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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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亥日，寅时，速报司右衙。
白无常捏着一道白色令牌，鬼未至，咳嗽先至。
只听虚声应空谷，“有鬼告发当地有拐人家儿女的婆子，你去跟我把她锁来。”
姚谱刚消化完令牌上的字令，闻声回头，挑眉看着白无常将两块合契一处。
又听他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这种事儿，本不归咱们做，这次我带着你练练手。”
奥，明白了，新手教学关。
黑白双面的令牌箭一般飞出城隍庙，姚谱感觉自己可以模糊感知到令牌的方向。
白无常伸出手，姚谱迟疑的把手放上去后，白无常只能从另一只手上变出一根锁链。
姚谱有模有样的尝试的伸出空着的手，脑中不断念叨：“给我一根大链子吧！”
于是，他也得到了白无常同样式的却大好多的黑铁链。
不知白无常做了什么，身边的景物慢慢模糊并飞速向后退去，以为可以体验空中飞翔的姚谱有些失望。
“拘捕越快越好。散衙后，咳咳咳，你若想飞，我可以教你。”白无常善解人意的说，仿佛听到了刚刚姚谱的遗憾心声。
过了一会，他又好像听到了姚谱的疑惑，解释道：“我能感受到心中的情绪，但具体原因只能自己猜测。”
姚谱竖起大拇指，以示佩服。
白无常嘴角微微翘起，藏匿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咳咳咳，到了。”
不知不觉间，四周又有了景物。看样子是到了一座村庄，他和白无常站在一座二层小楼面前。
这座小楼看样子是新起的，门上贴着的门神像、对联都是崭新的。最令他惊奇的是，看东西就像白天一样清楚。
“我们走世间道，比走人道鬼道要快。”这次白无常没有猜对姚谱的心声。
那块令牌回到了白无常手中，被白无常按在大门上，门神像瞬时发出了白光，白无常穿门而入。
姚谱捏着自己的牌子跟随其后。
一入门，重新变回黑夜。再看白无常，变成了传说中长舌白衣的样子。
白无常盯着姚谱的双眼，“现在到了鬼道，我需要用令牌才能进入活人家。”
二无常穿过大门堂堂正正的飘进客厅，一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女孩一躺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妇女正温柔地为孩子细细的梳理头发，一根黑色的线连接着他们。
“未来的几天，女人会把这个乖乖被卖的孩子闷死。”白无常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这就是李婷。”
话刚落，手中的链子向妇女甩去，一道浅影被铁链拴着脱离出身体，妇女的变得动作迟缓。
小女孩抬头向上看，见妇女的神色昏沉，眼睛似闭非闭，赶忙从沙发上跳下来，轻轻地走到门前，用力推开门。
楼上的男子闻声跑了下来，他的裤子都没穿好，慌慌忙忙的扑向小女孩。
姚谱急忙拽出铁链抽了一鞭子，打在男子身上，男子身体抽搐倒在了地上。
白无常站在门前，挡住小女孩，用手指点着女孩的眉间，轻声念咒，在姚谱听来是“入睡”的意思。
小女孩马上睡着了，白无常说道：“你来把她放到床上，咳咳，我的鬼气对她不好。”
等姚谱把女孩安置好，白无常正蹲在李婷面前，闭着眼，一人一鬼面贴的很近，正在读取记忆的样子。
一会儿在李婷额上现出一枚朱红印，闪了两下便暗淡下来没入额间。
白无常道：“可以将她拘走了。”说着用自己的锁链头上变幻出的手铐押住李婷，用眼神示意姚谱照做。
姚谱亦如此后，想要掏出手机报警，却摸了个空。
白无常见他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穿过手机的手，解释道：“用你令牌唤出人道就是了。你是走活无常的，令牌，咳咳，没有限制，只是其他道对你暂时不开放，只鬼道、世间道、人道能够通行。”
姚谱一试果然能够拿到了，呼出拨打界面，没播出去便返回来主界面，心中想道：“若警察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该怎么圆谎。”
