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未了》尘若离语

3、第二章

　　自从那天晚上和花清颜他们聊过之后，叶青影这几天显然有些闷闷不乐，除了在李凌绝身边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团在床榻上，俨然一副我别和我说话，我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说，你不至于吧。”花清颜端着茶偏头笑看着耷拉着耳朵的白狐，明明可以不离开，明明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做了决定之后又是一副恋恋不舍的颓废模样，看得花清颜只想翻白眼。
　　叶青影白了花清颜一眼，扭过了头，一幅你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想搭理你的样子。
　　“青影，你这个样子怎么让那个小包子放心？”花清颜抬手朝着蔫耷耷的狐狸脑袋上一戳，“你没看到这些天那小子有时候看你的表情？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难道这个样子不是更合适吗？”抬爪子拍掉脑袋上的手，又顺了顺身上的毛，叶青影继续懒懒地趴了下来。
　　“嗯，确实。”花清颜手指摩挲着下颌认真的把团起来的白狐狸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随即看着叶青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一只上了年纪的狐狸，这个身体已经不如当初了，是不该像以前那么活泼了。”
　　“虽然是这么个理由，但我怎么觉得你在诅咒我呢？”动了动耳朵，叶青影懒懒道。
　　“我哪儿敢？”花清颜却只是笑了笑，同为追寻着恋人脚步的妖，自然是最了解叶青影此刻的心情，“只是你前两天还活蹦乱跳，这两天突然一副垂垂老矣的样子，那个小包子能信吗？”
　　“有什么不信的？”叶青影看着窗外的天色站起来从窗户跳了出去，“天道无常，谁还不能有个意外了？”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叶青影又趴在了往常待着的房顶上看着夕阳渐渐落下，自从有了小马驹之后，李凌绝隔三差五的就要往马场跑，今天也是一早就出了门，直到月上中天才回来，从远处跑近的小包子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远远的看到趴在房顶上的白狐兴奋的招了招手示意它下来。
　　叶青影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了李凌绝的身前，偏头看着他似乎在询问，李凌绝想要伸手去摸白狐的脑袋，但看了看手里油纸包着的烤鸡，又看了看自己有些油腻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这是月哥……将军给我买的，我们回房间一起吃！”
　　白狐翻了个白眼，还是跟在李凌绝身后回了房。
　　卧房的圆桌上，李凌绝打着嗝趴在一边看着白狐慢条斯理优雅文静的啃着自己分给它的那块肉，自己啃的鸡骨头都散了一桌，白狐的那一块还没吃完一半。
　　李凌绝擦干净了手回来顺着白狐的毛感叹：“小白，你吃东西怎么跟个人似的？嗯……就像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
　　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叶青影噎了一下，抬头去看李凌绝。
　　“我没见过！”李凌绝举起双手，“是清颜姐姐告诉我的。”
　　哦。
　　叶青影又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的啃着鸡肉，顺便盘算着改天怎么去和花清颜算账。
　　啃完了鸡肉，白狐舔过了爪子又往床上一团，懒懒的掀了眼皮看了李凌绝一眼，大有又准备睡过去的架势。
　　“小白，你最近怎么了？”李凌绝擦干净了手走到白狐身边，伸手揉了揉白狐的脑袋，有些担心的问，最近白狐的状态让他很是担忧。
　　缩了缩脑袋，白狐躲开了揉着自己头的手掌，挪动了身子蹭到了李凌绝的腿上，尾巴一蜷，自顾自地闭上了眼。
　　“小白！”有些无奈地将蜷缩在腿上的白狐抱了起来，举到了自己眼前，大有想打量出个所以然的样子。李凌绝越凑越近，就在快要贴到脸上的时候，白狐的爪子搭了上来，在他的脸上轻轻按了按，灵巧地挣脱了开来，落在了地上。
　　李凌绝似乎来了劲，在白狐落地时便起了身，再次向白狐伸出了手，却又被白狐灵巧地躲了开去。
　　白狐的身形灵巧，习武多年的李凌绝也不弱，一人追，一狐躲，一如儿时一般，追逐嬉闹。
　　白狐高傲的一仰头从窗户跃了出去，李凌绝也不甘示弱的一撑窗框翻出了窗户，一人一狐似乎有用不尽的精力一般，追逐着，走遍了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
　　追逐路过书房时，李凌绝还刻意放轻了声音，却还是惊动了正在书房里的月凌风，握在手中的笔微微一顿，抬头望向窗外追逐的身影皱了眉。
　　“呼，好累啊……”
　　是白狐毕竟是妖，最后还是李凌绝先败下阵来，躺在后院的草地上偏头望着坐在不远处悠闲地为自己顺着毛的白狐。
　　“这不是挺好的嘛……”李凌绝嘟囔了一声，朝白狐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听到李凌绝的声音，白狐放下了爪子，慢悠悠地晃到了李凌绝的身边，却被那人猛地翻身给抱了个满怀，小少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手上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揉乱白狐的毛，“抓到你了！”
　　被抱在怀里的叶青影一脸无奈，她突然发现自己在李凌绝的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警觉性都变差了，被李凌绝抱住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躲开或者挥爪，而是亲昵地蹭上去……这样，似乎不太好。
