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香记》路人渣

11、蛟龙蚀日

　　苏慕生面红耳赤从北院出来，“呸”的一声，指着院门破口大骂。
　　反正走的足够远，也不担心会被听见。
　　“你这小贼胚，早晚死在我手里！你才被养着呢！你这个小白脸！兔儿爷！”
　　骂完了，真解气，苏慕生这才发现，手里拿着的面具忘记拿出来，又是一阵跳脚。
　　却没料到，一旁早有人等着他出来。
　　“你输了，而且还输的很难看”。那人鄙夷的看着他，说。
　　苏慕生嘴咧成两半：“好嫂子，大奶奶。你何苦挖苦小僧啊，小僧只不过是要捞点油水。而您可是要盼着大哥他一命呜呼才能开心呀。”
　　安容真抑制不住的微笑了。她笑的如此真心，以至于她不得不用手帕把脸稍微一抹，这才抹去那一点诡艳的笑。
　　“你谋财不害命，但我既谋财又害命。所以你才会输的这么难看。我却一定是赢家。”她说。
　　苏慕生忍不住去拉她的手：“一个女人家，要美貌有美貌。要名份有名份，要锦衣玉食有锦衣玉食，怎么做的事情就这么不招人疼。”
　　安容真的手冰凉，又硬邦邦的。苏慕生有点后悔拉了她的手，却又舍不得放下。大着胆子微微摩挲着她的手指头。
　　安容真任他拉着，说：“你不但厚颜无耻，而且伤风败俗。”
　　“你这样的女人，睡起来该是什么滋味。”苏慕生长叹一声。倒也有几分真悲情在：“我都好多年没碰过女人了。大哥逼我做和尚，已经整整三十年。”
　　安容真说：“你比我还要像个女人。”
　　苏慕生说：“天地可鉴，我苏慕生可是这个苏家仅剩的一个良善人，我心中有佛，从不杀生。再说了，我胸无大志。只想过过舒服日子罢了。”
　　“要不要让我和你一起做一件，让你非杀一个人不可的事情。”安容真说。攒紧了他的手。眼里全部都是欲说还休。
　　苏慕生觉得自己拉着那只冰凉的手，忽然变得如同火烧一般烫人，他一撒手。苦笑着说：“大奶奶，我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可也知道，杀了苏楚生。还有他儿子来继承家业，决计论不到我们。”
　　苏慕生两手一摊说：“你难道要杀了苏家全家？”
　　安容真听他说“我们”。心下有了八九分把握，慢慢的说：“苏楚生用不着我杀，他已经老的快死了。我早盘算好了。苏家这么多人，我只杀一个人，就能叫苏家全盘崩析。”
　　苏慕生头快摇成了拨浪鼓：“我只想有点小钱花，这一辈子就够了。我可不想杀人。”
　　安容真转身就走：“好。那么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黄泉路罢。”
　　苏慕生听她语藏机锋。赶紧上去又抓着安容真的手说：“容真，容真，万事好商量。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他嘴变的比脸快，脸变的比心快，贪生怕死，虚妄贪婪，可是这是唯一一个，肯被自己摆布的男人。安容真想，那就够了。
　　苏浮白一连数日，不见李仁喜的身影。心里以为他与他怄气。心里暗恼自己的话说的重了。又恼李仁喜脾气大，心眼小。翻来覆去想想那天晚上。心里如同老鼠抓挠一般。眼看四月份要过去，天气渐渐热起来。他大病初愈，心痒难耐。在家里越发呆不住。趁着天气甚好，就一个人，谁也没告诉，悄悄出了苏家大门。去找魏夕淮喝酒去了。
　　这城里，谁不知道魏夕淮魏先生样样都好，就是嗜酒。一醉起来，可以狂饮三日不睡，连醉三日不醒。都说他喝的文雅，醉的可怕。可怜一代才子，落了一个酒鬼的骂名，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姑娘家肯嫁给他。苏浮白早年不服气他的酒量，常常与他拼酒拼的大败而归，十分狼狈。还被苏楚生给好好教训了一顿。
　　魏夕淮的宅院距苏家不远也不算近。过三条街就到了。苏浮白一路心情不甚轻松，走的缓慢，江淮边城，贸易兴旺，每年交纳到朝廷的米粮和银钱数目惊人，只见路上旗帜成河，牌匾成林。卖艺的，吆喝自家小吃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热闹。他也渐渐起了兴致，细看起路边的摊子来。他自小吃穿用戴都是好的，自然路边的那些零碎玩意儿入不了他的眼，但是一个摊子上，放着一把小匕首，雕画精致，寒光闪闪，煞是诱人，只见摊子前已经站了一个人，背手俯身去看那把小匕首，苏浮白知道好东西大家都喜欢，仗着自己眼尖手快，上前一把抓起来，抢着说：“这个我买了。”
