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风云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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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立时覆盖了孙悟空双眼，他甩开无支祁高高跃起，手中金箍棒挟着万钧惊怒向巨猿竖劈而下。
而那巨猿这才抬起头，眼中只有见到他的纯澈欣喜，浑然不觉杀机将至。
千钧一发之际，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惊醒了对视的两人。
“通臂！”
“悟空！”
无支祁惊恐地高喊，提醒通臂躲开，巨猿闻声而动，侧身欲闪避金箍棒攻势，而金箍棒也在玄璎出声瞬间扭转方向，重重击打在巨猿身侧的岩石上，只听轰然一声，那巨石应声粉碎。
极力扭转攻势带来的手臂酸麻被孙悟空无视，他第一时间便收起武器冲到玄璎身侧将她拉起。
“你有没有事？”他问。
小猴子毛发凌乱，衣领上尚挂着树叶，可见赶来的时候是多么焦急，然而他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狼狈，一双眼已是通红一片，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抬手将他毛发抚平，玄璎声音轻柔，意图安抚他情绪：“只是他突然出现时惊到我，他并没有要伤我的意思。”
孙悟空却抓住她的手，盯着手臂上的一处擦伤一言不发，玄璎这才尴尬笑道：“最开始确实打了一架，我没打过他……”
她隐瞒了巨猿刚出现时对她的杀意，那巨猿本要杀她，却在动手的前一刻僵住，只按住自己好奇地端详了许久。
直到孙悟空出现才打破了这对峙僵局，而与孙悟空同时出现的另一只猴子显然认识巨猿，玄璎觉得暂时不必将方才细节告知孙悟空，以免事态继续僵化。
孙悟空却已平静下来，看向水潭对岸的无支祁和身形恢复小猴大小的通臂，眼中是极浓的戒备。
“灵明！我终于见到你了！”通臂却似是看不出他的警惕，蹦跳着要过来。
无支祁连忙拉住了他，歉疚地看向孙悟空：“通臂双眼之下，善恶自辨，是我太过独断，险些伤及无辜，叫我们几个情谊生分。”
“灵明——悟空，是我过于冒进，请你原谅……若还有怨怒，便朝我一人发泄，通臂不过是听我之言行事，你不要迁怒于他。”
他说完后便期待地看向孙悟空，却望进他暗沉的金瞳里，心知他怒气仍未消减，正要继续说话，便听得孙悟空轻笑道：“我还是刚才的意思，以凡间妖猴身份入我花果山，自此以后便都是一家人，我不会叫任何一个弟兄再受欺凌。”
无支祁刚松了口气，孙悟空又淡淡开口道：“可要入我花果山，做我弟兄，你们还缺了一步。”
“什么？”他急忙问道。
孙悟空却不再看他，只回头看向玄璎，眼神柔和，话语却暗藏讥讽之意：“翠翠是花果山二当家，你们在还没来之前便想伤她，即使是亲兄弟，我也不好拂了翠翠的面子。”
“向她道歉，并发誓永不会对她出手，她若肯原谅你们，我自是不再多言。”
无支祁手掌顿时攥紧，不可置信地看向孙悟空，却见他仍未分半点目光给自己，心知这是灵明给自己的最后机会，若不服软，便再无兄弟相聚的可能。
于是他按下心中不忿，对着孙悟空身旁的翠衣女子深深躬下身：“在下无支祁，这是通臂，先前多有冒犯，还请仙子见谅。今后若再有伤及仙子之意，叫我此生等不到兄弟重聚之日！”
玄璎抿唇看向话语坚决的无支祁和有些焦急的通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却见孙悟空也在看他们，眼中多有无奈，与对待牛魔王和大鹏时的游刃有余丝毫不同。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便看回她：“随你做主。”
她便也微笑起来：“好。”
于是她松开孙悟空的手，踏着谭中石头行至对岸的无支祁跟前，将他扶起：“我叫玄璎，不打不相识，今后便是一家兄弟了。”
***
“他们是你什么人？”躺在藤萝床上的玄璎终于好奇问道，一双明净双眼看着沉默不语专心给自己疗伤的孙悟空。
可他只瞥了眼她就移开了视线，直到玄璎内息平稳后才将她扶起坐好，简略重复了先前与无支祁的对话。
“……所以，我的身世大抵是明了了，原来我并非凭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是终于有了同族伙伴的喜悦。
玄璎觉得自己应该为他高兴，可心里却有股焦虑和无措叫她情绪低落下去，短短几日花果山多了太多大妖，他们一个个都与悟空关系亲近，而自己最熟悉的少螣尚在碧水潭闭关。
