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传》时间的手

13、第十三章

　　陆春风在镇里的客栈定了一间客房，雇了个轿子把周曳移过去，请大夫出诊后确定他是因为外伤溃烂而发烧，失血过多导致昏迷。在大夫的诊治下，周曳很快退了烧，并且在第二天晚上苏醒过来。
　　“这是哪里？”周曳的嘴唇因为失血而显得惨白，面容比初见时更加消瘦。
　　“客栈里。”陆春风正好端药过来，见周曳醒了放下药走到床边。
　　“我睡了多久？”周曳想起身，然而身体的疼痛和虚弱让他无法用力。
　　“你睡了三天。”陆春风轻轻拨开周曳额头上的乱发，看着虚弱的他心里有些复杂。
　　“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周曳被亲密的动作弄得有些尴尬，苍白的脸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快把药喝了吧，等你好了，我们还要继续赶路。”陆春风没有回答，端起碗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周曳嘴边。
　　周曳没有再说什么，顺从的喝下药汁，屋内一阵沉默，直到碗里的药都喝光了，陆春风用手绢仔细的擦拭干净周曳嘴边的药汁。
　　“这几天辛苦你了。”等陆春风擦拭完，周曳垂下双眼愧疚的说。
　　“不辛苦。”陆春风语气有些冷淡，与体贴的动作格格不入。
　　“我没事的，再休息一天就可以继续赶路了。”周曳发觉陆春风的情绪不对，以为她在生气自己不但没有照顾好她，反而还要她来照顾。
　　“很抱歉，不该这样对你。”看到周曳的表情，陆春风叹了口气，懊悔自己把对别人的气撒在他身上。更懊悔分手这么多年，她还记得他温柔的眼神。“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我不该把对他的怨恨发泄在你身上。”陆春风坐在床边不敢看周曳。之前发生太多突发事件，让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想对策上，完全忽略了周曳的眼神跟前世男友一模一样。直到来这个客栈后，事情变得顺利时，她才有机会观察和分析周曳，也终于弄明白为何对周曳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何他让自己感到安全。
　　“他欺负过你？”周曳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能跟谁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她的语气似乎又不像是一件小事。
　　“是啊，他欺负我，虐待我，欺骗我。”陆春风语气一转，撅着小嘴顽皮地对周曳说。那个人早就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即便没有来到这个时空，她们也不可能重新在一起，她不该固执的抓住过去不放，更不该用那么美好的回忆作为惩罚。忘了吧，就算忘记是需要时间的，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是时候放下了。
　　“这么坏的人，等我伤好了帮你报仇。”陆春风态度的转变让周曳送了一口气，宠溺的附和着她，瞪大双眼佯装生气。
　　“哈哈，算了。”陆春风被周曳的怪表情弄的笑了起来。
　　“我不但没有照顾你，还要让你照顾。”笑过后，周曳抱歉的看着陆春风，眼中的真诚让她有点感动。
　　“是啊，是啊，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照顾，你丢不丢人。”陆春风为了掩饰感动，开玩笑的迎合着，周曳愧疚的无话可说，一阵沉默后，陆春风突然低着头轻声说：“不过也因为这样，我才更看清自己，找回自信。谢谢你。”
　　周曳不明白陆春风话里的意思，但隐约觉得自己昏迷时发生了很多事情。于是疑惑的看着她沉思的小脸，想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别多想了，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伤成这样。”陆春风转头看见周曳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个模糊的感觉，也许自己从没真正爱过前男友吧？她的无法释怀多是因为性格倔强，不肯认输吧？
　　周曳毕竟是习武之人，身体恢复的很快，大年三十这天，他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了，但因为是年夜，没有车夫做生意，他们身上的银子也剩下不多，所以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先退回破屋，能等大年初二再赶路。
　　晚上，陆春风和周曳坐在火堆边，听着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各自想着心事。
　　“你不回家过年，爹娘不担心么？”陆春风又想起爹娘，心里一阵酸涩，于是打破沉默分散注意力。
　　“我爹娘都去世了。”火光映着周曳棱角分明的脸，添加了几分柔和。
　　“家里还有什么人？”陆春风没想到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儿，心里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还有个妹妹。”周曳眼里闪过一丝仇恨，然而很快就被温柔替代，没让陆春风察觉到。
　　“你不担心她么？”陆春风话一出口，立刻发觉自己问的很白痴，这样只会让周曳不安。
　　“不担心，有人照顾她。”周曳的眼神更加温柔，似乎把陆春风当成自己的妹妹。
