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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章四 ...

  •   陈年的身体每况愈下,朝中都传言,陈相怕是没命数活过今年冬天了。

      至于这其中缘由,天家该是知道的。

      傅郑最近把权把得厉害,就是朝中清流也脑袋别裤腰带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陈年不敢明着见皇帝,只能尽量把自己的见解捣碎揉进每日朝堂必产生的唇枪舌剑中。

      他希望岑时帆能置身浑浊外,看清利弊,学会权衡,也希望他能在尔虞我诈的朝堂纷争中找到自己的站位,参悟为君之道。

      帝王之才,可遇不可求,纵使陈年有心教人,若没有对政治绝对的悟性,也只是徒劳,况且还有傅郑插手,陈年的授课极为艰难,他甚至剩下能做的只有祈祷。

      眼见又有一位大臣被弹劾,马上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岑时帆依稀记得他是陈相一党的,此人帮着陈年说了不少话。

      岑时帆把手里一直把玩的珠串扔了:“傅公公!”

      傅郑忙不迭转身,却无半分恭敬地弯下腰:“奴婢在。”

      “朕前几日见宫女挨了板子,冲得很,膳房的糕点都盖不住味。”

      岑时帆身旁的小太监瞧见傅郑的眼色,道:“回公公,前几日有个受罚的宫女确实扰了圣驾,陛下年纪小,又金贵,自是受不住这血光之灾,好几日茶饭不思,奴婢们甘愿领罚。”

      傅郑没说话,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是不是这次又有人要挨板子?朕才不吃血腥气的糕点。”

      傅郑皮笑肉不笑:“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处理妥当,绝不让这明宫飘来一点血气,污了皇上口鼻。”

      岑时帆打了个大大的寒噤,他竭力忍着不往陈年的方向看:“朕信得过傅公公,只是官家野狗,也不值当见血,乱棍打一通,图个乐子不就好了。”

      傅郑笑意加深了:“那就按陛下说的办。”

      陈年神色微微流露出些许不赞同,但终归是以一人承受酷刑的代价将一家老小保了下来。

      他知道,小皇帝尽力了。

      只是因为一颗棋子差点显露出全局路数,不值当。

      翌日退朝时,陈年终于倒下了,岑时帆一双乌黑的眸子闪着泪意,他急切地想来看看自己的老师,终是被陈年一个眼神劝退回去。

      小皇帝后退一两步,平复了声线,问太医如何。

      其实陈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药可医,越发频繁的咳嗽和几乎透明的血色,都昭示着这位勤勤恳恳鞠躬尽瘁的丞相将不久于人世,再多再昂贵的补品都修复不了根源。

      尽管如此,岑时帆还是一意孤行,不要钱地往陈府砸着稀有珍贵的药材,妄图有点心理安慰。

      那是傅郑难得没有阻拦的一件事,他大概也是觉得送不送都无所谓,反正陈府没落之后东西还是要收归国有。

      岑时帆没心情猜傅郑的心思,他料到这天早晚会来,所以每当地平线上翻鱼肚白时,他第一句问的就是丞相怎么样了,那是一场和死亡的拉锯战,他头一次怕失去这样一位良师。

      雪三月,泥销骨,陈年于归绥二年驾鹤西去。

      事实上,岑时帆为了不引傅郑怀疑,只去探望过陈年两次一次是在年前陈年刚倒下的时候;一次是在陈年快不行的时候。

      陈年一句话也没和岑时帆说,只是透过人群看着他,那分明在说:

      一番忠骨为君去,纵使身死魂不复。

      岑时帆不可见地点点头,转身冲傅郑没心没肺地笑了:“丞相在此好好养病,这屋子真闷得慌,一点也不如朕的寝殿。”

      “那奴婢送陛下回宫。”

      陈年看着小皇帝欢乐的背影,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岑时帆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成了朵漂泊在汪洋大海的浮萍,什么也捉不到,一个浪头,就被卷入了黑黢黢的漩涡。

      他骤然惊醒。

      ……

      陈年死了,自然要有人来顶他的位置,几位侍郎争的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人们都在压这个香饽饽会花落谁家。

      当然,一切都一切还得看傅公公的心情。

      坡脚太监小心翼翼打量着傅郑的脸色,清了清嗓子:“干爹,这几个都是受过枢密院好处的,坐了这里应该会比较老实,干爹可以放心地选。”

      傅郑笑道:“放心?现在陈家没了主心骨,人人都想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分一杯羹啊,你又怎么敢保证他们老实。”

      坡脚太监自觉失言,低下头奉承:“瞧儿子这嘴,又胡乱给干爹惹事了。”

      “无妨,你也是好心,只是当下,还得有张好嘴才能活命,知道吗?”

      坡脚太监赶忙称是。

      “陈年是不是有个儿子?”

      “是了,”坡脚太监忙应着,“今年刚满十五,去年陈年不放心济灾的事,把自己的儿子送过去盯着,现在应当还在西南一带。”

      “陈年可真是舍得啊,”傅郑压低声音:“有些时候,孩子心思单纯,才是最好的傀儡。”

      坡脚太监心领神会,鞠了一躬:“儿子这就去安排,保证让那陈氏小儿服服帖帖。”

      “让他再忙一阵济灾的事。”

      傅郑这么安排不无道理,陈年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真蠢,避开这个节骨眼,能省去很多事端。

      毕竟,时间能抹去一切。

      对吗?

      ……

      柘皋县的一处院落。

      “对,来的太监就是这么说的。”屋内的侍卫忧心道,“公子怎么想?”

      陈恒州把折子重重扔在桌案上,冷冷道:“搞死了我爹还假惺惺地让我替他办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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