
她急得踹起来,手脚并用也纹丝不动。没有人开门,她又跑到窗边抱着头哆哆嗦嗦的藏在墙角。
领班早被周艳艳刺耳的哭声吵得心烦,随手一扔,一块石头戳进了她的脖颈。
她瞬间没了声音。
少了吵扰,领班专心对付二无常。
白无常早已祭出自己的宝器——一柄薄扇,金宝淬炼耀银霜,寒气重叠乘凛风,数锥冰棱铺天盖地扑向领班。
领班巍然不动,抬手一揉收入掌中,笑道:“今日我就做一次诸葛亮,草船借箭一回!”
口中念咒,眉间亮起蓝痕一道,掌中冰棱化成一团水。
白无常拉着姚谱跳跃躲闪,领班一挥手,一道水柱正扇中姚谱的头。
激出网络密阵,金色的符文在脸上炸裂,溅起大股大股的黑气。
七尾蜿蜒长,每股顶着一条银纹,从下至上螺旋向上爬,汇合在肩头,拧成一个半只角的蛇头。
头上拼出一道“北极监杀印”,蛇目呲着火光,蛇口大开,一条火舌爬出吻上姚谱的双眸。
琉璃雷铃一出,清音响彻,如天生感应,神人魂授,姚谱无师自通。
九窍闭气,气行周身,升至肺宫,耳闻滚滚,爬脊走上,攒而感招,两目射金光。
一符巨大的“雷篆”出现在空中,室内噓和风雨,狠狠地劈下雷柱。
领班口念诀,步行罡,祭出周田魂魄立在虫阵正中央,口咤道:“三山五岳,护我肉身,以此祀神,听我号令。”
撑起一道膜堪堪抵着雷劈电鞭,他手不停打诀,身上皮肉开绽,血流如水。
姚谱眼中光更盛,雨来助,风摆尾,膜破人倒。
一道雷柱砸下,正把领班钉在地上炸成血沫。
胡判官收令牌追捕而来,五方山河万鬼兜罩住姚谱。
一刹那,风雨退去,雷声渐隐,火焰熄灭。
判官持着令牌,左手捏诀,拍头五击,姚谱安静下来,兜子冒出黑烟。
白无常跪托住倒下的姚谱,“谢大人搭救。”
“汝回齐州,不要走漏风声,只说凶魂已追回。他的事情,待我回报大人,再做定夺。”
遂开了幽冥道让他们走鬼门关回去。
徐太初和睦堂来时,只有胡判官站在一堆被炸烂烧毁的家具中。
手里浮着一本书,随风翻阅,周田的名字上一道焦雷,乾坤不见。
“胡大人,两位小友?”
判官睁开双眼,沉声道:“城隍有公务,他们回去值班去了。”
后来,公安检查现场,法医提取了血沫进行检验,却发现属于一只兔子。
协会报告里写道:凶鬼周田,被胡判官一雷斩杀,魂飞魄散。与事件有关者周艳艳、赵嘉死亡,罗志勋命减十年。
……
辛巳年,丁酉月,丁亥日,彗星至
姚谱梦到这一天。
头顶星斗阑珊,脚旁黑雾匍匐,身边寒波万重。
深渊下他被水波缠住,倒挂在崖壁裂缝之中。
一柄淬星尖头锤锤碎了左肩,五根白玉指伸到眼前,上面涂着漂亮的丹蔻,微微向前一探。一阵刺痛,左边看不见了,又一阵刺痛,右边看不见了。
“染红一海波纹,半是吾之鲜血。”
这句话不断在梦中重响。
悲咽咽带枷贯链,凄惨惨恶蛟断角,震得水如碎玉,红色巨尾甩断了一片海地山谷。
我之恨悠悠,恶蛟之恨弥千古,轰轰烈烈彗星陨落。空寂寂海底辽旷,惨奄奄古灵滞亡坟。
我们的躯体在海底腐烂,重归天地。
“姚谱,你阳寿未尽,为何来幽冥海底?呔,速速归位。”
这一声,如当头棒喝,把姚谱锤醒,他心有余悸的抚摸双眼和左肩,心绪不平,情绪一波又一波在胸口涤荡,不知身在何处。
“姚哥,你醒啦!”王晓辉推开门,见姚谱起身,他撒丫子飞出去,飞行熟练。
姚谱想不通白无常为什么要用那些稀奇古怪不实用的出行方式,别是在耍自己玩,总不能这么无聊吧?
