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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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一秒里，时黎的思绪百转千回。
游客照？什么游客照？
他想给她拍照？
一定是想报复她，拍她丑照，哼，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
但出门的时候妈妈还说让她多拍点照片给她看，只有风景好像也不行吧……
看他表情也不像想捉弄她的样子……
要不就让他拍一张？不好看她再删掉。
时黎轻咳一声，把相机递了出去。
“拍好看点啊。”
江燚嗤笑，开口还是很欠：“那得看你长得给不给力了。”
时黎闻言，作势要跳起来打他，被江燚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殴打”未遂，时黎只能赏他一个白眼。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看起来已经熟稔得很像朋友了。
她站在方才江燚站的雪白墙面前，拘谨地看着摄像头，稍微理了理额前的刘海，在站定前，手倔强地在脸庞比了个耶。
江燚调整了一下角度，摁下快门。
听见按键音后又停顿一两秒，时黎才凑过来：“让我检查检查你的拍照水平。”
“那肯定是天下第一。”
江燚很臭屁地晃晃脑袋。
照片里的时黎笑容青涩而腼腆，短发有些许凌乱，但意外得和谐，眼睛很亮。
她不得不承认，拍得还不错。
时黎克制着保持自己的面子，故作语重心长地拍拍江燚的肩膀：“干得不错，继续保持，小伙子。”
少年大概还没长开，手掌下的身体略微单薄，但兴许到了抽条的时候，竟然比她还高了半个脑袋。
江燚不服输地“嘿”了一声，问道：“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呢，好像你比我大很多似的。”
时黎悄悄收回手，背在身后。
“大概就是比你大吧。”
“……你几月份的？”
“……三月。”时黎盘算了一下比他大的可能性，对半吧。
“……”
江燚忽然转身拉着包子就走。
时黎愣了一瞬，随即脸上泛起笑意，三两步追上去，探出一颗脑袋凑到江燚前面。
“不会吧？真的比你大啊？”
江燚沉默不语，脸颊有可疑的红晕。
“哦——那你叫我一声姐……”
“我不叫！”
时黎还没来得及把第二个“姐”说出口，江燚就已经异常干脆地回绝她。此刻的他与之前混不吝的样子相去甚远，让时黎联想起动画片里生气时浑身上下冒气泡的Q版小人，还有“噗噗”的背景音效。
时黎抑制不住，笑出了声。
江燚可以称得上落荒而逃，虽然他也不知道比班长小几个月有什么好让他觉得不爽的，可能她想让他叫“姐姐”的举动更让他抗拒。
“不，我是坚决不会叫的，太丢脸了。”江燚暗想，“谁爱叫谁叫，反正我不叫！”
包子在一旁看着全程，眼里流露出些许了然。
闷热的车内空气与开得很足的冷气纠缠，时黎窝在窗边感受冰火两重天，大巴车把他们拉到了某家饭店，呼啦啦的人群像小蝗虫一样席卷完饭菜后又返回了车上。
时黎微妙地觉察到，李昱雯对她的态度有细微的转变。
她看向右手边的女孩，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后，仍然报以满怀的笑容，看起来滴水不漏。
……也许是错觉。
夏日的午后是最容易犯困的，更别说是刚刚吃饱午饭之后。
老师询问司机到草原需要多久，司机说，三四个小时吧。
时黎心安理得地把后脑勺磕在座位上，不算柔软的海绵支撑着她的脑袋，她感受到困意爬上眼帘。
右侧的李昱雯视线往她这倾斜了一瞬，片刻后，一颗脑袋迟疑地落在了时黎的右肩膀上。
时黎双眼复又睁开，扭过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发旋。
她发育得略晚，但也长得高，李昱雯的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刚刚好。
“可以借我靠一会吗？”
时黎忽然升起诡异的安心，是一种被人需要的满足感。
她的脑袋也微微向右，轻轻靠在李昱雯的头上。
“这样我们就扯平啦。”
沉沉睡去之前，时黎心想，或许她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点。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车轮滚动和引擎轰鸣。
侧颈传来的胀痛让时黎不得不睁开眼睛，她直起脑袋，手按压着酸涩的肌肉。
不良的睡姿果然让人更加痛苦。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耳朵已经接收到周围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的信号，睡过午觉的学生活力更甚，他们压低着声音交谈，像是隐秘的狂欢。
时黎醒了以后没多久，李昱雯也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
“几点了？”她用气音问。
时黎掏出手机摁亮，蓝盈盈的屏幕上显示着机械数字。
“两点半。”
李昱雯点点头，从背包里摸索出一副有线耳机，拿着其中一只问时黎，听吗。
时黎微微诧异，随后接受了邀请。
右耳里传来舒缓的旋律，左耳是窸窸窣窣的交流声，时黎觉得自己好像割裂在两个世界里，和李昱雯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分享耳机。
她扭头，微微掀起一角窗帘，看被挡住的午后阳光，看窗外光秃秃的山景，看蓝得透彻的天空，嘴角露出笑意。
随后椅背被敲了敲，身后的男生让她把窗帘放下，照着他眼睛了。
等车内完全醒来，李昱雯的话匣子也就如脱缰的野马，兴许是方才的举动拉进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李昱雯主动挑起话题：“你觉得李欣怡怎么样？”