　　“不知道我爹娘和姐姐现在怎么样了。”陆春风还是没忍住，终于说出自己的担心。
　　“师傅一定会把大小姐安全护送到夫人老家，将军和夫人不会有事的。你昨天去衙门不是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么？”周曳缓缓的说着，一丝淡淡的不确定稍纵即逝。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陆春风点点头，她实在不愿意猜测爹娘已遭不测。
　　“给你，用这个代替饺子吧。”周曳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两个肉包子，微笑着递给陆春风。
　　“从哪来的。”陆春风看见包子高兴地两眼放光，随后想到周曳因为她而如此体贴，又害羞的低下头，默默啃起包子。
　　“小丫头。”周曳看着陆春风红彤彤的脸蛋，笑着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成熟。可经过这件事情后，才知道我很幼稚。被保护的太好了，也许并不是好事。”陆春风啃着包子想起前世今生，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长大过。前世她因为容貌出众，早早就成名于演艺圈，任何事情都有经纪人打理，遇到困难也有经济公司顶着，从没为生活操心劳累。感情上，男友也总是对她宠溺体贴。今世虽然家境不算富贵，可父母管家总守护在身旁。所以遇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总感觉到恐慌和无助，不但没有帮过家里，还因为自己造成的差错而连累父母姐姐。
　　“你还小，不该承担这么多。”周曳听了陆春风这番话有些诧异，但很快又释然的认为挫折锻炼人的速度真快。
　　“所以当那个乞丐要侵犯我的时候，我吓得六神无主，要不是他突然晕倒了……”陆春风话没说完，周曳出声问道：“什么乞丐？”
　　“就是我们来的第一天晚上，当时你发烧昏迷了，一个醉酒的乞丐要轻薄我。”陆春风低着头，心有余悸的说。
　　“你说他是突然晕倒的？”周曳抓着陆春风的手臂问。
　　“是啊，我想应该是酒劲让他晕倒的。”陆春风从没喝醉过，但是电影里她可没少扮演然醉倒的角色。
　　“不对，醉酒不会突然晕倒的。他晕倒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周曳紧锁眉头，努力的思索着什么。
　　“当时我都吓坏了。不过有件事情很怪异，第二天我在衙门的告示牌上看到他死了的消息，说是他可能跟前些天南方某县官银被盗有关。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在那边草里发现两锭银元宝，为了不让你担心，你问我哪里来的钱给你治病时，我只说是捡的。但是这两锭元宝上没有官府的标志。”陆春风也一直觉得这两锭元宝很蹊跷。
　　“难道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周曳思考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着陆春风说。
　　“我也想过，可是如果要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现身呢？”陆春风皱着眉不解的说。
　　“是啊，如果是将军的人，一定会直接杀了乞丐，或者带走我们，没道理只是把他弄晕。难道他不担心乞丐醒来后对我们不利么？”周曳点头分析道。
　　“我还想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乞丐为了销赃，把官银重新铸过，所以就没有官府的标志了。”陆春风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么说也解释的通，但跟乞丐突然晕倒就无关了。”周曳觉得事情另有真相。
　　“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跟乞丐突然晕倒有关呢？”陆春风虽然也觉得事情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但她觉得也有可能是两件事情凑巧发生在一起了，其实并不相干。
　　“后来呢？乞丐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曳又问。
　　“后来我探了下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但你当时的情况不能移动，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在他醒来后把他吓跑。”陆春风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经过。
　　“吓跑？”周曳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个成年男人被吓跑。
　　“我爹出征的时候，我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买了棉衣送到战场，所以家里没钱买铜镜，于是我只好用装水的盆当镜子，我娘和姐姐以为我鬼上身了，还差点请法师到家里做法，所以那天我偶然看到装水的瓦罐时想起来，如果装鬼的话一定可以吓跑他。于是我把火堆移到身边，在他快要醒来的时候举着大石头装鬼守在他身边。”陆春风尽量解释她灵感的由来，生怕周曳怀疑她并不是七岁的小孩。
　　“额，真是个好办法。”周曳诧异的看了看陆春风，不知该怎样措辞，才能表达他对她聪慧的欣赏和意外。
　　“正好想到，正好想到。”陆春风不想让周曳看出自己的智商已经达到成人标准，忙不迭的说明一切都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