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锁》灵汀

29、苏景铄阴计遭洞破 苏空青告别臣京城

　　京城王都内，苏帝一早召了二皇子苏景铄和副将徐向入宫。
　　“徐向，调查结果如何？”苏帝高坐在殿上。
　　徐向躬身，瞟了一眼身侧的苏景铄，道：“接到陛下旨意，臣便与卫将军共查臣京之事，卫将军差人送信，除了言明近日在臣京的状况，还提到......”
　　没有听到后文，苏帝面露愠色，命道：“你说。”
　　徐向接着道：“卫将军还提到，他率人前往臣京营救三殿下之时，曾被一支队伍阻拦，那队伍自称是二殿下的人。”
　　苏景铄心下一紧，抬眸望向大殿之上的苏帝，虽有些许怒意，却是因他知情不报，和苏空青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那队伍领头的抓到了？”
　　“未曾，情况紧急，卫将军处理了那人才赶上去救三殿下。”
　　“嗯......”苏帝换了个坐姿，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徐向见到此状，心下也具是寒凉，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替苏空青与卫琛不值的态度。明明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居然就这样要被轻描淡写地放过了？他可以，卫琛也不能答应。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朝着苏帝行了个大礼，说道：“陛下，二殿下的人不知为何拦了将军救人，即使二殿下不知情，此事也已传得人尽皆知，说出去，恐二殿下难辞其咎，更是让臣民揣测，说陛下您苛待皇子。人言可畏，为了陛下千古名声，臣，还请陛下三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皇帝会不顾自己的名声？又是什么样的父亲能不顾自己的亲生儿子？徐向知道，若不用他的面子名声去威胁，是断不可能了事的。
　　“你！”苏景铄作势就要冲上前去，转头却看见苏帝怒意上腾的目光，才发觉自己失态，收回了手。
　　苏帝原本是不想处置苏景铄的，但徐向一番话，确确实实戳到了自己最在意的地方。即使自己再不喜欢那个儿子，也不能落得个“因宠失正”的名号。
　　“罢了，既然景铄不知情，且拦人的已死，也算是过了。”刚欲起身拂袖而去，又转而对苏景铄说道，“人是你手底下的，你也不能脱了干系。回去闭门思过，好好想想该怎么办事。”
　　......
　　大殿之上，只剩下徐向和苏景铄二人。
　　“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徐将军，到叫将军如此待景铄。”苏景铄顶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手掌都攥了起来。
　　可徐向丝毫未见动摇，说道：“臣不敢，只是为了陛下百年名声考虑，也是为了给卫将军一个交代。”
　　苏景铄笑道：“卫琛？本王知道卫琛与我那三弟交好，只是他能护得了这一时，还能护着他一世不成？徐将军也得为你自己的今后考虑，若是三弟失了势，卫琛连自己也保不住。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徐副将军，你说呢？”
　　“臣不敢。”
　　苏景铄在徐向肩膀上拍了拍，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来人。”徐向朝一旁随行的人下令，“传信到臣京，就说，二殿下意味不明，将军请速回京。”
　　另一边，江南。
　　“太子殿下，今日在御前，二殿下差点和徐副将军打起来。”
　　苏赟锦正斜躺在榻上吃葡萄，身边的仆从传信过来。
　　“哦？为何？”
　　“为着卫将军救人的马队被人拦了，拦人的兵马是二殿下派的。”那仆从替苏赟锦满上了一杯酒，腰弯得低低的，将今日朝上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
　　“我这个哥哥，谋略不足，冲动有余。我只要给他一点点苗头，他就敢顺着这根藤往上爬。徐向那样说已是给足了他面子。”苏赟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陡然间变的冷冽起来，“我们这位陛下，在乎自己的名声比我们这些皇子重要。真要等到流言传到他耳朵里，苏景铄可不止是闭门思过这么简单了。”
　　“奴才还听闻，陛下离开之后，二殿下还同徐副将军说了几句话，临走时还拍了拍徐副将军的肩膀。”
　　“哦？”苏景铄眉头一挑，“难不成我二哥是看上了这位徐副将军？”
　　“殿下，这二殿下既然对徐副将军有拉拢之意，咱们需不需要提前谋划一下？”
　　“你以为他是真喜欢徐向啊？”苏景铄冷哼一声。
　　“奴才愚钝。”
　　“我二哥一向自命不凡，清高得很，一个副将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我看，他想动的人，是另一个更强，官更大的。”
　　“殿下的意思是......卫将军。”
　　苏赟锦换了个姿势躺着，右腿高高架在左腿上摇晃，手里拿着一串葡萄，仰着头一颗颗吃掉。葡萄咀嚼后的鲜嫩汁水从嘴边溢出，淌着紫红色的印痕，看得一旁服侍的侍女都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他既然想动卫琛，不如本殿下就送他个顺水人情。礼部侍郎江家的嫡女江如兮，可是爱慕咱们卫将军许久了。把这个消息传到我二哥那里，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
