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传》时间的手

32、第三十二章

　　陆春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锦玉苑的，当她清醒过来时，正躺在床上。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觉得屋内光线刺眼。
　　“奉喜。”陆春风勉强坐起身，觉得脑袋有些晕，似乎睡了很久似的。
　　“您可醒了主子。您再不醒，奴才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奉喜小跑着冲进屋子，看见陆春风坐在床上，又是高兴又是后怕。
　　“我睡了很久么？”陆春风捏了捏僵直的脖子，觉得全身酸痛。
　　“可不是么，您睡了三天三夜。宫里的御医全来请过脉，可没有一个能说出为什么不醒，太后一着急，非说是我伺候的不好，还说您要是再不醒，就要奴才的狗命呢。”奉喜说着差点哭出来，语气里竟有几分责怪陆春风的味道。
　　“抱歉，我就是这个毛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一定要昏睡几天。”陆春风觉得有些内疚，拍了拍奉喜的肩膀道歉。
　　“是奴才心粗，没照顾好您。”奉喜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赶快说着软话。
　　“这是什么？”陆春风瞥到窗户旁边的桌子上，堆了一摞盒子，于是问奉喜。
　　“哦，对了，我光顾着着急，忘了告诉您了，这些是新进的那些采女送的礼物。”奉喜捧过一个盒子，小心打开后举给陆春风看。
　　“把这些送回去。”陆春风看都没看，让奉喜把盖子合上。
　　“主子，您别怪奴才多嘴，在宫里送礼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这些采女都是各地官员的千金，不收会博了她们的面子。”奉喜端着盒子，犹豫了一下才劝陆春风收下。
　　“这样吧，你把送礼的名单都记下来，容我想想再决定怎么处理。”陆春风觉得奉喜说的有道理，可世界上没有比白给的东西更贵，于是接着说：“今天他们送珠宝给我，明天我就要用命去还。唉！这个买卖不划算啊。”
　　奉喜听了陆春风的话，突然有些佩服她，笑着应了一声退出去准备膳食。
　　陆春风本以为皇宫的生活会非常清闲，没想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今天这个嫔妃来串门，明天那个嫔妃来诉苦，只搞得她应接不暇。好歹送走了今天第三波嫔妃，丝制房又派人来让她挑衣服的款式和花纹，陆春风叹了口气，心想这么忙下去，根本没有时间心怀百姓。
　　“贵妃娘娘，您觉得这个样式怎么样？”丝制房的宫女，轻声细语的指着一张图谱问陆春风。
　　“挺好。”陆春风象征性的瞄了一眼，点点头答应完，又专心的看起书。
　　“不过我觉得这件更衬您的肤色。我们打算用绢丝做衬，华纱做罩裙，既能凸显您玲珑的身段，又不失庄重。图样就用菊花，皇上最爱菊花。”丝制房的宫女又拿出一张图，细心的解释着。
　　“其实我对衣饰一窍不通，你们帮我决定就行，我完全相信你们。奉喜，送客。”陆春风不等丝制房的宫女有所反应，立刻喊奉喜送客。其实，并不是陆春风不爱美，也不是她瞧不起丝制房的工作，而是她真的对古代的服装一窍不通，而且，她觉得术业有专攻，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没必要瞎凑热闹。
　　“主子，您应该打赏些银子给丝制房的人。”奉喜送走人，回屋收拾了茶水说。
　　“为什么？她们没有俸禄么？”陆春风眼睛盯着书，分出心思问。
　　“俸禄是有，不过所有妃子都打赏，您要是不赏的话，怕她们不尽心。”奉喜说。
　　“唉！歪风邪气到成了规矩了。知道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贪官么？就是因为权利和职责不分明，奖励不公平。”陆春风放下书，端起茶喝了一口，在果盘里捏起一块苹果，看了看感叹的想：“不知道管家老爹有没有照顾好我的果树。”
　　“奴才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贪官，可要是想去除歪风邪气，就必须当皇后。”奉喜跟陆春风相处时间虽不长，可也看出来她是个很容结交的人，于是话语间多了几分亲近。
　　“奉喜啊，你希望我当皇后么？”陆春风眼珠子转了转，面对着正在忙碌的奉喜，郑重的问。
　　“也希望，也不希望。”奉喜停下手里的活，认真想了想说。
　　“为什么希望，又为什么不希望？”陆春风歪着脑袋问。
　　“您当了皇后，我这个奴才也跟着升天，可到时候您就不是现在的您了。”奉喜的语气有些无奈，说完转回身继续收拾东西。
　　陆春风盯着奉喜的背沉思着，他说的没错，做了皇后权利会变大，可以做的事情变多，但同时，要顾虑的事情也会变多。唉！到底做不做皇后呢？
　　选妃大典如期在凤仪阁举行，凤仪阁是皇后殿里的议事厅。几乎所有皇妃的聚会和议事都在这里举行。某些特殊日子，比如七夕节，或太后，皇后生日，这里也会有戏班子搭台唱戏。凤仪阁虽也金碧辉煌，但威严中透着一丝女子的细腻和端庄。皇帝彭段云坐在正手的龙椅上，两边是陆春风和康玲珑。
