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灰记》Asuraa7777

2、第二回 曾侯爷朝堂分兵权 伊郡主尼庵诞玉璋

　　回京翌日，虽然小皇帝说让曾侯爷歇几日再朝觐，曾世辉还是兢兢业业，天蒙蒙亮就起身预备上早朝，曾夫人却早就起身，让翠翘把紫檀雕花的小几搬进暖阁子，替他铺排早膳，橄榄炭文火细煨的吴兴香米粥，还有他爱吃的熏青鱼肚儿，肉枣儿，翠笋丝儿，橘丁紫苏糯米糕子，玫瑰露马蹄紫米羹，咸甜具备，拿十二月花名的细白邢窑碟子盛着，十来样儿摆了齐齐一桌。曾侯爷穿着停当出来，曾夫人替他整整腰带，说“这玉带可是旧了，都有点儿泛黄了，侯爷要不换一根。”“不用，旧物妥帖，用着安心。”沈蘭卿微微一笑，知道他惯是以物喻人，越是荣耀光鲜的时刻，越是恭谨收敛。当年祖母赞赏他“老成持重，可堪大任”，果然没错，得夫如此，一生何求？

　　大晟朝的皇宫，还是前朝留下来的，圣帝爷起于草莽，性好节俭，宫殿也好，龙袍也罢，都是“缝缝补补”又三年。传到了儿子先帝爷，是个恭敬孝顺的好孩子，萧规曹随，不是风打雨刮雷劈了，不修缮宫殿，凡事总说“朕寸功未力，皆因哥哥们跟着父皇连年征战，伤了身体根本，早早亡故，才侥幸继承大统，切勿劳民伤财，折损了福报”。到了如今的皇帝，富贵锦绣堆里长起来，他生母何氏荣嫔，原是闵州商贾之女，姿容秀丽，柔婉媚顺，和周皇后的严肃端方不同，颇得先帝宠爱，说她是解语花忘忧草。

　　然而何氏不好读书，只爱钻研歌舞，又崇好佛道，四处斋僧建寺，几个族弟都借此发了大财，整治了好几处华丽园子，里面养着许多妖艳歌姬，三天两头请小皇帝去玩。因此皇帝从小就看宫里哪里都觉得破败，不顺眼，不符合大晟的辉煌气象。好不容熬到先帝爷驾崩，荣嫔晋了太妃，周太后因哀痛过度，身子衰弱，国事渐渐由何太妃和她的族弟们掌握。小皇帝就连番翻新扩建宫殿，征召民夫，工程由何太妃的六弟七弟负责，造价和人工都是市面上的三倍。只是朝野上下，无人敢言。连三朝元老的杨慎言，也把庶出的幼女嫁给何太妃的七弟做填房，以示交好。朝中渐渐成何杨两家平分秋色之象。

　　而沈阁老与周太后的父亲是一榜同年，自来亲厚，加上曾家当年落难都是被杨慎言所害，自然而然，周沈曾三家被视为一党，只不过，曾侯爷兵权在握，周沈两家前朝就是江南大族，沈家是圣帝爷南巡时亲自赐匾“千年郡望”，在沈家老宅外面建了牌楼挂匾，地方文武官员经过，都要下马落轿，以示恭敬。当年如果不是这两家支持，圣帝爷也无法登位，圣帝爷登记后娶了沈阁老的妹妹做贵妃，后来又让太子娶了周家的女儿做太子妃。所以何杨两家虽然各种不满，但表面上还维持着平和。这也是曾侯爷特别小心谨慎的原故。

