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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何时能出院 ...

  •   住院第一天在昏睡中度过,第二天也一觉睡到了九十点。茶茶给昕澈带来了手机,还让她在监督下删掉了所有剧社里人的微信好友,说是可以切断昕澈的刺激源。直到第三天,昕澈才逐渐清醒过来,开始观察这个住院的地方。

      住院区有两个入口,前门直通停车场,会经过前台和第二道门,门边是一个一面临墙三面玻璃的办公室,护士和病人透过玻璃都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在干什么。经过办公室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往女子房间,一条通往男子房间,中间没有隔开的门,所以男女病人平时可以在大厅或走廊上互相交流。大厅里设有一扇通往公园的门,几平米的空地上有一面石桌和两个木椅,空地下面是通往围墙的斜坡,种满了低矮的树丛。公园门的旁边是一个迷你茶水间,有沸水和凉水,也有茶包、咖啡粉和放在小冰箱里的牛奶,茶水间可以用拉闸门锁上,但一般都对病人开放。第三条岔路设有一道门,通往充电间、行李间、健身房、绘画室、活动室和另一个区间的病房。这道岔路左边有另一道门,无论何时都不对昕澈这侧的病人开放,是程度很重的病人隔离区,昕澈曾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用脸抵住门上的玻璃,一下一下地用力敲门,不知是为了引起注意还是漫无目的。

      第二个入口通往医院大楼,要经过五道门后坐电梯下楼,穿过长长的如太空舱一样的长廊,再经过两道门才能出去。所有的门平常都紧闭着,需要找护士用钥匙或磁卡开门。病人可以用电子设备,但所有的设备都必须放在充电间里充电,也就是说要找护士开两次门——充电和拿充好电的设备。餐厅和起居室用半面墙隔开,厨房和餐厅以开放式的工作台连接,也可以用拉闸门锁上厨房,拉闸门平时都紧闭,只有餐点或找护士要零食时才会由护士开放。餐厅放着三排共六张方桌,病人如果错过餐点,可以找护士用微波炉热好餐食再坐在餐厅吃饭。

      昕澈住院的前几天一直怀疑自己中了套,找尽机会不吃药。有一次她面对护士吃药时不小心把药咽了进去,因为觉得房间里有监控器,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特意在床上坐了半小时才躲进厕所里,不开灯,用牙刷的底部抠自己的喉咙好几分钟催吐,终于成功地吐了出来。

      护士给的药每天都一样,是一片蓝色的小圆药片和白色稍大些的圆形药片。每次她吃了药脑子就非常木僵,一整天做事说话都像行尸走肉一样。而如果她把药藏在嘴里事后吐掉,或催吐从胃里吐出来,脑子就非常清醒,可以回忆一些事情并分析当前的形势。唯一的缺点是一旦没有吃药,她当晚会睡得很不好,一直惊醒并流汗,连一点微小的动静都会干扰到。

      住院到第五天,到了评估她精神状况的时候了。昕澈非常希望自己能出院,她相信自己不小心被茶茶骗进了这里,里面一定有黑.组织的人派来的间谍,或者剧社的摄影正全天候监视她。她健身靠墙倒立时,上衣耷拉到脖子,吓得她赶紧站起来系紧衣服,怕被直播的观众看到。她提出要用抖音记录自己的生活,受到茶茶的强烈反对,昕澈相信是因为节目还没有制作好,不能外泄内幕的缘故。昕澈特意在第五天的前一晚想方设法吐掉了药,并在每天早上护士查房时都假装自己睡得很好。主治医师见她时又是原班人马,这次护士没有坐在她旁边旁听。昕澈如释重负,感觉自己摆脱了监视,说了很多不利于茶茶的话,比如他一直没有工作,来医院见她时总是录音,跟剧社的人吃饭后表现很奇怪,他说了些很可怕的话,他想图两人的房产因为房产证在她一个人名下等等。实习生认真记录下每句话,昕澈想大概要奏效了,医生会认为茶茶是为了图财才把她弄进了这个地方,她马上就要自由了。