　　陆春风一身鹅黄色纱裙，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发髻边别了一朵手工精细的金花，额前垂着金链组成的发帘，简单却不失庄重。她冷眼看着眼前一排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采女，全身散发着一种包含着纯情，冷艳，庄重，妩媚的复杂魅力。
　　康玲珑一身大红，脑袋上密密匝匝的带着各种宝石，珍珠。手上，脖子上也挂满了金饰。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镶满珠宝的金人。她顶着一张精致的脸，一会儿看看采女，一会儿又看看皇上，恨不能将满眼的风情，揉进皇帝心中。
　　然而此时，皇帝的心思都在陆春风身上，他一直很懊悔那天的冲动，不该把对太后的愤怒施加在她身上，更不该动手打女人。但他也许是被气晕了，无法控制理智。他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找个台阶跟陆春风解释一下，但发现从他进门以来，陆春风就没看过他，仿佛非常鄙夷一般，于是内心矛盾起来，竟又有些生气，这个女人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怒火。
　　“皇上，这次的采女素质都不错，您看这个多水灵，不过可惜身世不好。”康玲珑细声细气的指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子，话里虽是赞美，意思却是嫌弃。
　　“身世好有什么用，说不定会仗着身世要挟朕呢。”陆春风越不看段云，段云越生气，于是话带讥讽的说。
　　陆春风知道段云在说自己，想张口驳斥，可又觉得跟这个不讲道理，不辨忠奸的昏君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于是干脆装死，面无表情的望着采女，也不说话。
　　“皇上要是喜欢的话，就纳入后宫好了。”康玲珑的奸计没有得逞，恨的差点咬碎银牙，皮笑肉不笑的说，心想以后又要多个需要对付的人了。
　　“皇上，是时候开始了吧？”段云身后的太监上前两步，凑到耳边小声的询问。皇上大手一挥，说了两个字“开始。”
　　选妃的最后一关是才艺表演，陆春风听着那些靡靡之音，看着那些更像展示身材的舞蹈昏昏欲睡，心想这帮采女是来表演还是献丑的，怎么都跳的跟广播体操一样。
　　皇上和康玲珑倒是看的意犹未尽，一个色迷迷的，一个满脸嫉妒。
　　正在陆春风心里默念快点结束吧的时候，一个身材有些丰腴，容貌并不出众的采女，不小心被自己的裙角绊了一下，歪歪扭扭的摔在地上。
　　“丑人多作怪”皇帝斜眼看了陆春风一眼，语带鄙夷的说。
　　“你退下吧。”陆春风看采女听了段云的话，惊恐的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有些愧疚，认为她受到自己的连累，于是出声让她退下。
　　“不准退，继续跳。”段云看陆春风竟然维护他不喜欢的采女，更加愤怒，大声喊道。
　　采女本就惊恐，又被皇上的喊声吓了一跳，双腿瘫软的抖着，连站也站不起来。
　　“请你成熟点，别把对我的怒气发泄在别人身上。”陆春风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段云吵，于是身体微微靠向他，转过脸小声说了一句。
　　“朕让你继续跳。”段云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站起身走向那个采女，用一种高高再上的神态盯着她问。
　　康玲珑见皇上如此有些不解，偷偷瞟了陆春风一眼，发现她面色发青，才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传言皇上跟陆春风大吵了一架，看来是真的。康玲珑也不再着急扮演皇后，幸灾乐祸的不出声，净等着看好戏。
　　“臣妾罪过，请皇上责罚。”陆春风知道再闹下去就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说不定这个昏君一怒之下杀了采女，于是立刻走到他身边跪地说。
　　段云本就想刁难陆春风，可目的达到时又有些不知所措，心里觉得自己过分了。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总要有个结果，于是心里盘算怎么下去，沉着脸不说话。
　　“臣妾没有尽到职责，没有办好选妃大典，所有的过错都是臣妾造成的，请皇上责罚。”陆春风跪在地上，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身上，脸上满是诚恳。
　　“好，既然你一力承担，那朕命你明日搬去西华园。”段云心中挣扎着，最终还是说了他本不想说的话。
　　“谢皇上。”她还是要搬到西华园，那个比冷宫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