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片段五十五 ...
-
后来，在方赞口中我才得知，他当初之所以选择无声无息的离开我，是因为他在我毕业之前的一次常规体检中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患上恶性骨肉瘤，而且必须马上手术截掉右臂。方赞不想我担心，于是用住在乡下的奶奶做借口骗我离开，然后只身一人去北京做手术，他本想在身体状况稳定之后再向我解释。可是病魔并不留情，方赞很快又在双侧大腿根部被查出转移，结果不得不再次接受手术。
当方赞第二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他便固执的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方赞，没有能力再给我幸福，拒绝同意方妈妈提出要告知我实情的想法，执意决定和父母一起回美国，不再见我，想要彻底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可是方赞却小瞧了思念的力量，在分开的这些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我。最终，方赞还是屈从于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又回到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多年的这座城市，每天让林姐帮他买一份我最喜欢的蛋糕和咖啡，一个人孤独的品尝着思念的滋味，直到我出现的那一刻为止。
“方赞……”我含笑盯着方赞。
“嗯？”方赞靠在软枕上向我的方向稍稍偏头，嘴角不自觉的上翘着。
“方赞……”我再唤方赞的名字，却不说话。
“嗯？”方赞的眉头微皱，但嘴角仍旧保持着上翘。
“方赞……”我捂嘴偷笑。
“雨浓，别闹。”听到我的笑声之后，方赞终于意识到我是在故意捉弄他，于是假装严肃的板起脸低声说道。
“好久没有喊你的名字，感觉很怀念。”我看着方赞渐渐止住笑声，但眼角却不知何时已经湿润。
“两年三个月零五天。”方赞垂眼，轻声说道。
“什么？”我一时不解。
“我们分开的日子。”方赞抬头，微笑的望着我的方向，似乎正努力想要对上我的目光。
我一愣，鼻尖顿时阵阵发酸，原本已经湿润的眼角此刻更是肆无忌惮的流下眼泪。
“方赞，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一秒钟都不要，好吗？”我抬手轻轻握住方赞伸向我的左手，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方赞侧耳不语，只是用左手顺着我的胳膊向上，慢慢轻抚我的脸庞。
“答应我！”我握紧方赞停留在我脸上的左手，语气坚定。
“雨浓，你……恨我吗？”方赞失焦的双眼中带着无法掩藏的紧张。
“不恨。”我摇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我不声不响的把你一个人丢下两年，你都不恨我？”方赞呼吸一滞，用左臂紧紧将我拥在怀里，声音哽咽。
“不恨。因为从小到大，我对你的感觉除了爱恋与思念之外，再无其他。”我把脸埋在方赞颈间，微笑着哭泣。
“雨浓……”方赞声音颤抖着低唤我的名字，但却始终不肯答应我的请求。
找到方赞的事情我并没有跟思诺他们提起，因为我不确定方赞现在还是否愿意与他们见面。
我想无论是谁，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都会需要一点时间和勇气来面对自己，面对别人。
我把小熊的店交给思诺去打理，然后自己收拾东西搬到方赞那里。
开始时，方赞怎么都不肯同意，但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阻止别人做任何事情。因此，方赞整整三天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任凭我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
“方赞……”我坐在床边，轻唤一声。
方赞赌气不肯理我，只是微微偏头，失焦的双眼望向虚幻的远方。
“还生气呢？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我伸手轻轻握上方赞微凉的左手，故意撒娇道。
方赞还是不说话，只是态度坚决的慢慢将自己的手从我手中抽出，不带丝毫犹豫。
“方赞，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我心中不觉涌起一丝恐惧。
方赞慢慢转头抬眼定格在我身侧，不说一句话，但我却感觉他的目光深深照进我心里。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见我，那我走好了。”我轻叹一声，看着骨瘦如柴的方赞鼻尖发酸，可他却仍旧固执的不肯开口留我。
于是我只好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假装抽泣着向门口走去，站在玄关里一边冲林姐眨眼睛，一边伸手将门打开又重重的关上。
我蹑手蹑脚的偷偷走回方赞卧室门口，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他，心情不免有些沮丧。
“雨浓……”方赞一个人半卧在床上，侧头用左手费力的将自己从床面撑离一些，然后冲着门口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刚要开口，却被站在一旁的林姐用眼神制止住。
“雨浓！雨浓！”方赞在叫过几声却得不到我的回应之后，开始焦急的用自己唯一完整的左手掀开被子向床边摸索着移动。
为方便照顾，方赞平时下身是不穿裤子的，所以现在他双腿的残肢毫无遮拦的完全暴露在我面前，大腿根部的疤痕让人触目惊心，连我都不自觉的感到彻骨的疼痛。
方赞本就眼盲，我担心他此时会因为掌握不了平衡而从床上跌下，于是急忙上前想要将他扶住。
就在这时，林姐却先我一步将方赞扶好，然后冲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姐！雨浓呢？雨浓她……走了吗？”方赞微喘着倒在林姐肩上，抬手在空中胡乱的摸索着。
“走啦，被你气走啦。你呀，真有本事！”林姐动作熟练的扶着方赞，帮他重新靠回床上。
“雨浓她真的……走了？”方赞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竟会真的离开。
“你看看你，明明这些年想她想的不得了，可是现在却偏要赶人家走。怎么样，如愿以偿了？”林姐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带着笑意，但说出的话却在故意刺激方赞。
“我……”方赞顿时人如脱力般倒在宽大的靠垫上，眼圈里含着隐隐泪光。
“方赞，听林姐一句，你的幸福要自己牢牢握在手心儿里头，别人帮不了你的。”林姐替方赞掖了掖被子，眼神痛惜的说道。
“林姐，我也想啊。可是……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能力再握住自己的幸福吗？”方赞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忧伤，他左手轻轻抚上被角，但却犹豫着不敢将它握紧。
“有！”我终究还是忍不住眼泪，上前一把将方赞的左手握住，哭着喊道。
林姐看着快变成泪人的我，摇头轻叹，默默退出房间。
“雨浓，你没走！？”方赞吃惊的瞪起他无神的双眼，反手将我拉到身边，神情激动。
“我没走，我怎么会走呢。方赞，我说过，以后绝不会和你再分开，你忘了吗？”我伸手一下一下帮方赞理顺他已经凌乱的呼吸，柔声说道。
“雨浓，不要离开我。我好怕，不想再一个人孤单的想念你了……”方赞慢慢闭上双眼，像孩子一样无助的靠在我怀里，左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喃喃自语。
“好，我答应你。”我伸手托起方赞的下巴，低头轻轻吻住他柔润温热的双唇。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片段五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