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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肖晋回家了。我们宿舍的她们都欢快地投入父母的怀抱了。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许酸酸。宿舍楼空空荡荡的,许酸酸经常把喇叭放到宿舍门口,于是整个楼道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音响。楼梯的转角处的大窗仍然跟往常一样毫不吝啬地把光们斜投进来。搬了一张桌子到窗边,那里就成了我和许酸酸的聚集点。

      陈卓有几周没有来了。他跳槽了。从中科院跳出,加入了一个日资公司,在研发部门当了个小头目。小日本的资本家榨人的德行是众所周知的。胖龙说,我们至少要等三个月他转正以后才可能把他拉出来混了。但是,每天早上他到公司以后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说上短短的几句话。早上八点半,传声器里传来的“苏婧,电话”似乎成了我的定时闹钟。我就这样在习惯着他的宠爱的同时,想像着用什么样的策略走进另外一个男人的心里。

      把那份兼职的工作当作全职来做时,我发现我开始寂寞了。许酸酸给我列出一大堆的英文书名,英文电影片名。许酸酸说,人生这么短,既然暂时不能寻欢作乐,那就要好好充实自己。那些砖头似的英文书实在太难啃,但是要看到那些影片实在太困难。胖龙的办公室太远,而且,要在非工作时间才能对我开放。我们学校的计算机房在暑假的营业时间又是如此的短。我正要放弃英文学习打算重温一遍金庸之时,胖龙办公室有一台电脑要退役。奔三的主机,15的屏幕。胖龙说,他们头把电脑卖到二手电脑市场也就一千来块钱。如果我愿意要的话,他可以先帮我垫上,我分期付给他钱就好了。

      这是天上掉馅饼啊!胖龙用陈卓的车帮我把电脑运到宿舍时,我给了胖龙一个热烈的大拥抱。就差亲他一口了。这哪还能要他垫钱呢,我有工资啊。我把我的私房钱全部都拿了出来大方地全交到了胖龙的手里的时候,胖龙的眼里有惊讶,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把钱都收好了。许酸酸鄙视了我一眼,她知道我这一个月吃饭要全靠她了。

      这个暑假,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接触到了一部美国情景喜剧“Friends”,一部在大陆和香港译作“老友记”,在台湾译作“六人行”的电视剧。

      一种全新的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就那样活生生的展现在我和许酸酸的眼前。认真古板的古生物学家Ross;争强好胜有洁癖的厨师Monica;傻乎乎,心地善良,热愛食物和女人的三流演员Joey;行事古怪的按摩师加吉他手Phoebe;喜欢用讲笑话来掩饰自己的不自信的公司主管Chandler;逃婚出来的千金大小姐Rachel,一幕幕具有生活气息的场景在我的15寸球面屏幕上面一一上演。每天晚上,我们都在膛目结舌中,笑到肚子抽筋。一遍一遍地看,到肖晋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乎能把台词倒背如流。

      “How you doin’?”许酸酸倚在门边,半低着头,假作深沉的样子,用她做成枪状的手指着肖晋。
      “Oh~my~God!”我张大了嘴,两手拍打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疯了,疯了,全疯了!”肖晋急不可耐地打开了我的电脑。

      六个背景性格完全不相同的人,都有着相同的人性。在他们肆意的青春里,我们看到我们融在北京灰色中的生活。

      爱和性是完全不同的两样东西,许酸酸说,我们的文化太沉重,给我们裹上了太多的遮羞布。以后要去美国,她说。我知道,她想要活得肆意。而我呢?我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这真真是个太大的难题。

      肖晋在家只呆了一个月。对于像她这样留恋杭州的人来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在回杭州的火车上,她遇到了一个人。她对他一见钟情。

      “你们知道吗?那是一种化学反应。就是两个人的气息散发在空气里,产生的化学反应。不用调查背景,不用言语。我知道就是他了。他在对面铺位安顿下来,抬起头来的时候,车厢里所有的噪音都已经淡化,背景都模糊了。只有他在那里,他的脸发出玉一样的光泽。就像这个世界有且只有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她陶醉地说。