白无常侧耳想了一会子，道：“不如用这屋里的打。”姚谱听此在他脸边弹了个榧子。
白无常侧脸躲开，面色冷厉，带着被突然袭击的淡淡的不悦，他吐出两声咳嗽，目光流盼中有含着一丝羞赧，却见姚谱表情疑惑，双眼光暗淡。
他方知自己会错了意，轻咳一声道：“快去吧。”
姚谱转头看去，云开月出，潮退玉露，他又变回了清冷冷少年样貌。
眼下的青黑褪去，一点褐痣第一次被姚谱注意到。
二无常将生魂押到堂上，陈大人道辛苦，无常不受，告退出门。
白无常喊住姚谱，递来一个红帖—正是一个旧时的拜帖，“拿了俸禄，你拿着帖子找这人，他能帮你把阴钞换成人间的钱。”
姚谱看一行地址，正在他家西边那条花圈老街上，他把店名记在心里，把红帖随便一折揣进口袋，暗道：“这是不是阴间银行人间办事处。”
白无常拦他不及，眼睁睁看他揉成团收起来，无奈道：“今天的差儿就到这儿，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就怕你倒不过来时差。”
姚谱猜白无常听到那日他在病房和大舅的对话，这份体贴真的很暖心。
……
未时，柯彬小区401。
姚谱想着白无常口中词汇，和其他几位鬼差相比，对现代人间多少有些了解，应该参加过地府的“培训会”。
他疲惫的躺在床上，从城隍回来后只睡了四个小时就因为生物钟醒了过来，把家里收拾干净。
这是姚谱第一次进这个拆迁后分配的新家。一家从外地来这儿开早餐店的夫妻租了十年，半年前儿子结婚买了新房子就搬走了。
大舅考虑到过不了多久姚谱毕业，回来住正好，就把地板墙壁等都重新铺设好，就差收拾卫生的时候，心脏病发，住院疗养，直到现在都还没出院。
姚谱骑上摩托，这是成年那年大表哥送的，骑了半年他就去外地上学了，闲置了下来。
大表哥隔一段时间就保养一次，现在一骑，性能还是很好，就是动静大了点。
从小区出来，拐过街角，是一家书店。
姚谱初中时，上学前都要来这家店借几本书揣在书包里，上课和老师打游击战一样偷偷趴在桌子上看。
现在已经被装修成一家猫咖书店，几只猫趴在临街桌子上，晒着太阳舔爪子，里面坐满了客人，生意比以前好很多。
继续骑行，过了一条南北向的路，就到了初中门口，没想到又在修路。
整条路挖出一个大坑，只留两边狭窄的道路供人过去，姚谱下车推着走。
当年他刚上初中，门前的道路也是这样被挖了大坑。开始的前一个月，他和同学们下学就围着看工程队施工。
有的时候上课也会向窗外望去，那些机器、飞扬的尘土，有节奏的打击声，比课本上无趣的知识要精彩纷呈。
可能这就是自己学了机械设计的原因，姚谱如此剖析自己的记忆。
那时候的商城区，高楼还是稀罕物，家家户户住着平房，生活条件不好。
邻里之间却很亲近，时常串门，他和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从小长大，从早到晚待在一起玩，现在却也没了联系。
在二十年间，这座城市飞速发展，推倒了陈旧的一切，在大地上竖起高楼。
每个人都迎来了新生活、新节奏，却仍有困在过去的。
比如在公厕门口虚空炒菜的老板娘，她是在姚谱六年级时被一个酒醉司机撞死的，仍常常回来她摆摊的旧位置炒菜。
来到那条街，竟然也是陌生的，那些站在学校操场围栏前就能望见的一排排、甚至摆在道路对面的花圈不见了。
初中的姚谱，放学和同学们跑过这条街去上英语班，他总是胆子最大的，哪怕能看到趴在花圈上辨认自己名字的鬼，也不害怕。
现如今，一家家店铺整洁干净，不往里看会以为是卖衣服的商店。
姚谱骑过这条街，经过栈道下他抬头，那一头连着的是另一座新的住院部。
往前左拐，他头也不回，商城也换了新的地方，需要骑过四三个路口才到地方。
花了半个小时，姚谱挑好了洗漱用品，睡衣，锅碗瓢盆，蔬菜调料，满满几大兜子东西。
舅舅觉得姚谱虽然不愿意回忆过去，但是他不想把这些替姚谱把都抛弃，仍然选择了这栋在姚谱家旧址上起来的楼。
大概是父母去世后，姚谱不愿意触碰过去，恨不得逃离。
大学时，成功出逃，外面的繁华、学习的忙碌，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的精彩，把他的时间挤占了，哪怕是逢年过节都是靠打游戏过的。
他把回忆牢牢锁住。
可人终究要直面自己的过去。
回到这座城市，乘着火车行驶进去，窗外迎面而来的一切，那锁头猝然打开，回忆重新涌起。