方才她便察觉到他对待这两只猴妖的不同寻常，他们之间虽在对峙，却又有一种旁人难以插入的和谐感。他们很重要，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易就允许他们来到花果山。
尤其是在对她心怀恶意的情况下。
她的低落被孙悟空看在眼里，他自然知道刚才翠翠是因为自己的意愿才那般行事，可无支祁与通臂就算并非自家兄弟，单凭他们的自身能力，也能为花果山增添太多战力。
而无支祁活了那么长的岁月，或许会知晓翠翠神魂里所藏的玄机。
他想了许多，最终只是低头捏捏玄璎的脸叫她回神：“还记得在北俱芦洲你说要跟我学三十六变吗？近日诸事繁杂，没来得及想起这件事，今日倒叫我记起来了。”
“你这样弱，天天被人欺负来欺负去，我又不一定能次次护住你，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好好闭关，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出水帘洞。”
“我想出去就出去，你还管得了我？”玄璎闻言柳眉一竖，立马反击了回去，却忽地想起罗刹早先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眯起眼狐疑道：“你该不会故意避着我做什么吧？”
孙悟空却脸色淡定：“哪有的事，不过是如今花果山人员驳杂，而你不是不喜同他们来往吗？既如此，还不如闭关落得清静。”
玄璎没了声，他说得对，牛魔王他们来此也有些时日了，自己却难以融入其中，反而罗刹倒跟自己合得来些。
可她不喜，不代表她不做，那个梦境带来的危机感总如影随形，叫她时常深夜惊醒，然后一夜无眠。而他如今广结好友甚好，或许这样便可避免梦境成真，到时他不必自己孤身承担那许多劫难。
因此她是赞同花果山的壮大的。
她垂下眼陷入沉思，却听得孙悟空带了几分笑意的声音：“翠翠，看着我。”
她抬起头，便听他低声道：“你没有反对和我学三十六变这件事，那我们明天就开始。”
她皱起眉正要说话，孙悟空便抢了先：“不过闭不闭关随你，我自是希望你最近莫要出来的——无支祁对你尚有疑虑，我想你们还是先不要再见面的好。”
“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玄璎白他一眼，“我还懒得和他来往呢。”
“那可不行，你们早晚是要相处的，待我再与他说说便是，”他从床沿跳下，伸手作引，笑道，“那么，我们的二当家，一起去将无支祁和通臂介绍给牛大哥他们认识吧。”
***
“你怎么突然要闭关了？”
妖族间的交情无需过多言语，一张酒席坐下，三两句介绍姓名来历后便畅快同饮起来了，玄璎便也陪着喝了少许，然而罗刹有孕喝不得酒，便索性走近与玄璎闲聊起来。
女子直觉敏锐，她看了看对面与自家夫君谈笑风生的无支祁，娥眉轻蹙，低声问道：“是不是因为他？”
玄璎笑着摇摇头：“是我修为不够，见大家都是那般厉害，才生了这个心思。”
罗刹这才放下心来，她初入此地，只有玄璎一个女子能与自己说话，又是个性情极温和可爱的小姑娘，她便总想着也照拂她一些。
“我看你身形娇小轻灵，其实在打斗难占上风，遇到像我家憨牛那样爱使蛮力的倒还好，可若是像悟空那般又机灵又使重棍的，你便难办了，”她沉吟着，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金红丸药来，“这便是我要憨牛儿去翠云山取的东西，你服了之后不说一步登天，强健体魄倒是不在话下的。”
玄璎却掩唇笑起来，没有伸手接：“牛大哥那般钢筋铁骨，莫不是天天把这丸药当豆子吃？”
罗刹也笑道：“哪会有这么多，丹药难得，这些都是……本都是为我孩儿准备的。”
“那我便更不能要了，”玄璎正色道，“嫂嫂将它收起来吧，我也不是急需提升实力，没得去抢孩子机缘的说法。”
罗刹也坚定道：“我们一家得以在花果山休养，便已是一份极好的机缘，我一直想要回报你们却无从做起，如今可叫我找着个机会，你莫要再推辞。”
她说完便将那丹药塞到玄璎手中，玄璎只好接过，道了声谢。
而牛魔王却似是才想起来自家夫人一般，放下酒杯朝着无支祁等人道歉，说是罗刹今日受惊，自己也与她数日不见，不好再冷落了夫人，便在几人善意笑声中匆匆带着罗刹离了席。
“夫人报恩之情我懂，可直接赠玄璎妹子金丹却是不妥了，”离开水帘洞后他对着罗刹温声解释道，“我们初来乍到，尚不知对方深浅，乍然露出如此身家，恐引来灾祸。”
罗刹却白了他一眼，伸手轻拧他耳朵道：“你这小人之心，若叫悟空和阿璎听了去，我看你还有没有脸赖在人家地盘！何况不也是你说，师父要你与悟空好好相处的吗，可见他们并无恶念。”
