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归》君怜其华

5、第 五 章

　　翌日，接近正午时分，付海棠是被天际传来的雷声吵醒的。
　　没吃早饭的她现在活像一只饥饿的小狗，准备去厨房搜刮点东西。她从柜子上拿来一盘刚蒸出来的红糖发糕，撕拉成一小块便往嘴里送。
　　彼时，父亲拿着把油伞走进来，看着付海棠这偷偷摸摸的行为，皱眉有感到有些无奈，宠溺的说道：“女孩子家家，这样子成何体统？”
　　父亲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付海棠手里的碗差点掉下去。她把碗放回柜子上，嬉皮笑脸的答：“哎呀，女儿这不是刚醒，没吃早饭饿了嘛。”付海棠的手缠上父亲的胳膊，轻轻的摇了摇。
　　从小就疼爱女儿的付洲也没怎么怪她，只是把手里的伞递给了她。
　　“家里的下人都有事，你去给你哥送把伞和他一块回来。”付海棠接过父亲递来的伞，刚想撒娇，又想起梁煦伦那小子的脸，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现在还是冬天，武汉城里虽还没下雪，但已是寒风刺骨。她随手拿了件披肩，便出了门。
　　她走进郑樘之的事务所里，发现哥哥还没有忙完，便让她到休息室里等着。今天休息室里的人不多，郑樘之和梁煦伦也在里面谈论着案子。
　　今天谈什么？谈民工？
　　付海棠坐在他们隔壁的沙发上，反正也无聊，听听解闷吧。
　　“煦伦，你怎么看？”郑樘之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案子。
　　“依我看，朱小姐和郑先生结婚不到一年，而郑先生一改婚前的态度，动不动对朱小姐采用武力，朱小姐完全离婚，何必等什么所谓的放妻书。”梁煦伦没什么表情，只是恭恭敬敬的回答着。
　　他总是这样，谈及法律的时候总是严肃认真。
　　“我看未必这么容易，这朱小姐当年可是郑先生买来童养媳，他总拿这个说事。”
　　“这买童养媳不是清朝时候的嘛，现在已经民国四年了，还需顾及这些嘛。“梁煦伦不解而且很懊恼。他心里是十分看不起这个郑先生的，说是什么商贾，不过是什么小人。朱小姐在他那还算什么媳妇，不过和下人一般还是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显然，梁煦伦并不想谈及到这个郑先生，讨厌都写在了脸上。他猛吸一口气，将身体放松，靠在了沙发上又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隔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付家大小姐。
　　“付大小姐也对这案子感兴趣嘛，坐这里听这么久？付家小姐有何见解？”梁煦伦勾唇一笑看着付海棠。
　　她本来还疑惑梁煦伦为什么突然问自己，又想到昨天她两的眼神对峙，原来是记仇了报复她。
　　付海棠倒是不慌不忙地思考了一会，“男女平等从唐朝开始就有此类倾向，况且现在已经是民国了，男女平等的思想依然为更多人所接受和追求。如今民国已近有了法律制度，郑先生又常常对朱小姐实施暴力，完全可以呈诉离婚。”
　　说完，便对梁煦伦挑眉。梁煦伦听付海棠讲的头头是道也不打断她，殊不知她讲的这些，他早已在郑樘之面前说过一回了，但他还是说到“付大小姐果然聪明。”
　　郑樘之看着这两看似讨论实则拌嘴的年轻人，摇头的笑笑。付珉行在付海棠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进来了，等她说完他就上前去敲了敲付海棠的小脑袋。
　　付海棠哎哟一声便转头看向那人，发现是自己哥哥，也不好意思叫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你说的这些人家早就和郑律师说过了。”听到这话，付海棠又看向梁煦伦，“你玩我呢？”
　　梁煦伦也不说话，他嘴角微微勾起，看着付珉行打招呼。
　　“付大哥好。”
　　付珉行坐下来问梁煦伦：“你是不是要去上大学了，读什么法律吗？从大一开始读？”
　　“自然读的是法律。我之前读书不在这武汉城里，在盐城的时候大一还没读完就回家了，所以只能从这大一开始读。”
　　付珉行知道梁煦伦的情况后点点头，又想到自己身后还坐着妹妹，回头问：“你呢，想好没有读什么专业。”
　　付海棠哪里想到这还有自己什么事，突然这一问自己还有点懵。“我？我也要去读大学？”
　　付珉行被妹妹的反应逗笑了，“你还真听父亲的做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女孩子家家的也要读书啊。”
　　正当付海棠踌躇之际，梁煦伦说道：“刚刚小姐分析案子的时候头头是道，看来小姐在法学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那来读法学吧。”
　　要不是付珉行坐在她两中间，她恨不得一脚就踢上去。转念一想读法万一读的比他厉害，那不是赢了他。想着，她瞪着梁煦伦说到：“就读法，刚好爹爹也是教法学的，还可以给我开开小灶。”
　　梁煦伦闻到这莫名其妙的火药味，被付海棠这有些孩子气的行为弄笑了，他自讨没趣，也就不再说话。
　　付珉行准备带着自家妹妹回家了，郑樘之一行人起身相送。只穿着披肩的付海棠现在只觉得冻的发抖，刚想抬手撑伞，却看见双手冻得又红又肿。她嫌难看，又急急忙忙的将手放下缩回袖子里。
　　付珉行还在和郑樘之说些道别的话时，付海棠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转头便看见梁煦伦。梁煦伦拉起她的手，往她手里放了一个手炉。
　　付海棠疑惑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拿着吧，手冻红了不是？”付海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是被人当面戳穿谎言的小孩。
　　“什么啊，他原来看到了。”
　　她咬着下嘴唇，也不敢看他，像是在为她今天的赌气行为道歉。
　　临别，付海棠看见梁煦伦又坐回了沙发处安安静静的看着讲义。
　　这人，怎么跟个没事人一般，刚刚给我手炉的不是他么，怎么只留自己在这寒冷天中独自凌乱。
　　她抬脚边和哥哥走上回家的路，冷风吹在她皮肤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却因为害羞而红红的，内心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看着自家妹妹连这样红，付珉行还有些担心，问她：“哪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
　　付海棠不想承认是梁煦伦的原因，怕哥哥想到些什么，只得将脸埋进领子里，草草答道：“被风吹得，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