那些惨淡悔恨的情绪烟消云散,在他的心里只留下一小撮灰。
白无常进来,见姚谱恢复不错,递过来一沓公文,不客气的道:“这是韩将军积在手里的案子,你看看有没有思路,王晓辉协助你。”
第一个是阴宅浸水案,聂恒讼告当地开发商挖坑造湖导致他在高宛县的墓穴遭水浸,他的尸身也被水泡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文集诗稿都在里面。
经济纠纷案件,看起来比较好处理,姚谱决定先办这个。
回到右衙,王晓辉拿出一沓盖着红章的黑签,沾蛤粉写传召令:宋帝路西区聂恒,证件号175609068165,你的案件已受理,速到齐州府城隍庙无常右衙协助办案。写完后,在旁边的死火盆中燎了。
姚谱打算先去公园看看情况,“那个公园离我家很近,我去门口等你俩。”
黎旵公园是黎旵医院投资建设的公园,去年竣工,今年怪事频出。
先是有游客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撞击了船落水,又有游客在山洞迷宫遭遇鬼打墙。
虽然没有闹出人命,但风评受到极大伤害,整得附近居民人心惶惶,园方迫不得已于上个月停园修整。
“那小伙子,就是你,来干嘛的?”看门大爷推开窗户问道。
姚谱见他桌上烟灰缸里烟头不少,从怀内口袋中掏出一包烟递出去,“叔,我是拍灵异视频的博主,想进去走走,借个方便。”
大爷笑笑接过来,是包好烟。最近因灵异事件来打卡的人不少,他趁此得了不少好东西,痛快按下按钮开门放姚此时谱进去。
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到了湖边,正有两只鬼坐在湖边撩水玩,见有人过来,手折柳枝编花篮的姑娘问道:“不是停园了,怎么有人进来?”
“肯定是看门老头放进来的,前几天就来了一个什么抖主拍视频,你没见着?”
“那天我回家看我娘去了,没在的。”
姚谱折了几条柳枝,把上面的叶子捋干净,递给姑娘,“你们见过捣乱的鬼吗?”
两只鬼凌乱一下,惊喜又害怕,“你是谁?”
“我是本地无常,你们谁见到捣乱的鬼?”
姑娘举手道:“我见过他,他不是我们这儿的,脑袋后头拖着一根长辫子,躲在船上迷宫石桥好几处害人。”
“嘿,小姑娘别胡说啊,无常大人,我就是开个小玩笑,什么捣乱害人。”
腋下夹着公文包,手里拿着一杆烟枪晃晃悠悠走来的,正是本案的原告聂恒。
王晓辉走在头里,两人看起来跟父子似的,“大人问你,你再回答。大人,聂恒带来了。”
姚谱指着湖中心问道:“你的墓穴就在这儿?”
这个聂恒一身打扮富贵,下葬必定讲究风水,他见那处灵气最胜,便推测是处宝地。
聂恒笑眯了眼道:“大人好眼力,正是那儿。”
他提着一个公文包,掏出一张证,“大人您看,这是小人下世后在地府办的坟墓证。”
姚谱拿来看过,上面印章,方位大小齐全。
王晓辉查验齐州案牍,拿着罗盘飞到湖上测量,确定无误,确是聂恒的地。
姚谱把在手中揉碎的柳叶揣进兜里,拍干净手,从地上起身,“你是怎么样想的?”
聂恒伸手搀扶,“大人,事情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就算时过境迁,他拥有这块地,也不能把我的坟墓弄坏啊,您说是吧?”
姚谱听他口气,地所有权不重要,他更在意墓穴的情况。具体的赔偿条件还要双方商量。
王晓辉道:“大人,那我去把这个地的主人勾来。”
姚谱拦住他,哭笑不得,“这地的主人是国家,你把负责人勾来就行。”
聂恒搓搓手,公文包和烟枪捏在一只手中,“我早摸清楚这个公司的情况了,姚谱我跟着大人一起去吧。”
二鬼疾飞而去,还有三只与姚谱面面相看,女孩子小心的开口道:“大人,我们也走了。”
姚谱点头,心中却想自己长相可怖吗,他对着水面看了一看,还可以,还算长相端正,看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缘故。
草丛中钻出来一个黄毛,他穿着和花丛一色的紫地印花低领衬衫,先是脏话开场,“我丢,兄弟,你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呢!”
姚谱一愣,回头装作看不见一样走开,边走边做扩胸运动。
男生倒着跑跟过来,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大哥,别不理我啊。我没有说你神经病的意思,你看,我说,你,你,你是不是能看见鬼啊!”
姚谱不搭理他,他张开手臂拦住去路,大喊一声道:“Listening to me,bro。跟我说,没事的,我不会说出去。”被姚谱轻松绕过去。
他锲而不舍寸步不离跟着,见姚谱神色不耐烦,他闭嘴不说话。
到了门口,先跑去跟门卫打招呼,“谢你了大爷,这两包都给您,下次再给我行个方便。”
说完,跑到姚谱跟前,见姚谱骑上摩托,他捏着挂链歪着头笑道:“大哥,你这车也太破了,什么时候的型号了。你跟我透句实话,我给你买个更好的,更帅的。”
姚谱挥手让男生向后站站,男生后退几步,姚谱车把头一转,拧动车把,绝尘而去。
“哎呦,我去,等等我!嘿!这哥们还挺高冷。”男生指挥司机追上去,追了几公里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