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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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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成四年,圣上膝下贫瘠,广而告之天下,大选秀女入宫。
陈皇后坐在储秀宫高位,德妃在侧,一众秀女盈盈福身。“平身。”皇后示意最前面的圆脸女子走上前来。“这是刑部尚书郭平的孙女,年方十四。”宫人小声告知两位娘娘。
德妃眉头微蹙,年龄还是有些小。这却也无怪秀女年龄的筛选,只寻常女子十四便都得定亲,十五及笄方才嫁人,若说适龄十四也算得上,只是一入宫便得……她偷眼望了望皇后,陈皇后亦是不赞同之色。
“可读过什么书?”皇后淡淡问道。还带着稚气的脸露出些许不安,低头回道∶“禀娘娘,未曾读过什么书,只识得几个字。”
“如此,赐花离宫吧。”皇后似是不悦,秀女们更是大气不敢出,只德妃望了她一眼,见到她的温和目光落在那出去的背影上。
目光转回下一位秀女,玲珑身段,娇俏可人,那一双桃花眼顾盼流连,甚是美丽。“这是礼部侍郎田炳的女儿,今年方及笄。”皇后目光略略一停,开口问道∶“若你入宫,想要什么位分?”
秀女一呆,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道∶“妾不知。”德妃笑问∶“娘娘问你话,怎能不知?”却听她大胆应声∶“我等秀女入宫,是得天赐良缘,怎能再求更多?只听凭娘娘吩咐是了。”
这回答不可谓不聪明,只是过于取巧,皇后看向德妃,德妃也是若有所思。也罢,她拣了那牌子略略一看,伸手放进入选托盘,“入选,自去家等消息。”
而后效仿者众,有的答四书五经都通的,德妃语句试探便知是扯谎,却也轻轻放过赐花了,有的答想要更衣之位的,果真皇后当场便封了她的更衣之位,言说她不必回家了,直接留在宫里。
又一个粗通文墨的秀女赐花以后,皇后揉了揉眉心,德妃担忧问道∶“皇后娘娘可累了?不如晚些再看罢?”皇后摆摆手∶“不是累了,实在又多又无人可选——未读过书者,退去门口!”她提高了些声音,一部分秀女退了去,显然都是平民之女,家中有财也并不会让她们读书。
“门口那些,全都赐花。”很是有几个容色过人的,此时也都失了色,煞是可怜。皇后却已问起了留下的秀女,只得退了去。
“既是读过书的,那么,入宫当如何?”皇后的声音些许惫懒,此时答话的秀女杭州豪富出身,嗓音沉着冷静,“当谨言慎行,为天家绵延子嗣,守贞持静。”
这话入了皇后耳,她悄声道∶“倒是有些像你,不若就住你永寿宫吧,出身低了些,不过也无妨。”德妃含笑点头,牌子落入入选托盘,那秀女缓步退去。
正是那秀女刚踏出殿门,便见一黄袍男子行来,身后只一个衣着上好的宦官,忙福身在旁让出道路∶“民女见过皇上。”
萧康瞥了一眼她,挥了挥手让她起来,便大步走进殿中,只听得皇后问∶“若你身处低位当如何?”还未等秀女回答便哈哈大笑起来。皇后不悦,“皇上下朝了?怎地不去紫宸殿批折子?大老远跑来储秀宫看新来的美人?”
萧康忙拉过皇后让她坐回主位∶“朕这不是来慰问一下辛劳选秀的皇后嘛,皇后选秀,比科举殿试尚且难三分啊。”皇后却转身与德妃坐一侧,言道∶“本宫累了,接下来的选秀由皇上选罢。”便只拉着德妃说话,再不看秀女,也不看皇帝。
只萧康欲放一块牌子时,皇后凉凉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萧康当即放回原处,“赐花。”
“不知什么眼光,那般丑的竟也选?”萧康听见身侧传来女人的窃窃私语,心里叫屈,那可是秦国公的嫡亲孙女,世代簪缨。莫不是怕此女得宠影响陈家地位?萧康正想着,却听德妃言∶“是有些不大好看,胖了些。”
一定是这两个女人不懂审美。
“胖些也就罢了,偏生一张小脸,当真不伦不类。”萧康咳了一声,远些的秀女自是听不清她们的窃窃私语,可他听得见。
又选了两人品貌家世都过得去的,皇后未置一词,想必并不反对。
末了,萧康抬头看看已是正午,向德妃道∶“此处距永寿宫较近,朕去你那用午膳。”德妃答是,皇后急匆匆就走了。
“本宫饿了,今天加餐,吃黄鳝。”那鳝字说得含混不清,奉珍捂嘴笑道,“是奴婢听岔了,加餐黄鳝。”陈皇后只一笑,并未答话。
这厢饭桌上,萧康悄问德妃∶“那秦氏女真貌丑?”德妃笑道∶“不过说笑罢了,只是那国公孙女素来是个跋扈的,这事常来宫里的夫人们常说起过,妾观她并非良选。”
萧康给她夹了一筷子肉,“此番倒是我识人不清了,果然选秀之事还需交由皇后。”
德妃伸碗接过,便道:“皇上忙于朝中大事,又从何得知后宅女眷言行?皇后之举意在挑选贤良女子充实后宫,养育皇嗣也需亲母品行端正。”
“那依你看,哪位秀女能入眼?”萧康放下汤碗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岂有妾说话的道理?”德妃也放下筷子,“不如您去问问皇后,眼下怕是置气了。”
“我看那出殿门口的秀女满面春风,想来入选且得了赞扬,家世不高。”萧康伸手抹了她嘴角汤渍,“这汤好喝,赏厨子。”
德妃讶然∶“您先前不会在殿外偷听吧?”她掏了帕子给萧康擦手,复又抹了抹嘴,“一分不差。”
“您怎么知道的?告诉妾吧。”她央求地摇摇萧康的手,摇得他轻笑:“那都写在那秀女脸上了。”
“我观她衣料虽上好,却并非京中所流行的彩锦,而是江南一带盛产的细锦。一来说明她不是京城人士,二来说明她在宫中无人脉,不知穿彩锦衣物争奇斗艳。”萧康顿了顿,“她见到我时不甚慌张,也准确认出我的身份,却一福到底,自称民女,她父亲定是功名也无一点在身的商贾。”
“至于你们满不满意,识大体,无根无脉,这两点足以让你们高看她一眼。”萧康一笑,“皇后问的那些问题,值得去问一些才及笄的女子吗?并非人人如你们一般聪慧。”
德妃未答,她只摇了摇头。
立政殿,陈皇后喃喃道∶“若不够聪慧,惹了他厌弃,倒不如嫁个平常人家,也好过老死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