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大街》吱之只

8、第 8 章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倒是很亮，在出租屋写文的一个星期，我已经很久没认认真真看过星星了。
　　没有月亮的话，那些分隔异乡的游子大概又要心碎了吧。
　　月亮只有一个，星星倒是有千千万万颗，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大家喜欢喻情于月亮而不是星星了。
　　大家都喜欢特别。
　　晚风吹乱了我的发，我等了很久。就在我看着星星发呆的时候，一束强光突然照在我的身上，亮得我眯了眯眼。
　　我看到徐怀野从摩托车上下来，摘下头盔后甩了甩发，这动作大概是媲美吴彦祖的程度了。我对摩托车有些研究，这是最新款的帕萨特，在当时的时代背景，帕萨特在摩托车中，各种配置都是最高的，在当时偌大的C市很难找到五辆。价格也是昂贵到我完全支付不起的程度。
　　小泮在我耳边嘟囔过，这辈子有这么一辆车，他便死而无憾了。小泮就是我那个卖书的朋友，他虽然是个卖书的，但是其实根本不懂书，做到这么大，全靠他的经商头脑。
　　原来徐怀野这么有钱吗，住在破旧的城中村真是委屈他了。
　　徐怀野走近我，将头盔抛给我，我愣在原地，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之中。
　　好酷。
　　“上车。”徐怀野帮我戴上头盔，动作轻轻的。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心脏不断跳动，忽然觉得将会有场前半生不曾有过的旅程。

　　帕萨特在漆黑的夜里留下痕迹，像只迅猛出击的黑豹，快得只能勾勒出前进的线条。我抱着徐怀野的腰，害怕自己在车上失去平衡。
　　掉下去，估计得摔骨折。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划过，像是有了形状，路灯、树影、行人都变成了不断倒退的线条，我缓缓张开双臂，风在我的掌间汇聚成一个球，再随着我的前进绕过指尖被我丢在后方。
　　一切都是虚的，只有空气和心跳在宣告我的存在。
　　“好爽！”我的声音透过头盔闷闷地落入徐怀野的耳朵。
　　徐怀野勾唇笑了笑，握着车把的手用力转动，帕萨特抛下一切，不断向前飞驰。

　　帕萨特开到了一个破败的郊区，那是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路边的风景开始变得陌生，街道矮小的行道树被直入云霄的水杉取代，茂密的叶子遮盖着天地，将黑夜分成三块，头上是一条宇宙星空般的天，一直蔓延到远方。
　　郊区的风比市区凉爽很多，坐在帕萨特上飞驰，清爽的凉意渗入薄薄的长T内，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羽化而登仙。
　　“坐好。”徐怀野突然出声，使得意忘形的我回了回神。
　　我顺着他的眼神向前望去，眯了眯眼，才在昏暗路灯下辨认出前方的道路的样子。
　　柏油路上的白线直直地遁入黑暗，忽而不知所踪，随着帕萨特的靠近，我瞪大了眼睛。
　　前面是个大坑，将道路直接分成了两半！！！
　　开过去会摔死的！
　　我乖乖坐好，透过头盔趴在徐怀野耳边提高了音量，语调有些慌张，“前面有个坑！快停下！”
　　身前的男人没有反应，车速并没有减下去。我透过后视镜看到徐怀野具有侵略性的眼，闪着坚定刺激的光，像只狩猎的狼。
　　他握在车把上的手突然用力，皮质的手套突显出的指关节反着光。
　　他这是想要直接冲过去！！
　　疯了！？
　　那个裂缝足足有四五米宽，我们会死的！
　　我在内心拼命咆哮，车子越来越快，我只能抱紧徐怀野的腰才能不至于因为惯性向后倒去。抱紧他的手直冒冷汗，热热的体温从徐怀野身上传来。

　　帕萨特突然腾空，一瞬间，我突然察觉到时间静止。
　　四周静悄悄的。
　　在窄小的头盔里，我听到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呼吸停止的声音。
　　抬头是耀眼的星星，耳边是凉风，身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远方。
　　空气停止，万物都在肆意生长。

　　帕萨特平稳落地，连同我的呼吸一起，再次运作。
　　好刺激！！现实版的速度与激情！！
　　我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膛，灵魂仿佛被拨动，由淡淡的蓝色变成狂热的红。
　　“我飞起来了。”我喊道。
　　徐怀野没有说话，带着我在荒无人烟的街道，向着未知，无畏地奔去。

　　忘了开了多久，我们在一处堤岸停下。
　　那是一条很宽的河，算不上江，但也一眼很难望得到头，河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有点像礁石。四周很空旷，杂草丛生，还有些不知名的花，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和徐怀野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坐下，石头很高，将近两米，腿随意地垂下，脚底就是潺潺的河。
　　我的身子向后倾去，双手支撑在地上，松垮地坐着，尽情地享受着晚风。
　　“怎么样，小作家，”徐怀野盘腿在我身边坐下，在石头上投下一片阴影，“有灵感了吗。”
　　我笑着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绝望不是具象的，是一缕你永远抓不住的风。只有感受过希望，才能有绝望。
　　“谢谢，我叫沈菅，不要再叫我小作家了。”我看着眼前的男人，眼底有笑意，他仿佛无坚不摧，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成了我眼里的风景。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知道。”徐怀野笑着，喝了口带来的酒，空气里有淡淡的酒精味。
　　？？
　　什么叫做你知道？
　　“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我咽了咽口水，心跳突然加速，仿佛只要轻轻撕开一道屏障，就能回到过去，想起这个男人是谁。
　　徐怀野看着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突然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点了几下，然后丢到我的怀里。
　　我不明所以，拿起怀里的手机看了看。
　　居然是他……
　　怪不得……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这么害怕……
　　我看着手机瞪大了眼睛，风一吹，将我的视线吹乱，落在徐怀野低低的笑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