　　那人被苏浮白抢先，很是不痛快：“喂，你，你。”
　　他口气生硬，口音古怪，一听就是番邦人。番邦与当今朝廷数年前兵戎相见，不分胜负，朝廷便与其定下盟约，开放了几处边口码头，给番邦人一些甜头，叫他们不要急着来打仗，否则谁都没有好处。江淮就是其中一处，这些年与番邦人经常生意往来。街上有几个番蛮子也不觉得新鲜，要是在京城，苏浮白可能会让他三分。那里的番邦人，不是使者就是使者随从。不然也进不了京城摆谱。可是在江都，苏浮白可断断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笑脸如花，却是对着摊主：“这个匕首，无论他出多少价，我比他总多一两银子。”
　　那人话虽说不熟练，听却是听得懂，当下指着匕首说：“无价。”
　　摊主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这把匕首不卖的，这是我干活时候没注意，随手摆上去的。”
　　那人又是皱眉，又是摆手：“无价，无价。”
　　苏浮白与摊主语言相通，干脆就把这个人排除在谈话之外，他一听摊主不卖，立刻把匕首随手丢在摊子上，说：“既然你不卖，我也不管了。不过我先提醒你，这个匕首你留不得。这个东西，留着要丢命的。”
　　摊主是个老实人，一听，大是不明所以，说：“这个是我爹传给我的，我在身边带了许多年，也没有事情。”
　　苏浮白从鼻子里出冷气：“那是因为你没有把它展示在人前，没人知道你有它，现在你完蛋了，我和他”，指指那个番蛮子：“我们都看见你有这把反刀了。我还好说，这个人一旦报了官，你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反刀?”摊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罢了罢了，我给你长长见识吧。你看，这刀柄上刻的图案，是个什么？”苏浮白指点着问。
　　摊主连连摇头，番蛮子倒是想张口，却一时想不起词来，憋的不行。
　　“这是‘蛟龙蚀日’图啊，相传古时候天上有五条蛟龙，吃掉了世上所有能吃的东西，最后饿极了都想吞日，其中最厉害的一条，打败了其余四条蛟龙，得到了吞日的机会，结果却被太阳给烤死了。当年朝廷和番邦打仗的时候，皇上也用了这个典故，说‘蛟龙蚀日，天必诛也’说他们番邦人贪心，妄图吞噬天上的太阳。连老天爷都会发火教训他们。你再看看这图里，蛟龙可是把太阳吞到肚子里去了，可没被烤死，你说，这是何居心？这不是反刀是什么？佩戴这把刀的人，自然是反贼了，要杀！”
　　苏浮白一席话，娓娓道来，甚是动听。到最后一句，忽然拔高声调，将正听得入迷的摊主吓了个趔趄。
　　“不过，我看你什么都不懂，也不像反贼，这样吧，我给你二两银子，你把这反刀卖给我，我助你脱离苦海。”苏浮白语重心长，劝摊主迷途知返。
　　“黑心！”番邦人苦着脸，只盼望摊主能早点清醒，可是那老实人禁不住吓，一听连皇上的话都给违逆了，巴不得倒贴着把匕首扔给苏浮白。何况还有二两银子拿。只见一个笑得诚恳，一个满口称谢，一桩顺利生意就要做成。番邦人急得团团转，碍于身份又不好出手硬抢。忽然灵机一动。吹了三短一长几声口哨。声音刚落。人群中就有一个人窜出来，身法快的叫人不敢置信。只见这人飞也似的到了苏浮白身边。一把抢过他刚掏出来的钱袋，三步五步就再人群中失了踪影。
　　番邦人心下暗恨道，你怎么不抢匕首抢钱袋。真是笨蛋，又见苏浮白一脸不能置信。心下爽快，对苏浮白微微一笑。只见他卷曲的黑发扎的紧紧披在脑后，凤眼高鼻。这一笑风流倜傥，朱唇皓齿，竟也是个好看的人。苏浮白不管他好看不好看，先上来扯住他的领子说：“快吹口哨叫他回来！”
　　番邦人做无辜状，说：“冤枉。”
　　苏浮白气的发晕，他从没见过这么赖皮的人。青天白日下抢了东西，还两个字推的干干净净。他自己舌比刀狠，可在这人装聋做哑之下，完全没了用处，又见众人纷纷围观议论，背后又是等着收钱的摊主，他一时尴尬的耳朵都红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心知杜明给我写的长评，也感谢海爷的一直捧场。我一直没回复留言，因为我天性害羞，喜欢躲起来偷乐。看了长评，我真的很感动，不过我要声明一点，我不是大神。我只是个喜欢耽美的无名路人。要证明这点，看我点击率就知道了。。。
再次感谢。我以勤奋更文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