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千山别鹤

9、09

　　林萧颜回了暂时的住处，想着怎么联系张老板——他突然想帮莫西临走出心理的阴影了。没有人愿意和莫西临接触，那他就做那个主动靠近莫西临的人。

　　十七八的少年应该张扬肆意，而不是陷在童年的阴影里一辈子走不出。
　　山高水远，不应停滞不前。

　　而且，若是莫西临被治好了，那他也就可以让莫西临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不是反感这些东西，他只是怕对他们的未来造成影响——网络有记忆，人们也有记忆，到最后可能都会被扒出来。

　　没人说得准以后会发生什么。

　　林萧颜站在玄关处换鞋，客厅里传来虞承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滚了呢。”
　　林萧颜走过去，学着莫西临的样子，径直路过了虞承。

　　虞承被他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跳脚：“你竟然无视小爷？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他瞥了一眼关紧的房门，然后继续说：“小爷我可是职中校霸！”

　　林萧颜关上门，心里暗道真特么爽，真特么解气。暗自爽了会，然后掏出手机找到联系人聊了起来。
　　【林萧颜】：老板娘，你在忙吗？

　　张玉婉回信息很快，大概是空闲吧：【什么事？】

　　【林萧颜】：我想知道莫西临的事。

　　【老板娘】：不是都告诉你了？

　　林萧颜看了一眼桌上的练习册，然后敲字：【还想再了解一点。】

　　【老板娘】：……行吧。

　　张玉婉告诉他那是莫西临让说的——莫西临不想有人因自己受伤，告诉林萧颜那些话，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林萧颜不知道知难而退是什么，但他知道什么叫迎难而上，越是不让他靠近，他就越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张玉婉又说了几件莫西临小时候的事情，听的林萧颜有些压抑——莫西临经常背着父母去看心理医生，经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锁就是一整天……

　　和张玉婉聊完之后，林萧颜便找了几本练习题来做，净化一下沉寂的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大少爷，到吃饭的时间了。”

　　“就来，”林萧颜盯着最后一道大题，思考了一会儿，添了一道辅助线，觉得不对后又擦掉了，在题号前面画了个红色的圈，然后起身去吃饭。

　　林萧颜看见饭桌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正拿着晚报，出于礼貌，他道：“叔叔，晚上好。”

　　餐桌上和谐的氛围因为他的到来瞬间低了一个度，虽然都没表现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讨厌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虞边山面色如常，他就是单纯欣赏林萧颜的成绩，放下报纸，笑眯眯道：“小颜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吧。想吃什么？让你张姨做。”

　　不等林萧颜回答，虞承便先开了口，语气恶劣：“他爱吃什么就自己去做，又不是没手，让张姨做什么。”

　　虞边山拿筷子敲了虞承的手，厉色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那是你哥。”

　　虞承轻哼一声：“我可没承认他会是我哥。”

　　冬湘都没说什么，林萧颜也就没说话，拿着筷子默默吃了起来。

　　张姨端着最后一道菜：“最后一道了，都快吃吧。”虞边山把人留下，让张姨跟着一块吃，张姨嗯了一声在最末端坐下了。

　　林萧颜没什么反应，该吃吃，该喝喝，尽量把几个人无视掉。
　　虞承却要故意找茬似的，林萧颜夹哪道菜他就跟着夹哪道菜。

　　林萧颜看向那双手的来源，满眼笑意：“没想到你的爱好和我那么一致，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说不定我们上辈子真的是亲兄弟呢。”

　　虞承咬着牙，忍着疼不让自己叫出来，恶狠狠地瞪着林萧颜，动作上却老实本分许多，不敢再轻举妄动。

　　林萧颜满意地收回自己的脚，安静地吃着饭，吃完最后一粒米，他放下筷子，如释重负：“我吃完了，谢谢。”
　　说完之后，便回屋了。

　　虞边山赞赏道：“你看看你哥，吃完饭就回屋学习，学习成绩还是年级前五。你再看看你，烂泥扶不上墙，整天就知道瞎混。”
　　虞承被说得不吭一声，只能在心里暗自诽谤林萧颜，等着瞧，等着瞧。

　　林萧颜回到房间后，继续解那道大题，写完之后对了一遍答案，确定自己作对了以后，才拿出手机看消息。
　　有罗宏和古凇发来的消息，也有几条贴吧讯息，不过不是他和莫西临的。

　　林萧颜想也没想回拨了过去：“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偷偷学习啊？”
　　罗宏的头发还是湿的，发尖滴着水珠：“我在学校还不学习呢，我跑家里自习？”