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景物，从低矮变高耸的社区，走向不变扩宽的街道，姚谱悬挂了十年的泪水终于痛快流了出来。
出了火车站，他不知道该去哪儿，拦了出租车去住院部，来到的却是那座新的。他迷糊地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舅舅的病房。
站在栈桥向下望，那被玻璃隔离开的街巷，都变做了新的模样，只有几家小贩是熟悉的。
姚谱躺在刚擦干净的地板上吃烤红薯，是以前的味道。
小时候，每当自己嘴馋想吃地瓜时，老妈都会点上炉子烤个地瓜，那焦香的边缘，是真的好吃。
望着亮起开机界面的电脑，他一点想玩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掏出无常令牌，一阵雾过，到了无常右衙。
王晓辉正拿着个手机玩头骨消消乐，姚谱见自己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和一个手机，白无常嘴上说慢，却是真的快。
他笑着去看王晓辉的屏幕，“这个划到这里就行了。”
“啊，我玩了这关好久啊，姚大人谢谢你。”
姚谱这个新时代的中国人第一次被人叫大人，太古怪了，“你叫我姚哥就行。”
王晓辉比个ok，放下手机，拉着姚谱跑到无常左衙，“黄哥哥在办一个案子，是二殿发下来的，要和阳间的人合作呢，姚哥你去帮帮他。”
白无常见到姚谱来正奇怪，看到他身边的王晓辉就清楚了，“这个案子你跟我一起。”
姚谱点头，“什么情况？”
白无常领着姚谱进了一间屋子，“挑一件合适的工作服套在你的毛衣外，你换，我给你说。”
姚谱换上一身黑袍子，在白无常的引导下找到匹配的帽子，戴好扶正。
“咳咳，这一段时间鬼兵集中到地府护卫，二殿一个服刑的鬼贿赂了看守，咳咳咳咳咳。”
白无常咳嗽地厉害，写了一口气，接着道：“从黑市买了通行证逃到人世间。又在一个妖族手里买了资格证，上了一只兔子精身上，逃到人间来了。昨天他刑满，咳，要发到三殿去，三殿的鬼吏来提，才发现他不见了。二殿让咱们协助胡判官去人间追捕，这是文书，你要是同意，我把你的名字填上去。”
姚谱接过，只见上面登记着：
周田，贯鲁，齐州府淳于县农人，四月五日生，七月八日被炸弹炸死。
生前为当地富商打手，东瀛人入侵攻占期间加入伪军，杀害百姓五人，......，
于十月廿二日出逃，现令胡判官巡按，齐州府协理此案，务必快速追捕此鬼，降低地府大会不良影响。
（以上为竖版繁体）
姚谱把文书卷起来递给白无常，“这是我的职责，我愿意。”
白无常拿过放在额间，将他俩的名字加上去，对王晓辉说：“你和徐岩接管两衙事务，他在右衙等你，去吧。”
挥袖打开一扇大门，里面是一条鬼蛟。
看到这条两米长的似龙非龙的怪物，姚谱双眼一灼，头也涨起来。
白无常转头看到姚谱的状况，立马单手虚盖着姚谱的眼睛，口中念咒，又咳两声。
看向阴蛟，它正激动地想要咬断锁链。他双眉紧蹙，若有所得。
一阵冰凉凉轻轻按压眼球，将闯进来的炙热扑灭，姚谱张开双眼，“我没事了。”
白无常收手，“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情况。”
姚谱察觉到关于自己的眼睛，白无常一定知道些什么，却不便开口。他笑道：“刚才冰冰凉是寒冰掌吗？”
白无常也喜得他不追问，勾起唇，“这是阴气，你天生中和阴气。既然不能坐阴蛟，那就骑马。呜——”
一匹通体白色，身上画着印符的龙头白马踏空而来。
“这是韩大人的坐骑，不白。不白这是代理无常姚谱。这段期间，姚谱就是你的主人了。”
不白自觉轻抬腿，哒哒哒走到姚谱身边，柔顺地慢慢跪下来。
姚谱跨上去，自觉润凉如玉。
向马马身体内望去，漂浮着星星荧光，他喜爱的抚摸马脖，“为什么叫不白？”
白无常笑道：“韩大人说功名不白。为我让个位子。”
姚谱向后挪屁股，白无常轻轻垫脚坐了上来，他的温度比不白低很多，比起不白虽然透明但触感真实的形体，陇着白无常像是陇着一捧空气。
“驾！”
不白身体银光点起，抬蹄升高，四腿一跃迈出城隍。
白无常举起令牌，一道大门张开。
真是玉蹄腾空蹑千里，踏云登雾降福地。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鬼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