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向北行》张载纯

28、第二十八章

　　李成蹊给了阿洛伊一个台阶，率先开口问：“你来找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阿洛伊点了点头，眸子里没了刚才的清明，反而氤氲着水汽，她乞求的看着李成蹊，小心翼翼的说：“哥哥，你去看看羿哥哥吧。自楚北传来疫情后他就一直郁结于心，近日又听闻疫情加重，璃王也不幸染上了瘟疫。他长时间不眠不休，已经病倒了。”
　　李成蹊伸过手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说：“太医如何说？可有好些了？”
　　阿洛伊眸子里的水越积越多，随时要掉下水珠子似的。但她是个要强的姑娘，也知道来这里的目的，硬是逼着眼泪在眼眶里打折转，始终没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说：“哥哥，我知道你与羿哥哥因为我的事闹了矛盾。可阿洛伊脑子不灵光，想了这许久也没能想出让你们和解的方式。其实一开始我见你们闹了别扭，我还挺欢喜，想着这样羿哥哥就能多些时间陪我了，后来我才发现，是我想错了。
　　哥哥，其实阿洛伊也是如今才明白过来，羿哥哥心里念着的不是我。”
　　李成蹊瞧见她这模样于心不忍，哄道：“别瞎想，他是最疼爱你的。”
　　阿洛伊摇了摇头说：“羿哥哥起初瞧我的眼神像阿父瞧我的眼神，阿洛伊以为那就是爱，所以就跟着羿哥哥来到了这里。可是自打哥哥来了后，羿哥哥瞧哥哥的眼神跟瞧阿洛伊的完全不一样。阿洛伊才明白，羿哥哥瞧我的眼神，是瞧小孩子的眼神，像是阿父对阿洛伊的疼爱。
　　上次哥哥为了救阿洛伊舍了半条命，羿哥哥回来像是失了魂般，死气沉沉的，每回阿洛伊叫他好几声他才听得见。后来阿洛伊更爱盯着羿哥哥的眼睛看，他瞧我的眼神像是欠了我许多的东西似的，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待阿洛伊好，但我知道他只是为了履行对我阿父的承诺。
　　可是他每次瞧哥哥的眼神，起初像是春日的阳光，温暖极了，后来又像是害怕失去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一样，既害怕又不舍。阿洛伊知道，那才是爱。”
　　李成蹊明显怔了怔身体，他温和一笑，说：“这都是谁告诉你的，歪理邪说。”
　　阿洛伊急道：“是真的！阿洛伊不会说谎！阿父说了，巫族人行事作风须得无愧于心，不然巫神是不会庇佑我们的。”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擦了擦眼睛，语气已经带着哭腔了：“哥哥，你去瞧瞧羿哥哥吧？他现如今发着热，时而昏睡时而清醒，可他半梦半醒间叫的都是哥哥的名字。
　　你是阿洛伊的救命恩人，羿哥哥是阿洛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阿洛伊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阿洛伊没出过巫族，巫族权力最大的人就是我阿父。他都时常为了族里的事焦头烂额，常常夜不能寐。
　　羿哥哥虽然是皇帝，可他毕竟也是人啊，他也会生病难受的啊。哥哥，你就去看看他好不好？”
　　李成蹊极少见女孩子哭，星若他都逗的红了眼就不忍心再逗了。任他有颗七巧玲珑心，这会儿也急了，手忙脚乱的哄道：“我一会儿就去探望皇上，你别哭了好吗？”
　　阿洛伊极其好哄，听见这话那双大眼睛立刻恢复了神采，她像是怕李成蹊反悔似的，急忙说：“真的？那哥哥可不许反悔哦！”
　　李成蹊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笑着点了点头，说：“不反悔。”
　　阿洛伊笑了起来：“那哥哥就赶紧去吧，阿洛伊就先回去了，不在这耽误哥哥的时间了。”
　　李成蹊轻嗯了一声，阿洛伊起身给李成蹊行了一个礼，带着橙儿走了。
　　李成蹊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履行承诺，去看看楚羿。他到楚羿寝殿后瞧了床上的楚羿一眼，随后询问卫公公着楚羿的情况：“公公，皇上可有好些了？”
　　卫公公：“回主子，方才醒了一会儿喝了药又睡了。”
　　李成蹊：“可有好转的迹象？”
　　卫公公：“这几日总是这样反复发着热，刚好些了没一会又发起热来。”
　　李成蹊：“太医怎么说的？”
　　卫公公：“太医说皇上这是思虑成疾累垮了身子，除了药物医治之外，还要放上放下心结才行。”
　　李成蹊颔了颔首，说：“相信楚北的事很快就会有转机的，到时候皇上就会放下心了。公公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儿守会儿。”
　　卫公公应了一声出去了。
　　李成蹊踩着步子走到床边坐在了床上，看着龙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双目紧闭，面颊凹陷，被病痛折磨的清瘦了许多。他突然想起来阿洛伊那句话“皇上也是人，也会有生老病死。”终究还是心软了。
　　这时楚羿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知道李成蹊来了，他忽然睁开了眼，看了李成蹊半晌。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讨好道：“裹儿，我错了，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成蹊看着他朦胧的眼神，心里着实疼了一下，他用着哄孩子般的语气，说：“好。”
　　楚羿闻言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李成蹊就这么守了楚羿一日。第二日卫公公实在忍不住劝道：“主子，您回去歇会儿吧。这么着你身子也熬不住啊，皇上知道了怕是更担心了。”
　　李成蹊闻言思忖了片刻，起身说：“那我明日再来，辛苦公公费心盯着些陛下。”
　　卫公公惶恐道：“主子这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啊。”
　　李成蹊回头看了一眼楚羿，对卫公公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成蹊回到安国寺，星若着急忙慌的就来了：“主子怎的一夜未归，主子昨日的汤药都还没喝呢，这可如何是好！”
　　李成蹊安抚道：“总归那汤药我日日都喝的，少这一日也无妨。”他突然换了副严肃的神情，注视着星若问道：“星若，你想不想做巾帼英雄？”
　　星若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说：“不想。”
　　李成蹊：“………。”他无奈的看着星若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星若被他看着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说：“奴婢只想守在殿下身边，好好侍奉殿下。”
　　李成蹊叹了口气，说：“星若，如今我身边唯一能帮到我的只有你了。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星若闻言立即跪在了李成蹊前面，说：“殿下是奴婢的主子，殿下要奴婢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怎的能说是帮？还请殿下吩咐，星若一定竭尽全力去为殿下做事。”
　　李成蹊点了点头，说：“好！你去将我的王印拿来。”
　　星若闻言起身去给李成蹊拿王印了。李成蹊走到书案后，写了一封信。星若将王印拿来后，李成蹊将信与王印一起给了星若，说：“你拿着这封信与王印去淮州见淮州知州。要他以最快的速度集结江淮十六州所有的知州，将江淮十六州过去两年的收入换成楚北军营此时的必需品，以匿名的方式运到楚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