　　林萧颜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古凇那边为什么是黑的？”
　　罗宏说：“他在打飞机，你要不要看。”
　　林萧颜反手把罗宏踢出群聊，然后开了最大声音：“兄弟，我知道你害羞，所以把他踢出去了，你放心大胆的撸吧。”

　　古凇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屏幕那块依旧是黑色的。

　　林萧颜和罗宏私聊：【他不让我看，怎么办？】

　　罗宏发了两个暴怒的表情：【滚滚滚！他不让你看，你找他去！你踢我干什么？】

　　【林萧颜】：兄弟，你知道嘛，男人不能共享，他有我一个就够了。

　　林萧颜现在能想到罗宏崩溃的表情，他忍着笑，看罗宏发来的信息：【傻逼玩意，就你这样的迟早要弯。要是不弯都对不起你这骚气四射的性格。】

　　林萧颜发了一行字过去，结果看到了消息拒收，很好，罗宏把他拉黑了。
　　古凇那边也有了动静，屏幕由黑色变成白色：“我刚洗完澡，罗宏呢？”

　　林萧颜从善如流：“他懂事，怕你害羞，留了私人空间给我们。”

　　古凇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中，眼睛氤氲着水雾，头发滴着水，面无表情，显然不相信林萧颜的屁话。

　　叮咚一声，罗宏重新进了视频电话，一秒钟没到便开始骂骂咧咧。
　　林萧颜偷着乐，觉得闹的差不多了，才把自己想的事情说给他们听：“我打算和莫西临交朋友。”

　　罗宏没什么反应，耸了耸肩：“你交呗。”

　　古凇面色倒是沉重，良久才说：“我建议不要。”

　　这极大的勾起了林萧颜的好奇心——古凇比他俩成熟稳重，除了脾气有些暴，受了气必须出以外，别的事情古凇都能处理的很好。

　　就比如莫西临和新生的那件事，他都知道拍照留证据，证明是新生先动手。这要是放在林萧颜身上，就知道揍了人再说。

　　惹了谁都不能惹古凇，古凇心思太重了。

　　古凇解释道：“我知道莫西临的事——我们一直都在一个学校上学。”

　　小学，莫西临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三天两头的被喊家长——拿美工刀伤学生，学校劝退。
　　但是，莫西临的家世背景有些深——爷爷是军人，奶奶是榕城大学的教授，爸妈都是商人，家财万贯。所以每次出事便会不了了之，拿钱堵住悠悠众口。

　　莫西临出事后也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具体做什么没人知道。

　　初中，莫西临的情况比小学好了很多，至少拿美工刀伤人的事件没有出现过。
　　到了高中，更像是查无此人一样，除了有个贴吧知道有这号人物，别的就一概不知。

　　林萧颜回想这些事情，又想到张玉婉说的那些事，拼凑到一起，大概就是莫西临伤完人后，就会偷偷地去看心理医生或是把自己封闭。
　　这些事足以说明莫西临是自责的，也是不想的，可能因为心理原因经常控制不住自己。

　　他激动道：“古凇，我明白了！我都懂了！我要和莫西临交朋友！”

　　古凇没说什么，倒是罗宏先炸毛了：“你不要命了？你就不怕他给你一刀？”

　　林萧颜问：“你知不知道，美丽的事物都是危险的。更何况，莫西临还那么有钱，他捅我一下就得赔我，这样日积月累，我就不愁没钱花了。”

　　罗宏激动地都快蹦出屏幕了：“古凇呢？你就把他抛弃了？”

　　古凇站出来为自己正名：“已有家室，请勿乱戳。”

　　林萧颜挑眉，含笑道：“没事，我有分寸，不就碰个瓷吗，都会。而且我小时候也挨过一刀，现在不也是好好的活着吗？”

　　罗宏说：“那把刀上的锈可能顺着你的血液流到你的大脑里了，脑子秀逗了。”
　　那是碰瓷吗？
　　那是不要命。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脑子不锈，我就可能是第一，那别人就可能没有活路了，”林萧颜毫不吝啬的给予自己夸奖。

　　古凇和罗宏一瞬间沉默了，特别是古凇那个千年老三，心里特别不爽。

　　林萧颜又和他们闹了一会儿，最后古凇提出要求，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让林萧颜和莫西临单独相处，他和罗宏会跟着。

　　林萧颜为了稳定军心，暂时答应了下来。

　　叩叩几声，房间门被敲响，林萧颜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看见是张姨，便露出友好的笑容：“怎么了张姨？”

　　张姨端着一个水果拼盘，慈眉善目：“吃点水果吧。”
　　“谢谢。”