　　朝堂之上，何杨两党对曾氏兄弟一顿狂吹乱捧，杨慎言夸奖曾侯爷勇武直追圣帝爷，本朝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小皇帝听了面色微微一变，要知道，当年圣帝爷就是大胜回朝，朝野振动，加封王爵，把持朝政，而后一场酒宴，铲除异己，夺位登基。。。曾世辉看在眼里，心下明了，谢罢皇帝封赏，“臣有一事须禀明皇上，当日臣攻陷北荻陪都，见着一个荻姬，十分美貌，是那伊乎邪的庶女，臣一时没忍住办了她，却不想怀了臣的孩子，只能带回来，如今在京郊庵堂里暂住着。臣的夫人贤良端方，只是对臣纳妾的事儿一向看得严实，还求圣上给了恩准，允那女子入门，好让我的孩子入族谱。”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何杨党窃笑曾侯爷威风半世，原来是个怕老婆的佬佬，沈阁老的子侄气得要摔笏板，武夫好色也就罢了，还要传扬姊妹善妒之名，是昏了头了？当年老太君夸他老成持重，可是走了眼了！

　　曾侯爷继续说，“这荻姬性子蛮横，不受教化，臣想着在郊外令置一处宅子，方便她生养。修造宅子，照看孕妇，都需费时费力，臣这些年戎马倥偬，也委实累了，身子已经外强中干，还望圣上怜悯，允我闲散些，朝中青年才俊辈出，杨相的儿子们，还有何小公爷，都是极出色的人才，堪领重任，守卫京畿，再合适不过。”小皇帝微笑颔首，“爱卿所言极是，杨相，何公爷，你们以为如何？”何公爷，就是何太妃的大弟弟，皇帝的亲大舅，赶紧说，“我七弟明骏最是文武双全，领京畿戍卫将军，应是不负众望。”杨慎言一听他举荐自己女婿，当然满意，随声附和“小婿年纪尚轻，勉为其难，还望曾侯爷不吝赐教，辅导些个。”小皇帝顺水推舟，当庭搬了诏书，京畿九营，七营由何杨子侄统领，剩下两营归曾氏兄弟。分了曾家兵权，皆大欢喜，就此散朝。

　　曾氏兄弟回到家中，曾世耀气呼呼脱了朝服，不理哥哥，直奔自己的西跨院而去。曾夫人出来和他打个劈面，他匆匆躬身一礼，“嫂嫂，我替哥哥给您赔个不是！”说罢便直僵僵走了。

　　曾夫人笑笑，问曾侯爷“你又怎么得罪我们家的玉面小霸王了？”曾侯爷也是一礼，“夫人告罪，今日在朝堂上我为了自保，传了你善妒的名声。”沈蘭卿一笑，“这等小事，不值当侯爷一提，叔叔也是个直肠子，气成这样了。还是年轻，气性儿大。不过，倒是那伊郡主，身子重，庵堂里衣食不周，别伤了胎，要早点接回来才是。”曾世耀大为感动，又一揖，“多谢夫人成全。不过我已经让福叔在京郊找了别院让她单住，万不会污了夫人清目。”曾夫人道，“那回头我着人多置办些奢靡摆设冶丽婢女放别院里，侯爷好多去走动娱乐。”“夫人兰心蕙质，男儿不及。”

　　三个月之后，曾家的京郊别院建成，取名容园。伊玉容在半个月前诞下麟儿，曾侯爷中年得子，喜不自胜，取名应麒，因是生在供奉骑龙观音的庵堂内，小名叫做观音保，认慧照法师做记名弟子。最奇特的是，应麒的双眸，也如母亲一般是碧褐色，然而饿着了或者急哭了时，双眸充血，就会变成紫褐色。世人少见多怪，纷纷传说这孩子是阿修罗转世，迟早克死父母的。

　　谣言传到曾侯爷耳朵里，他大发雷霆，摔盆砸碗，曾夫人急忙喝令将私下议论的家人统统打二十板子，签了生契的赶出曾府，家生子儿找人牙子发卖了去。曾侯爷自从分了兵权，营训也有一搭没一搭，大部分都让世辉代劳，自己泡在京郊别院里，搜罗各种珍玩给因伊玉容和婴儿，还买了不少北荻俘虏，给伊玉容作下人，模样标致的就请了宫里头放出来的老伎乐师教歌舞，一个月三旬，有两旬半倒是在容园的。一时间，朝野上下，都传说曾侯爷溺爱幼子，宠妾灭妻。

作者有话说

　　努力更新，争取不扑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