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月光的清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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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夜，奢华的别墅大厅灯火通明，擦得闪闪发亮的地板加倍折射水晶吊灯的光芒，穿过每一个雕花的玻璃制品，一瓶瓶各式各样的红酒与香槟摆在了所有可行的地方。
门口没有保安，除了收到请帖的人外，任何人都可以随便走入，从侍者手中取走带新鲜水果的琼浆，乐器几乎是在嘶吼着挤出一条生路，舞女穿着华丽的舞裙狂舞，露出一截截大腿，不是舞女的姑娘也不禁跳上了舞台。
谁也不知道正在跟自己跳舞的是谁，握着自己手的又是谁，他们谁也听不清其它人在讲什么，这正好，确保他们可以兴趣盎然地交流自己的事。
如果有人这时候推门走入，他八成会怀疑自己在某个超现实时空缝隙。
被赶回卧室的小汤神不知鬼不觉打开了门锁，无声溜了出来，夹杂在人们的腿间行走，第一眼看到门口摆着的巨大水晶托盘，里面铺满了厚厚的钞票，用来让服务人员随时取走费用，但并没有禁止其它人也来随意拿取。
他叹了口气，忽然看到了安德里亚，对面夹在疯狂的人群洪流中，一脸迷茫呆滞，见到他迅速靠拢过来，两人迫不及待地逃往后院。
这时，女主人兴高采烈地站上高台，扬起手中的酒瓶，高声喊道：“请大家尽情玩耍！享受当下！让过去和未来见鬼去吧！”
说完，她手一扬，酒瓶划过一条银光闪闪的线飞入夜空，她张开双臂，从跳水板上一跃而下，深红色的池水拥抱吞没了她，飞起一片有着浓郁红酒香气的水花。
她游到岸边钻出水面，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她眼前，她笑着一把抓住，身子一轻，被稳稳拉上去。
汤姆除了袖口被她弄湿了一点，整套礼服依旧整齐讲究，他对她彬彬有礼地做个邀请手势，塞西莉娅把湿漉漉的头发拨到脑后，披上一件袍子，穿着滴着红酒的裙子，与他欣然步入舞池，跳着谁也不知道曲子的舞蹈。
宾客尽欢，欢笑不息，完美的盛宴。
旁边的亚历山大夫妇只觉得人都傻了。
菲利普·亚历山大和艾莉·亚历山大坐在舞会的角落，恨不得找个阴影钻进去，免得给这明晃晃的奢侈堕落的光芒闪瞎了眼。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艾莉看着一个一路跳舞跳上桌子的女孩，声音颤抖地说。
菲利普答道：“我提醒你，举办宴会的是我们的女儿。”
她深吸一口气，“我可不记得我有教过她这么浪费，肯定是汤姆教坏的！”
他冷冷地说：“我之前从未看过谁这么搞，里德尔家也没有，不要忘了，塞西莉娅一直不喜欢看书，不像艾利斯蒂安。”
艾莉不禁看向艾利斯蒂安，后者正面端庄地坐在旁边，冷淡地注视着舞池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有不少年轻的小伙子或是少女对她露出觊觎的目光，却被她生人勿近的气质劝退。
塞西莉娅换上一身裙子，但头发还在断断续续滑落淡粉的水珠，液滴顺着脖颈滑入锁骨，莹白圆润的珍珠项项链染上淡绯，“来吧，艾利斯，让我们一起难忘今宵！”
艾利斯蒂安看了父母一眼，呵了一声，与她一起步入舞池，翩然旋转的途中，她环顾一周，将红酒荡漾的游泳池，盛满钞票的托盘，拿香槟洗头的人们尽收眼底，轻声说：“对爸妈而言，的确是难忘今宵，不如说想忘都忘不了。幸好你嫁了里德尔，否则我怀疑谁能供得起你的开销。”
塞西莉娅明白她的意思——亚历山大家到底在财富上有所短缺。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结婚，”她严肃地说。
与此同时，她发现艾利斯蒂安似乎不太擅长肢体运动，随着音乐越来越快，她停止对话，步伐愈发勉强。
当节奏又一次骤然加快时，她微微气喘地说：“我要去休息了。”
塞西莉娅当即直接拽住路过的一个姑娘，随手把那串珍珠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挑逗地吹了声口哨，“美人儿，陪我跳完这支舞，它是你的了。”
艾利斯蒂安眼皮一跳，转身附在她耳边，小声询问，“你确定你知道它的价格吗？”
塞西莉娅高高兴兴地说：“不知道！别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那个姑娘有点愣，赶紧把项链摘下来，连连往她手上塞，“不需要！小姐，不需要！”
“没关系，拿着吧拿着吧！”
“不！我不能收！”
“不要客气——”
塞西莉娅的劲比她大，不仅把珍珠项链给她戴了上去，差点把她勒死，还顺便把手镯也穿到她手腕上。
那姑娘不得不费劲全身的力气，脸蛋憋的通红，才阻止她把胸针也交出去。
艾利斯蒂安毫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发现自己真是瞎操心。
她提着裙摆刚走开几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手持一株玫瑰，风度翩翩地伸手，挡住她的路，对她微笑着。
她目不斜视，转头就走。
余光中，她看到那位男士的目光瞬间黯淡，伤心地摘下玫瑰花瓣塞进嘴里。
……作为一个医生，她决定不提醒他玫瑰花瓣有毒。
舞会还在继续，汤姆意外地很少喝酒，当他觉得太喧闹的时候，便也坐在一边，单手撑着脑袋，用傲慢的表情看着那些狂欢的人们，稳重得仿佛不属于这场宴会。