　　林萧颜端着果盘，当季的水果果盘里都有，却没有他喜欢吃的水果，但他还是边和古凇他们聊天，边吃里面的水果。

　　吃到最下面的时候，林萧颜突然笑了，虞承真踏马幼稚。

　　罗宏有些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你该不会想钱想疯了吧？”

　　林萧颜把摄像头对准果盘：“你看，草莓没有尖，只有屁屁。”

　　古凇和罗宏都知道林萧颜吃饭不挑食，又见林萧颜笑得那么开心，便问：“该不会是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吧？”

　　林萧颜嗯了一声：“幼稚，还染着绿毛呢。”
　　古凇和罗宏了解他家的事，知道他有个挂名弟弟不足为奇。

　　张姨进来收果盘的时候，和林萧颜又说了几句话，叮嘱他别玩太晚，今早睡觉。

　　林萧颜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只点头答应下来。一个陌生人都尚且如此，冬湘却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在这里呆了快两天，林萧颜除了吃饭、上厕所出房间，别的时间几乎都宅在自己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冬湘也一次没来过他的房间，就好像没有这号人一样。

　　第二天晚上，虞边山因为公司开会没在家，家里只有冬湘和虞承。林萧颜打算收拾东西回学校的时候，不知冬湘发什么疯，突然提议道：“出去转转吧，就当消消食了。”

　　林萧颜看了冬湘一眼，然后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平静道：“不去。”

　　冬湘却不依不饶的要求：“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做什么事非要我求你才肯罢休么？”

　　林萧颜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大引来张姨：“太太，大少爷，怎么吵架了？”

　　冬湘看了林萧颜一眼。林萧颜不想让张姨瞎操心，吐出一口气，无奈道：“没事，我出去。”
　　说完之后，便重重地合上行李箱，径直走出了出去。

　　虞承好像听到了动静，跟着跑了出来：“我也去。”

　　林萧颜睨他一眼：“来。”

　　三个人不言不语的在小区内散步，气氛尴尬的要命，却没人开口。

　　天气转凉，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拂面而过时，带走了林萧颜的心事。
　　走一走精神确实放松许多，如果不和冬湘他们一起可能会更好。

　　夜色正浓，只留一盏月亮。

　　借着莹白的光，林萧颜忽然瞥见一道身影，下意识抬手打招呼：“莫西临？”
　　莫西临也住在这里吗？昨天也在这里遇见了。

　　莫西临松开了小女孩的手，蹲下身不知说了什么，小女孩噔噔地跑开了。

　　虞承冷嘲热讽：“怎么回事？怎么不理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林萧颜轻笑一声，没说话。

　　但就是这一声，却让虞承心里发毛发怵——他怕林萧颜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整他。

　　莫西临站起身，冲着这边挥了挥手，喊道：“林萧颜。”

　　怎么说呢，两个星期了，这是莫西临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名字，他有些得意。
　　于是，他冲着虞承挑眉，展颜一笑：“我眼神比你好使。”

　　虞承：“……”
　　得意什么？
　　有什么好得意的。

　　林萧颜几乎是跑的，一是太惊喜，二是实在不想跟冬湘走在一起。

　　“你又去哪？你跑了就别回这个家！”忽略掉冬湘的大喊大叫，他跑到莫西临身边，因为莫西临主动喊他，语气有些欢愉：“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是你妹妹啊？”

　　莫西临没回答，却转身要走。

　　林萧颜及时喊住他：“走什么？不是你喊我过来了吗？”

　　莫西临放慢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喊着玩。”

　　林萧颜心中一喜，他知道，那不是喊着玩——莫西临可能听见虞承的话了，喊名字是给自己台阶下：“我说，咱俩做个朋友呗？肩并肩一起走的那种。”

　　莫西临看着他，眼里有一种自暴自弃：“是不是她没告诉你事情的全部？”

　　林萧颜一愣，原来他猜对了——莫西临就是不想伤害人，才会远离每一个人。

　　莫西临彻底停下脚步，看着林萧颜一字一句道：“是你嫌命大，还是我没那个能力？”

　　林萧颜说：“都不是，就试试呗，而且两次也都是你醒来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咱俩又不会睡一起，你醒着的时候，我找你玩，不行吗？”

　　莫西临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

　　林萧颜说：“那怎么不行，你就对自己没信心吗？”

　　莫西临突然犹豫了，那句拒绝的话就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无论怎样都吐不出来。

　　是这样吗？

　　是没信心吗？

　　看见莫西临犹豫，林萧颜便觉得有戏，继续道：“怎么样，交个朋友呗？”

　　莫西临没说话，就站在原地看着林萧颜。
　　他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