时黎眨眨眼，眼前的少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八卦和询问，却仿佛在她脑海里定格了。
她磕磕跘跘地说，挺好的。
“挺好的？班长你不是跟她挺熟的吗，经常看你们一起玩。”
“是啊，她可以算是我在班里最好的朋友了。”
“最好的朋友”这种份量的话，实在是不应该随意说出口的，或许说是“最熟悉的朋友”更合适？时黎暗想。
但人们总是想分清主次，特别是斤斤计较的青春期。
“诶——我之前看到你们吵架，还以为你们闹矛盾了。”
吵架？如果那能称得上吵架的话，那应该是家常便饭了。
时黎叹了口气，而李昱雯很精准地捕捉到了。
“怎么了？”
时黎看向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脑海里又浮现她们一起睡觉听歌的场景。
她们应该算得上朋友了吧？
这样的话说出来应该也没事……吧？
她紧抿着嘴唇，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李昱雯也安静地望着她。
那眼神仿佛在鼓励我，说出来吧，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找她倾诉，时黎想。
最后，她闭上了眼睛。
“其实还是有一点累的。”
李欣怡是一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个头比时黎小一些，总是挽着她的手聊天。
时黎到现在还记得，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认命她当班长时，李欣怡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热情地凑过来打招呼的样子。
“你就是班长啊！我是李欣怡，我们当朋友吧！”
面对扑面而来的友善，时黎受宠若惊地接受了，于是她们开始如影随形。
第一次争吵在陈妍和她搭话的时候。
时黎是语文课代表，陈妍是小组长，早晨收完作业交过来时闲聊了两句，被踏进班门的李欣怡看到。
李欣怡走到自己的位子放下书包后，立马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她跟你聊什么。
时黎被她的气势吓到，眨巴眨巴眼睛，回她，没什么，就随意聊了几句。
李欣怡双眼泛红，拍了一下她的桌子，响声在尚显空旷的教室里突兀地叫嚣。
“你不要跟她交朋友，好朋友只能有我一个。”
时黎不太懂怎么处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龄的女生总是很容易生气，但她也不想再尝试孤独的滋味，于是她抿着嘴，半晌，点了点头。
“好。”
之后她们依然如影随形，时黎却感觉似乎有无形的枷锁框住了她。
李欣怡总是三天小吵架，五天要绝交，时黎像是没有脾气的玩偶，一遍又一遍地哄她，维持着这敏感脆弱的友谊。
她害怕，如果李欣怡离开她，又只剩孤单一人。
而此刻，面对李昱雯看起来透彻的眼睛，时黎却动摇了。
也可能是一年的忍耐终于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一味地后退早让她疲惫不堪。
在这样一个遥远的地方，与他们的城市相隔了半个中国的地方，倾诉的话，也会像草原上的风一样散去吧？
她最终还是打开了心里的闸口。
李昱雯安静地听时黎颠三倒四地说，说她和李欣怡之间的友情，说收获的快乐和痛苦，说那种隐约的窒息感。
她只是听，等时黎说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辛苦了。
时黎忽然有种释怀感，好像这把枷锁在这个瞬间解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轻盈地像是能随风而去。
“其实也没那么糟，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只有她要绝交的时候比较苦恼罢了。”
她补充道，担心李昱雯因此误会李欣怡，凭心而论，除了占有欲比较强，李欣怡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李昱雯拉过时黎，在她的背上轻柔地拍了几下，像是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孩。
时黎鼻头一酸，心想，或许她也挺好哄的吧。
太阳还很烈的时候，大巴车慢腾腾地停了下来，老师组织大家下车。
放眼望去，漫无边际的绿色铺满所有的视野，在远方与水蓝的天相接，阳光照在身上热得很，但也不算很晒。
时黎在路边伸了一个懒腰，活动坐得有些僵硬的身体，闭上眼睛感受午后的美好。
再睁眼则瞧见不远处的江燚正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干嘛？”
“没事……”江燚移开了目光，一秒后又转了回来，“你要不要拍照？”
“嗯？”
还拍上瘾了？
“……不拍就算了。”江燚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转身大摇大摆地朝包子走去，跟他勾肩搭背。
是想让她给他拍照吗？
时黎迟疑地翻出相机，不懂男生的心思，犹豫着将取景框对准他俩。
镜头里包子站得直，只有一个挺拔的背影，江燚仿佛没有骨头，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他身上，一只胳膊搭在包子肩膀。
心有灵犀似的，江燚刚好转过头来，视线与她的隔着屏幕不期而遇。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些，整张脸带上得逞的笑意。
竟然有点帅……
噗通……噗通……
按下快门键后，时黎的手按在胸前，感受到江燚的视线，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烦意乱之际，干脆背过身不看他。
刚刚怎么感觉，心跳得有点快？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