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藤原伦子

2、椰子奶香

　　清脆的铃声响起，语文老师笑意盈盈地收起课本，留下一句“背诵全文，下节课抽查”后就离开了。

　　沈昕将视线从密密麻麻的课文中收回。

　　她抬起头，动了动早已僵硬的脖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节语文课，她听得一知半解。

　　不是因为文言文生涩难懂，而是这节课题讲述了的是这首诗剩下的内容。

　　对于这首诗的前半部分的内容，沈昕没有上过所以无法理解。

　　同桌的周瑶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她翻开笔记本，倾身靠近，正打算开口时，却被门外突然赶来的老师叫走。

　　沈昕目光飞转，将主意打在了前桌祁执的身上。

　　她伸出手，葱玉白净的食指戳了戳少年隐在校服下的蝴蝶骨。

　　蓬勃有力的肌肉纹理在她的手指下微微颤动。

　　“祁执，可以……帮帮我吗？”沈昕娇声道。

　　距离他们最近的女生注意到了这一幕，面色如常。但微微睁大的眼睛显然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女生放下书，悄悄碰了碰同桌闺密的手肘，闺密顺着女生的视线望去，带着同性之间的天生敌意道：“新来的同学，可真大胆。祁执也敢撩，也不知道有几张脸可以丢的。”

　　女生扯了扯闺密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了。

　　但当事人沈昕已经听到了，她先是不解，目光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姣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小得意。

　　原来他并不只是对自己冷淡的。

　　沈昕看着面前仍旧毫无反应的背影，再次伸手戳了戳，这次故意竖起了之前做好的指甲。

　　祁执偏过头，终于将脸转了过来，还是清冷如月。

　　微黄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细软的白色绒毛隐约渗着光。

　　高挺的鼻梁和下巴勾勒出流畅的弧度，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避过她的目光，掩在浓密的睫毛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嗯？”只有一个字。

　　纵然只有半张脸，沈昕还是被祁执的颜值近距离斩杀，缓了三秒后才道：“我想让你帮我梳理一下这篇课文之前上过的知识点。”

　　沈昕的声线和她的长相不一样。

　　清朗带着一丝丝娇气，偶尔有事想求人帮助的时候，会故意娇滴滴的。不是故意拖长最后一个字，而是软糯糯的一字一顿。

　　祁执平缓地看了桌上的课本一眼，正想开口。他的同桌就转了过来，是个白白圆圆的小胖子。

　　小胖子看了眼隔壁桌上还没来得及合上的笔记本，带着特有的清脆少年音道：“祁执从来不记语文笔记的，哈哈哈哈哈嗝，沈同学你就别白费力气啦。”

　　祁执没有说话，只是偏过了身子，将桌上的语文课本呈现在沈昕面前。

　　和小胖子说的一样，祁执的语文书上除了印刷的内容以外什么笔记也没有。

　　沈昕皱了皱眉，苦大仇深。

　　门外，周瑶抱着一沓崭新的教材书和数学试卷走到讲台上，轻声道：“上次月考的数学试卷成绩出来了，放在讲台上，同学们记得拿走。”

　　话音刚落，祁执就拉开椅子，起身，走向讲台。在人头攒动的讲台上云淡风轻地拿走了自己的试卷，重新坐好。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然后沈昕就发现，原本汇集在讲台上的小人群开始四行散开，淅淅沥沥地像是小雨滴，又重新汇集到祁执的身边，就连她的座位也惨遭拥堵。

　　“祁执，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试卷吗？”

　　“祁执、祁执……让我也看看吧，第一大题的第八选择题，我怎么也想不通是错的……”

　　“祁执……”

　　……

　　虽然那张试卷沈昕有幸在办公室里已经看过了，但抱着凑热闹的态度，她还是伸长着脖子，试图分一杯羹。

　　连祁执的署名都还没看清楚，祁执就把试卷给了同桌的小胖子，然后利落地挎上书包离开了。

　　拿到卷子的小胖子，扯着嗓子，涨红着一张脸喊道：“来来来，看题目啦，看全一中最有价值的试卷。五块一次，谢绝还价！”

　　沈昕：“……”

　　周瑶从讲台上下来，将怀中快堆有一座小山高的教材书放在沈昕的桌上，缓声道：“这是罗老师让我给你带的教材和练习册。”

　　沈昕连连致谢，眼光却不停地看着祁执离开的方向，下意识问：“祁执，这是要去哪儿呀？”

　　周瑶圆呼呼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她收起桌上翻开一半的笔记本，说：“应该是忙数学竞赛的事情吧。沈昕，今天的课文还需要我帮你再整理一下吗？”

　　沈昕摇了摇头，拒绝了周瑶的好意。

　　她翻开板正的语文书，印刷特有的油墨味迎面而来，但她丝毫不觉，甚至还端着课文内容凑近了仔细看。

　　然后开始逐渐犯困……

　　*

　　就这样，沈昕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重点班上学的第一天。放学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

　　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愣了五秒神后，才背起书包站在校门口，继续盯着夕阳余晖发呆。

　　沈贵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告诉她，为了就近读书，已经将她所有的行李和生活用品打包丢到了离在学校不远处的外婆家。

　　沈昕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犯了难。

　　对了，外婆家，在哪来着？

　　好像叫什么……云剑嘉园？

　　*

　　半小时后，沈昕终于找到了外婆家的小区。

　　大概是五岁爸妈离婚后，沈昕就再也没来过外婆家，对外婆家的唯一印象就是——放在客厅里的超大自动麻将机。

　　筒子楼下的铁门有些年代了，网格里蕴着棕红色的铁锈，沈昕一把拉开沉重的铁门，迎面就撞上了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沈昕低头道着歉，以为自己撞到的是步履蹒跚的老爷爷。一抬头却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的祁执。

　　沈昕此时的心情有些微妙。

　　“你家也在这儿？”沈昕眉梢带着笑，语气里却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此时的祁执因为微湿的发梢镀了层别样的萌。

　　“嗯。”又是一个字的回答。

　　沈昕挑了挑眉，知道他不愿意和人多说，便打住了话头。

　　沉重的铁门已经和门架吻合，狭小的过道里，两个相当于成年人高度的男女挤在一起，沈昕并没有后退，只是故意站在原地别过一半的身子，示意他前行。

　　隐在发丝下的祁执，像是没有看见她的心思，他缓了三秒后，才抬起脚，擦着沈昕的身体走过，洁白的衣袖擦在沈昕的鼻上，隐约带过一股似有若无的椰子奶香。

　　沈昕皱了皱眉毛。祁执身上飘过的味道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才用的青蛙王子沐浴露。

　　反应过来的沈昕顺着味道转身，“嘀——”冰冷的机械声响起，祁执背对着她，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沈昕勾起唇，莞尔一笑。

　　“不客气。”女生语调上扬，像是一只摁住猎物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