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南尘焰火

27、第二十七章

　　左寻在黑暗中缓了缓：“走，快。”
　　他想速战速决，赶紧出这鬼洞穴，太臭了。

　　尤藻这次握住了他的手，他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抽出来，就这么跟着快步往前。
　　路越来越宽，地上开始随处可见森森白骨，左寻选择无视，径直看向前方。

　　“要是一会碰上了你打算怎么办？”左寻问。
　　“唔……如果还能救的话先救人，不能的话先出去。”尤藻似乎想了一下才开口。

　　“……你是不是刚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今晚的主要目的是救人。”

　　“……”
　　显然他没把这个列为需要思考的事情。也没想过要是被催眠了或者再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打算怎么办。
　　人无远虑必然牛逼，左寻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火苗照到了不远处白骨堆成的小山丘，那些头骨中还有猪狗牛羊的，左寻怀疑整个村都被它吃进肚子里了，也许连鸡鸭都没放过。
　　“我感觉这种类型的食物链顶端，应该不是人。”左寻捂着鼻子一直没放。

　　尤藻瞟了眼不远处，有些意外的说了一声：“运气不错。”
　　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洞。四面八方有好几条路，这个洞里堆叠着一座座小山似的白骨，而且每个小山丘的大小都差不多，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堆看得出来才开始推砌，一旁的地上躺着杨倩倩，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死了，至少看得出来还没被啃。
　　他们走近一看，她身上还撒了几块有点发黄、半透明的东西，还有些黏糊糊的。

　　“没想到这鬼东西不仅有强迫症和收集癖，吃人还得洒调料呢，这要搁人身上，那生活情调不一般啊。”左寻看了一眼那调味料：“这是松脂？”

　　尤藻点点头：“看，还差一点点才涂满，这位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收集调味料了。”
　　他放开了握着左寻的手，掏出打火机递过去让他带路，然后一个人抬起杨倩倩跟在后面。
　　左寻手上一空，后知后觉的发现周围挺冷的，好像盘旋在洞里的阴冷空气这时才压下来一样。

　　他顿了一会调侃到：“嘴挺刁钻。”然后转身大步返回原路。

　　“这打火机不是你刚才那支吧？”左寻看了眼手上的Z牌打火机。

　　“我口袋里还有。”

　　“……”

　　左寻问他：“曹真心那拿的？”

　　“野猪可不便宜。”尤藻笑着说到。

　　左寻沉默了一会，问道：“你觉得曹真心是什么物种？”

　　“唔……”他思考了一会：“身怀绝技的守护者？”
　　尤藻这一声“唔”，明显就是又现编了一个形容词。

　　左寻一直对曹真心有所怀疑。休息区树林里尤藻踹野猪的时候，曹真心为什么会躲到他身后？正常人遇到危险都会下意识的往安全的地方跑。几天的时间是什么事情让他产生了“尤藻一个人打野猪完全没问题”的判断的？有个解释，就是他们认识，而且是真实面目的认识。

　　左寻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脚步没停的一直走到了他们一脚踩空掉下来的地方。

　　尤藻把杨倩倩放下，弯腰捡起了地上一些从洞口掉下来的树枝，就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摸来的松脂点了一个火堆。

　　左寻在一边探了探杨倩倩的呼吸，摇了她肩膀道：“醒醒。”

　　看她没动静，尤藻弯腰打算把她背起来。

　　这时她却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开走开走开！！！！”
　　“不要过来！！！”
　　杨倩倩边喊边手脚并用在空中乱挥。

　　左寻被她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以防被她误伤，静静站着等她喊个够。

　　杨倩倩见周围没动静，双手捂脸，手指留出一条缝，迎头就看到尤藻那张居高临下的冷脸。
　　她又被吓了一哆嗦，但是没敢喊出来。
　　“……是你们。”

　　他们用沉默回答了她。
　　然后她摆了一个准备痛哭的姿势。

　　左寻赶紧伸手制止，说道：“现在没时间哭，先上去。”
　　左寻不由分说地语气吓得她把一口气往回咽，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尤藻伸手把她往上一拖，让她沿着洞道慢慢爬上去，他自己则跟在左寻身后。
　　他们滚下来的时候感觉还挺快，没想到爬了挺久还没到外面。
　　左寻打破沉默问道：“你看到那东西的样子没？”

　　杨倩倩被左寻的声音吓了一跳，似乎想起了那怪物的样子，又开始抖了起来，表情夹杂着一股嫌弃：“看到了……是、是一只巨大的……鼠类。”

　　“……”
　　左寻沉默了好半天，又问道：“它……穿衣服么？”
　　“啊？”杨倩倩以为自己听错了。
　　尤藻在后边笑了一声。

　　这时，杨倩倩终于钻出了洞口。
　　就在她伸出手想拉左寻的时候，冷不防的突然天降黄土，劈头盖脸而来。
　　左寻手上被无形的利爪重重的挠了一道。
　　他闷哼了一声收回手，低头挡住扑面而来的泥土。尤藻在后边一大步挪了上来把他捞到身下。