　　心里正在默默地腹诽着自己，身体却放柔了下来，嘴蹭到了李凌绝的脸颊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兴许是玩闹够了，李凌绝将白狐放在了腿上，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繁星点点天空，竟然悠悠叹了口气。
　　低着头的白狐听到这一声叹息，有些责备地抬起头看向了李凌绝，大有小孩子好好地学大人叹什么气的架势。
　　“小白，你是不是也要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离开我了？”
　　白狐一顿，有些愣愣的。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月将军和我说，爹爹和娘亲是为了百姓而死的，是英雄……可是有时候还是会羡慕别人，羡慕那些有爹爹，有娘亲的孩子。我明明记得当初娘亲将我交给了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我也记得那个大姐姐也答应了娘亲会照顾我，可是我醒来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甚至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人去了哪里……虽然我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大姐姐的样子了。”
　　“我甚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不管怎么样，都是她救了我，把我带出了那里。”
　　“我还是想亲口和她说一声谢谢。”李凌绝握着白狐的爪子捏了捏开口问道，“和一般家养的宠物不一样，小白你是特别的对吧？应该是的吧？”
　　“如果有一天，一直陪着我的你也不在了，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
　　李凌绝问的诚恳，白狐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亲昵的安抚他。
　　即便是这个问题，最终也没有留住白狐。
　　几天后，从睡梦中惊醒的李凌绝没有在枕头边看到白狐，咬牙伸手拍了拍以往白狐蜷缩的地方，一如往常地起了身，洗漱过后便去了校场。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他这些天状态不是很好。”月凌风的房间内，花清颜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坐在对面的人。
　　“我知道。”恢复了人形的叶青影接过，垂了眼眸看着手中的茶盏，“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我相信他的。”
　　“欸，你可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不对劲！”花清颜嘴角抽了抽，往旁边挪了挪，伸手环住月凌风的手臂，“不瞒你说，我觉得你比他还需要适应。”
　　看着花清颜几近夸张的动作，叶青影白了他一眼，放下了茶盏，撩了衣袍站起身子：“话多。”
　　“你要去哪儿？”花清颜问。
　　叶青影看了一眼窗外，已是子时。
　　“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睡下了，我去看看他。”叶青影顿了顿，继续道，“然后……回山庄。”
　　“青影这个样子，真是……看着都别扭。”叶青影离开后，花清颜耸了耸肩，靠在了月凌风的肩上，“她也算妖界叱咤风云的大妖了，如今却失魂落魄的，活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被抛弃的怨妇？这什么比喻？也不知道叶青影听了这话会不会和她大战几百回合？
　　叶青影情绪是有些不对，但这是人之常情。已经识得情爱的妖其实也和人一样，更遑论如今要离开的，还是她一直追寻的人。
　　月凌风揽着花清颜入怀落下一个吻：“那你让她怎么办？一直留下来？”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花清颜耸了耸肩，笑嘻嘻地凑到了月凌风的耳边，“不过，不刻意，不强求一直都是妖的信条，如果有缘，那是跑不掉的。”
　　“嗯。”月凌风转头，眼中染上了笑意，吻上了近在咫尺的唇，“就像你我一样。”
　　“看你得意的。”花清颜娇嗔。
　　叶青影小声的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李凌绝的床边，抬手抚上了沉睡中少年的头发，柔和地笑了笑。
　　“上次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睡着了，真难得你还记得我，你说你记不清我的样子了，那要是再次遇到，你还会认得出我吗？”
　　“你之前问过我，如果连我也离开了，你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你的这一世还长，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你的生命里，不止有我。”
　　“失落不是不可以，但却不可以一直失落下去，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睡梦中的李凌绝伸手，无意识的握住了叶青影的手，似乎有泪没入枕中。
　　“我来和你告别的，小白以后不会陪在你身边啦，我也该回自己该去的地方了，以后有缘，就会再见的。”
　　“我想，一定会的……毕竟还有清颜，那家伙一定舍不得让我找不到你的。”
　　温柔的笑意伴随着轻柔的声音，李凌绝一夜睡的深沉，直到天色将明，叶青影终于起了身子。
　　“我要走了。”
　　“那就……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