牛魔王忙装作吃痛般捂起耳朵嘿然一笑：“话是如此，可他二人都是心思机敏之辈，你的好意只怕她不会收下……我本想着过些时日再拿出来的。”
“说你憨还真是憨，”罗刹懒得理他装痛的模样，“诚意是越早拿出越好的，我本也不指望阿璎今次便服下金丹，金丹除了提炼筋骨还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他日他们若遇什么劫难，才是金丹真正使用的时候。”
牛魔王闻言笑叹，拱手道：“夫人远见，是我思虑不周了。”
“油嘴滑舌。对了，那个无支祁……我觉得他对阿璎很是关注的样子，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悟空并未细说，可我分明是见到他带着阿璎回洞时的神情焦急，”罗刹低声道，“定是与阿璎有关，你平日注意一点，莫叫他与阿璎单独在一处。”
而水帘洞内的酒案上，无支祁向玄璎举杯：“方才多有失礼之处，所幸未铸成大错，在下自罚三杯，请仙子勿怪。”
他说罢便连斟连饮三盏果酒，喝得太急甚至咳嗽起来，孙悟空见状连忙伸手拍拍他背，笑道：“何须这般牛饮，翠翠既已说了无碍，再提先前之事反倒不美。”
无支祁却未答话，只看着玄璎等她的反应。
玄璎勾起笑，遥举起杯致意，随后也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悟空能找到他同脉兄弟，我也很是高兴，正如他所言，过去的事便过去了，”随后她支起身，摇摇有些晕的头，“今日你们几个终能重聚，合该多说说话，我正好回去醒醒酒，这边先走一步。”
于是她朝着孙悟空微微点头示意后，便离了席。
一直没说话的通臂却在这时跳到她跟前，纵无支祁反应极快也没拦住。只见他乌黑通透的眸子盯着玄璎，随后伸手递出一截散发奇异清香的火红树枝，其上缀满雪色花朵，想来便是那香气的来源。
他开口，声音不似无支祁和孙悟空那般尖细，反而更为浑厚低沉：“我先前尚不敢确定，和无支祁谈过之后刚刚又仔细观察了你，你果然是神魂上有什么怪症。这甘华枝是无支祁攒下的宝贝之一，你佩在身上可有宁神功效。”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神色不豫的无支祁，便凑近玄璎低声道：“他不好意思亲自给你，我就替他向你赔礼了。”
玄璎笑起来，他们兄弟三人性格迥异，赤诚可爱这一点却是一模一样。接过甘华树枝，一股清正宁和之气流入肺腑，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通臂头顶绒毛。
“谢谢你们。”她道。
“人都走远了，你还愣在那干嘛？”待玄璎身影消失，无支祁终于冷冷出声，将挠着自己头顶的通臂唤回来，“你身为先天灵气化形的灵猴，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揉弄自己！”
“这又没什么嘛，”通臂早已习惯无支祁的冷脸，“我觉得她挺好的，你何必对她那么戒备。”
无支祁无奈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反而垂下眼，掩住眸中暗沉波涛翻涌。
在悟空带自己回水帘洞之前那会，他仔细问了通臂为何没有下手杀玄璎，得到的却是连通臂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回答。
“她非善非恶，我辨不清。”
这实在荒唐，通臂之眼，可判这世间万物善恶，为何在她身上偏偏失了效。奈何通臂虽听自己的话，却从不滥杀无辜，而如今自己又立了誓言，为了不与悟空生分，他只能暂时装作接纳玄璎。
甘华树是他万年前偶得的宝物，纵使树枝离体，仍能与母树有所联系，他捻了捻手中甘华之精，漠然想着。
由单纯的通臂送去的赔礼，她想必会收下，而甘华枝的气息日久天长浸润之下，她的神魂不但能稳固下来，更能与母树悄然建立联系，若她来日有什么异动，便休怪自己无情。
到的那时，纵使灵明生气，也必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了，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一旁同样挠头沉思，神色微妙的孙悟空，正欲说话，便听得小猴来报：
“报告大王，鹏大王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个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风云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