　　有东西在就地刨土埋洞不让他们出去。
　　杨倩倩在洞口一边打空气一边大喊大叫。
　　“──啊啊啊啊啊！！怪物怪物！！！”

　　左寻喊了一声“快跑！”，杨倩倩这才反应过来，犹犹豫豫的跑了。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跑出夜晚这片最黑暗的树林，但目前只能这样了。

　　尤藻护着左寻把他往回带。他们连挪带滚的又回到了洞里。
　　那玩意还在上面不依不饶的刨土填坑，火堆离洞口挺远，现在洞里还是亮的。

　　尤藻扯过左寻的手看了一眼，三条长长的抓痕正往外渗血。他单手把衣服脱了，轻轻的压在伤口上。
　　左寻微微皱眉说道：“没事。”
　　尤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左寻抬头盯着正在下沙下泥的洞口：“得找其他出口了。”

　　尤藻微微不忿地说道：“以他这刨土的速度，难说它会不会把所有洞口都封了。先把我们解决了再重新刨个门。”

　　他似乎不开心，左寻听完这句话第一个念头。
　　他心脏蓦地一阵酸楚，伸手摸到尤藻手臂轻轻搭着：“你背我吧。”

　　尤藻愣了一下，转脸看他，表情好像没听懂似的。
　　左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话，他和尤藻对视了两秒，然后莫名其妙的“啊？”了一声。
　　尤藻：“……？”

　　“我手痛。”左寻理直气壮的说到，然后心虚的微微偏开脸。
　　这时洞里只有那漫天飞土落下的沙沙声。

　　尤藻低头看了看他的腿，应该是想说你用手走路吗。但是最后他没说。他走过来──蹲下──捞起左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末了小声说了句：“娇气。”

　　左寻整个人贴在他光着的背上，忽然感觉特别不自在，他想往后挪，但是又挪不到哪去，他有点后悔了。
　　“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啊。”

　　“……”

　　虽然那老鼠怪可能会封所有洞口，但是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它没来得及封的洞口。
　　尤藻背着左寻径直往堆满骨头的地方走。那里有其他地道，很可能通往其他出口。

　　左寻在后面举着火机照明。
　　尤藻现在光膀子背着他，身上的热气一波一波的往他脸上扑过来。左寻特别不自在，越想越感觉自己娘唧唧的，不知道刚才抽的什么风。

　　“放我下来吧。”

　　尤藻没停，问到：“又怎么了？”

　　“换我背你。”

　　尤藻显然顿了一下：“我不需要。”

　　“那你放我下来。”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背尤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这样说他会不放似的。

　　尤藻停下脚步把他了放下来。
　　顷刻火苗熄了，四周什么都看不到。

　　左寻二话不说把衣服脱了往尤藻身上一套，说了句：“自己穿。”
　　转而把手上捂着血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点起火抬脚就走。

　　尤藻愣了一瞬，然后几步迈过去一把把他扯了回来，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左寻手上的打火机没拿稳“──咚”的一声掉下，在地上苟延残喘了不到一秒就熄火了。

　　尤藻伸手捏起他下巴吻了过来──漆黑的洞穴中只剩下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和唇舌交缠的声音。

　　左寻知道尤藻身份不一般，也知道他有自己不知道的目的。但是他一直在护着自己，左寻没瞎，他看得出来。但仅仅这个原因，理性分析起来根本不可能让左寻倾心。
　　往最坏了想，他有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入套呢。
　　他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身份非常可疑的人破了防。
　　可是尤藻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让他莫名觉得心安，好像这样才是该有的期盼，这样才是对的，从前那些日子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左寻指尖不受控地轻轻抚上了他的背，最后快喘不过气了才偏开脸。难以抑制的呼吸声在这一隅之地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左寻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尤藻在黑暗中静静地搂着他，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的理智回笼，尴尬开始蔓延……
　　“……再不走就出不去了。”左寻小声提醒到。
　　他对自己做出了个全新的判断──色令智昏。

　　“嗯。”尤藻在他脸颊上亲一口，捡起地上的火机打着了。
　　伸出手回头看他。

　　黑暗中忽然亮起的光让左寻不适应地眯起眼，他垂下眼皮看着伸过来的手。
　　那意思非常明显，你要是牵上了你就是我的。
　　你要是不牵，你就是渣男。

　　“……”
　　左寻忽然想起了他之前说过他是殉情死的。
　　这才多长时间，就对人始乱终弃了，那大家也彼此彼此吧？

　　结果脑子控制不住手，他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要不把手剁了把，左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