他手上慢慢摩挲着一瓶香槟，慢悠悠地对准了一个雄壮男人的背影，然后用力捏住瓶口，软木塞精准命中他毛发稀疏的后脑。
男人叫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凶狠地撸起袖子。汤姆举起香槟，带着得体的笑容遥遥致意，凑到瓶边啜了一口，男人登时喜上眉梢，立刻也拿起一瓶香槟，对准另一个女人的背影。
波！波！波！
到处都是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水汽，白雾在空气中转瞬即逝，香槟本体则被四处丢弃，浅金的液体铺了满地，留下四处乱飞的软木塞，被击中的水晶吊灯危险地摇晃，使得人影光影交错明暗。
场上充满了欢乐的声音，人们仿佛返老还童，重新陶醉于童年美好的水枪大战，唯一的缺点是有点黏。
罪魁祸首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理了下领子，走上二楼倚着栏杆而立。
塞西莉娅开始觉得疲惫，便对汤姆示意一下，他会意起身，宣布宴会结束。
人群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的离开，仆人一个个凭空出现开始打扫战场。艾莉忙想过来跟塞西莉娅说话，而后者正看着地板上洒下的白色泡沫水，拿脚踩了踩。
她像一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登时兴致勃勃地拿过一边的香槟倒在女仆刚清理过的区域，跳上去双脚摩擦起沫，然后用力一蹬，轻松划出一段距离。
艾莉拍她肩膀的手生生卡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她脚底抹油溜开，在五米远处专业花滑人员似的一个旋转，扯着嗓子说：“怎么了！妈！”
全场剩余人员都看了过来。
艾莉：……
“没事没事……”她强笑着收回手。
“小姐！”女仆半无奈地叫道，看着她在继续糟蹋凌乱的大厅，从东边溜到西边，从西边滑到南边，一路旋转着往地板上倒酒。
汤姆眯了眯眼，问旁边的侍者道：“还剩多少瓶酒？”
“除了摆上来的，还有两箱。”
“哦。”
他点了点头，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看……”
“都倒了吧，给她滑着玩。”
他瞟了旁边的男人一眼，语气加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她倒酒。”
侍者愣了一下，但立刻挂上专业的恭顺笑容，低声说了声是，大步跑到一张桌子前，取下上面的香槟倒在地上。
塞西莉娅继续欢快的在宴会厅滑行，他走到亚历山大夫妇旁边，取出一盒烟，笑道：“要来一根吗？”
艾利斯蒂安点点头，他拿着打火机想给她点燃，然而也许是进了酒水的关系，一连几次都只有一闪即逝的火花。
看不下去的菲利普打算把自己的递给他，他啧了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取出一张英镑，火星啪地一下燎着干燥的纸钞，他用它点燃两支烟，随手一抖，烧得边缘焦黑的纸币掉在地上熄灭，把一支烟递给艾利斯蒂安。
菲利普拿打火机的手微微颤抖。
亚历山大夫妇看看对方，再也忍不住走过花纹华美的大厅地板，来到正连踩水晶灯倒影的塞西莉亚身边，拉着她往外走去。
塞西莉娅直接双腿一并，玩游戏似的靠父母拉着她滑，不忘对仆人招招手，体贴地说：“我玩够了！你们可以收拾了！”
她被一直拉出了房屋，穿过草坪走到灌木的阴影里，艾莉厉声说：“你在搞什么！塞西莉娅。”
她无辜地看着母亲，“如您所见……找点乐子。”
“找点乐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你这一晚…”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紧张地扳住她肩膀，“实话告诉我，塞西莉娅，你嫁给他不是图里德尔的财富吧？”
塞西莉娅沉默了一会儿，视线撇向别处，“怎么可能呢……”
艾莉：……
她借着醉意胡说八道，语气十分真挚：“不是有句话说，要坐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坐在豪车上哭的吗，我也不是想要豪车啦，我就是说喜欢哭而已。”
菲利普：……
艾利斯蒂安似有所感：“满地都是六便士，所有人都在抬头看月亮，你趁机弯腰狂捡六便士是吗。”
塞西莉娅嫣然一笑，“我这叫捡起月光洒落的清辉。”
“别乱说话，”菲利普叱道，看着脸蛋嫣红，醉眼朦胧的女儿，他叹了口气，拉住自己的妻子，“塞西莉娅，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说。”
“好嘞。”
等到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灯光里，艾莉叹息道：“我一直以为这样的故事只存在于美国，我们的家庭教育出了什么问题？竟然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人的天性各不相同，真要这样也没办法，你换个好处想——起码这样她没有吃亏，是吧。”
艾莉想了想，“你觉得汤姆会吃亏吗。”
“嗨，”菲利普答道：“那倒无所谓。”
说完，两人彼此心领神会，相视一笑，手挽着手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月光的清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