      当天见茶茶的时候昕澈心里有点愧疚,因为对外人说了茶茶这么多的坏话。但茶茶丝毫没有察觉到,反而问她相不相信有神存在,相不相信神会让她在这里呆更久。昕澈特别讨厌茶茶神神叨叨的样子,用主啊神啊这些东西来压她。茶茶还说神已经告诉他至少还要在这里呆两周。两周是一个临界点,在没有观察出病人得了什么病还把病人关在住院区,一旦超过两周病人就有权利向法院起诉,政府会配律师为她辩护。难道昕澈只能走这条路了吗?她虽然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但对法院的流程却不甚熟悉。想到可能需要通过法律手段获取自由,昕澈内心涌出恐慌感。入院前医生曾告诉她一旦住院后,她能否出院就要根据医生和她丈夫的判断和决定,昕澈已经丧失了决策权。

      第六天早晨,当昕澈得知自己还需要被关两周进行进一步观察时,她的希望破灭了。入院时穿的西裤和茶茶的大衣已经脏了,也没有带换洗衣物和洗澡毛巾。昕澈一直期待自己能很快出院,所以什么也没让茶茶带来。如今她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只得让茶茶把ipad和行李箱都带来。她就要在这个没有丝毫隐私(即使在厕所护士也能开门进来)和一群或多或少脑子有问题的人常住了。

      护士再也没有让昕澈参加过控制情绪的小组讨论,大概所有新病人只会在入院期间上一次。昕澈打开小册子,细细看那些对付焦虑和恐慌的方法。绘画、园艺、运动、深呼吸、冥想,册子写了很多。昕澈闭上眼,开始回忆每天看到的大海,想象着海边淡黄色的细沙,微咸的海风,但剧社那些人的脸突然冲进脑海,对着她邪恶地笑。她猛地坐起身来,开始用绘画用的水性笔的笔盖拧动通风管道盖子上的螺丝。

      昕澈回忆了高中时看《越狱》的情景,考虑着趁花园的门开着时自己走到斜坡旁,躺在树丛里躲避护士的查房,而后趁着混乱逃出去。昕澈想着让威廉来探房,趁着和他在医院门口闲聊时逃掉。昕澈爬上房间的窗台,站在通风管道上方用力推玻璃。昕澈听到对面的病友安娜试图用没有挡水盖的洗水池溺水自杀,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效仿。

      昕澈体验了恐慌的发作,她注意到自己的手经常不自觉地颤动,她已经很久没有反复闯入性地回忆起和瑞奇地种种经历了,但在凌晨醒来时听到医护人员的聊天她还是会觉得他们在商量怎么不为人知地加害于她。昕澈有种可能会关在这里一辈子的感觉,她记得病友戴安娜说已经来这里十几年了,而说这话时她每隔几分钟就喝掉一杯咖啡,大概是从酒精成瘾变成了咖啡成瘾,昕澈不知道这是不是未来的自己。

      “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 昕澈问戴安娜。

      “我摔坏了腿。”戴安娜模糊不清地说,同时猛灌咖啡。

      “你摔坏了腿?那不是应该进医院吗?”

      “对,我去了医院。我关心那里的每个人,我对他们太好了,他们说我脑子不太好,就送我来了这里。我没有亲人,小时候住在美国加州,后来移民过来。”

      昕澈想到了自己,她也对剧社的每个人都很好,为女生们考虑,怕她们被瑞奇骗,给胃痛的苏姐披衣服,提醒舞美瑞奇可能是个骗子,告诉娜娜瑞奇的真面目,带走小乐防止他被灌酒,提醒导演可能有人抓住了剧社的把柄,让黄莉小心杀猪盘,保护瑞奇不跟别人透露他对自己做过什么。她,昕澈,为所有人着想,处处保护他人,最后却沦落到这里,被别人送了进来一直关在这里。

      “你只是人太好了,你没错,你的腿怎么样了?”

      “早就好了,我快要出院了,还有几天。”

      “我听到你一直和护士说赛门没吃晚饭,让护士给他送饭,赛门是谁呀?”

      “他在隔壁病区。”

      “你见过他了吗?”

      “我就见过一次。以前。”

      “那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没吃饭呢?”

      “我就是知道。” 戴安娜继续喝着不放糖和奶的咖啡,昕澈估计已经是今晚的第八杯了。

      “你不觉得苦吗?”

      “不觉得,它们让我清醒,我需要保持清醒。”

      又坐了一会儿,昕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在本子上写下笔记。

      来自美国加州——瑞奇想得小金人,想去好莱坞,去加州旅游过,所以戴安娜说的事情跟她有关
      我就是知道赛门没吃饭——我没有任何证据,但就是知道瑞奇的一切
      不停喝咖啡——提醒我保持清醒,不要被药效弄傻
      呆在这十几年——威胁我不保持沉默就一直被关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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