　　那仆从笑着，替苏赟锦换了个高枕便退了出去，苏赟锦似是吃饱喝足了，撩拨了一下旁边的侍女，便叫人拉了帐子睡去，心下想着一句话：
　　“二哥，可别让我失望。”
　　然而太子这边情报刚得，卫琛处也收到了徐向的来信。
　　“徐向说二殿下那边恐有动作，叫我快点回去，不能再耽搁了。”卫琛正与文辰良坐在一处，得知来信，很是焦急。
　　文辰良替卫琛斟了一盏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是不说话，卫琛见他这幅样子也奇怪了起来。
　　“有何不妥吗？”卫琛问道。
　　“徐将军除了这个，没说别的？”文辰良回问。
　　卫琛觉得奇怪，徐向只传信说苏景铄可能会有异动，并未说其他，可文辰良的反应让他觉得，京城可不仅仅是徐向传信来说的那么简单。
　　“没说别的，你觉得哪里不对？”
　　文辰良垂眸思索片刻，手里的折扇开了又合，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只是我觉得二殿下计划未成，不会这么容易收手。这次是卫将军您救人在先，文某担心，二殿下动不了三殿下，会先拿将军做文章。”
　　卫琛听完这番话，亦是赞同，对待文辰良的态度也柔和了起来：“我不是不知道，这次他拦了我的路，反过来看就是我拦了他的路。徐向的口信来得简单，估计还有很多不能说的，总之，得快点回去要紧。”
　　......
　　与此同时，苏空青房中，一场热烈的亲吻正宣告结束，榻上的两人皆是面红耳赤，大口喘息，苏空青发丝散乱，晔儿的领口、肩膀处的衣衫都是凌乱的。
　　“你做什么......”苏空青额头贴在少年肩膀上，一只手抓着少年撑在他身侧的健硕有力的臂膀，喘着气问道。
　　少年一只手环在苏空青的腰际，让双腿无力的苏空青也可以半坐着靠在他身上：“现在才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苏空青的耳根都是红的。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红透的耳根、脖颈，感觉到一股无名火直直往体内冲，很想把面前这个人狠狠压在身下，将他的浑身都印满烈焰一般的红痕。但那股莫名的邪火，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苏空青感觉到环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连撑在自己身侧的手臂都有点微微颤抖，柔声问道：“怎么了？”
　　少年堪堪将那股冲动压制下去，又听见苏空青温软的声音，一想到将要面对的离别，心下只有万千舍不得。自己刚刚得到，又要失去了。
　　苏空青觉得自己肩上一热，耳边传来微微的啜泣声。他霎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抬起手抚了抚少年微微颤抖的后背。那个后背，从单薄到宽阔，从疏离到亲密再到如今的落寞，也不过短短数月罢了。
　　“有文大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沉默了许久，苏空青说道。
　　“我不想要他......”
　　带着颤抖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耳边传来，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
　　“你总会离开的，没有臣京，你有天也会离开。”
　　少年知道，他不过是苏空青偶然一天从路边捡来的，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他没有理由一直在他身边耗着。
　　“......”少年沉默，在苏空青的轻哄下渐渐止住了抽泣，“你会想我吗？”
　　苏空青轻笑：“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
　　少年不听：“你再说一遍。”
　　“会。”
　　相拥的两个人此刻虽然紧紧相贴，但彼此都觉得，自己离对方格外远。似乎有太多离别的话想说，但话到嘴边，说什么都觉得空乏。
　　“保重......”
　　“青羽......”
　　苏空青身子还未好全，很快便沉沉地睡下了，少年就这样在他身边坐了一夜，看着他被夕阳、月色、晨光浸染的脸，那样纯净又安宁。
　　凌晨时分，少年轻悄悄离开了苏空青的房间，文辰良站在院内，用那双明白了一切的眼神望着他，笑着对他说：“再看，就真舍不得了。”
　　“送我回宫吧。”少年淡淡说道。
　　“殿下，定会有相见的时候。”
　　少年回头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对文辰良点点头，转身向着远处的臣京王宫走去。
　　......
　　“臣京城所余子民，恭送三殿下回京。”
　　高昂的送行唱礼响彻这座破败城池的每一处，文辰良携众臣，及城内余下的所有人出城跪送。
　　晨光下的尘埃随风飘扬，最后落在萧条的庭院上，通往王宫的道路洒着凝固的血迹，一直延伸至耸立的祭台。旧朝崩，新王继，西风烈烈，吹响新始的号角。离开臣京的马队朝密林深处前行，回头望去，爬满藤蔓的城墙上挂着折断的旗帜，但有一束光，破开暗暗层云，照在了烽火台最高的地方。
　　两座城池分开的两种命运，在此刻，就此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