      随后,肖晋就经常不回来,就连我们买到了新的一季“Friends”也不能让她回来一趟。“女大不中留啊!”我和许酸酸一边挖苦她,一边很是嫉妒她。

      快要开学的时候,我们才在这个人的家里见到了这个人。高高的,十分普通的黑T恤,黑仔裤,但是他的举手投足就像一只猫一样优雅。他的家是一套复式的公寓。一进门我们就看到了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静静地在落地窗前立着,飘动的白纱窗帘轻轻地抚着钢琴脚边的一尊仿古罗马的女雕像。高高的大厅的墙壁刷着带点浅紫色的灰,真皮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静物油画――蓝花布上几个罐子静静地散发着细瓷优雅的光。呆在这样优雅简洁的设计里,就像呆在夏夜星空下的微风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的书房兼工作室则是堆得满满的各种绘画工具,墙上挂满了油画。那些油画大都是写实的,但是连我这种艺术白痴都看得出来有两种风格,一个踏实细腻,一个更为飘逸。我定睛一看,宽大的画室里在两个不同的角落放了两个巨大的画架。

      “他和他哥哥一起住。他哥哥很内向。”肖晋轻轻地解释。

      肖晋在他的书房翻了翻,找出一本画册,“你们看看这个,他前年出的画册。”

      丁邵夫,丁轶夫,丁家兄弟,我脑中忽然浮想起了一个大人物的名字。我抬起头看许酸酸,她的眼睛里面也画满了问号。“他的儿子?”我轻轻地询问着许酸酸。“是的。”肖晋端着茶过来了。这就不奇怪了,名门之后有这般的贵族气质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丁轶夫,我有点拘束,但是许酸酸却谈笑自如。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论,第一次觉出自己只是一个乡下出来的,除了读书以外什么也不懂的野丫头。

      “轶,能去挑一支白葡萄酒吗?我这边的菜快要好了。”肖晋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丁轶夫微笑,点头答应,又朝我们做了个示意的微笑,长身而起到葡萄酒冷柜边挑出一支白葡萄酒,开瓶,又把那透亮的液体注入三个高脚杯里。一只手拿一个杯子,丁轶夫把酒递给我和许酸酸。“肖晋今天做的主菜是西湖醋鱼。”他解释到,顺手打开了沙发旁边的一个柜子上的一个什么机器。音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环绕着我们,充满了这间大厅的每一个角落。“我上楼去叫一下我哥哥。”他上了楼。

      小心翼翼地端着酒,我四处张望,发现墙上隐藏着多个音响。数了一数,居然有九个之多。“他们的画室里还有几个呢。”肖晋一边把菜端上桌,一边得意地说。

      “这酒挺醇厚的。”许酸酸说。
      “他很会挑酒的。”肖晋一脸自豪。
      “你高攀了。”许酸酸低声说。
      “他愿意低就。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肖晋一脸无辜状。

      丁轶夫和他的哥哥下楼了

      如果说丁轶夫像一只黑猫的话,丁邵夫就像影子或者说就像空气一样。淡淡的眉眼,衣裤也是淡淡的灰色,仿佛随时就能够融化在他家的墙壁中。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质的人。我苦苦地把自己藏了半天也能够随时露出乡间的草绿色。而这个人,这么自然就能够让自己消失。

      第一次吃到肖晋的手艺。三菜一汤,我看得出来,肖晋是花了心思的。鱼,肥而不腻,在陈醋的香味里带着丝丝的青葱的香;鸡片嫩滑,笋片清脆;虾仁蛋黄滑豆腐在白色的方形盅里发出乳色的光;汤里莼菜翠绿,火腿绯红,鸡脯雪白。

      饭桌上,大家的话很少,每个人都十分享受这番美味。把饭碗们都扔到厨房去以后,丁邵夫开始弹琴。丁轶夫则又从冷柜中找了一支白葡萄酒出来。

      我站在钢琴旁边,看着丁邵夫苍白的长长的手指在琴键间熟悉地跃动,不知名的曲子从我身边的琴盒里传出。琴弦颤动,我心里充满了感动。

      沙发那边,肖晋依偎在丁轶夫身边仰着头看着丁轶夫,眼中满是爱慕。许酸酸则跟丁轶夫有一句,没一句地答话。

      “肖晋对食材很有感觉。她很会在醇厚的主味中添加一些兴奋点。”丁轶夫说,“跟我画画是一样的技巧。”

      “是,她跟会用糖。咸味里要加点糖味道才会变得更厚道。但是这个加糖的度是很难把握的。加得多就会喧宾夺主了。”许酸酸如是说。

      我只有沉默。就像一个自以为能够仗剑走天涯的少年,忽然发现不仅江湖上处处是高手,而且同行的人个个其实也都是高手一样。我极力不把我的自卑全部写在脸上。

      那时候,我们三个都只有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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