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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子鼠 ...

  •   天色渐晚,凤阳街道上只剩几个夜市小贩还打着昏黄的灯笼,见有人路过便叫卖几声。

      行尘和钟逸阳各拿一酒壶,走在河边的青石板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一个心里还牵挂着“杏花”,另一个则还没消气。

      这晚的月色倒是很明亮,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河边的柳枝轻柔飘摆着,如同茂密柔顺的长发。

      钟逸阳低着头,丧气地盯着脚下的步子,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脚尖碰到一颗石子,他终于还是没忍住,用力踢了一脚,将那石子踢得老远。

      “秦欧你等着!下次见面我定要让你好看!”钟逸阳咬牙发气道。

      行尘往嘴里送了一口酒。他斜眼瞧见钟逸阳生气的模样,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男孩,顿觉这人天真的有几分可爱,不禁笑了起来。

      “没想到逸阳兄和青木派有这般渊源。听闻青木派前掌门鲁行仁鲁前辈乃灵师奇才,所创灵法居历任掌门之最。江湖中想拜鲁前辈为师的人从街头到街尾也排不完。逸阳兄能成为鲁前辈的弟子,实乃幸事。”行尘笑道。

      “鲁师傅当然厉害!没有鲁师傅,青木派也不可能有现在的地位。哼!秦欧今日这么不把鲁师傅放在眼里,我定饶不了他!”钟逸阳仍在气头上,三句话总绕不离秦欧。

      “鲁前辈德高望重,灵法超群。按常理青木派掌门非他莫属。但听闻三年前鲁前辈却主动卸任掌门之位,交由如今的雷掌门接管。不知是何故?”行尘道。

      “松容兄,实不相瞒!这事我也不太清楚。儿时我的确在青木派呆过几年,后来发生之事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刚离开的那几年我还常回去看望鲁师傅。可后来每次回去,他都在闭关修炼。我也见不着他,便很少回青木派了。”

      “我记得鲁师傅以前是很热衷打理门派之事的,后来也不知为何便不关心了。至于辞任之事,我也很纳闷。这掌门之位交给谁不好,偏偏要给雷振锋那老家伙!鲁师傅心里到底怎么想?我真是不明白......”说着,钟逸阳往嘴里倒了口酒。

      行尘听着此话若有所思。他还不是韩松容时,曾与鲁行仁打过交道。他知鲁行仁对青木派十分重视,将一生心血都灌注其中。没理由会主动卸任,这事背后定有蹊跷。

      不知是不是酒精打开了话匣子,钟逸阳喝着酒又开始聊起自己与青木派的事。

      “六岁那年,爹娘将我送到青木派学习灵法。为让我长大后能有点灵法护身,不至受人欺负。那时鲁师傅还是青木派掌门,而雷振锋,也就是如今的雷掌门是鲁师傅同辈中最小的七师弟。大家都叫他七师叔,不过雷振锋不许我这么称呼他就是了。”钟逸阳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

      “当年鲁师傅要收我为俗家弟子,雷振锋极力反对,说青木派没有俗家弟子这一说。我要学灵法就必须遵守青木派‘不得娶妻生子’的规定,如若不能遵守便不许拜师。那架势好像他才是掌门一样。”

      这时钟逸阳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对行尘道:“不过那时青木派正好资金短缺,我家顺势资助了一回,帮其渡过难关。加上鲁师傅承诺只教我他自创的灵法,算是他个人收的徒弟。雷振锋这才没再多说什么。事实上如今青木派弟子学的灵法很多都是鲁师傅所创。若我能精通这些招式,便已经很厉害了!根本用不着学其他灵法。”

      “南有秦,北有钟。逸阳兄,不愧是‘北财神’之子。”行尘道。

      行尘本就猜测钟逸阳乃“北财神”钟德广之子。只是那钟德广妻儿众多,他实在对“钟逸阳”三个字没有印象,所以一直也未能确定。

      方才听到此话,江湖中能做到豪阔至此的钟姓人,除了“北财神”,行尘再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低调,低调!”钟逸阳食指竖在唇边,微挑眉笑道。

      随即他又高声道:“不过话说回来!鲁师傅肯收我为徒,主要还是因为他老人家慧眼识英才,一眼就相中了我将来必成大器!”

      行尘喝了一口酒,笑道:“逸阳兄,要是人人都有你这般自信,恐怕烦恼也能少很多。”

      “怎么?我说的不对?连你也要取笑我?”钟逸阳自下午碰见了秦欧后,变得有些敏感,听不进半点有泼冷水嫌疑的话。

      钟逸阳直直地盯着行尘,等着回应。柔软月光洒在他脸上,让人很难不心生怜爱。

      行尘受不了被钟逸阳这么真诚“无害”地盯着,只得半哄小孩似的附和道:“我自然相信逸阳兄。若能勤于修炼,假以时日逸阳兄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灵师。”

      钟逸阳这才满意地移开视线,继续喝他手中的美酒。

      行尘很是佩服钟逸阳这种没由来的自信。如今他从最强灵师一落千丈跌成了韩松容这么个没用的废材,正是自信缺失,急需找补之时。也不知怎的,听了钟逸阳这番没头脑的话他忽觉轻松许多。

      钟逸阳将瓶口倒置,晃了几下。酒壶里最后几滴酒也被他纳入口中。他眉头微皱,瞥了瞥嘴,似乎很不满酒这么快就没了。

      “松容兄,我的酒没了......能借你的喝两口不?”钟逸阳嬉笑道。

      行尘见钟逸阳已喝得脸色发红,恍恍惚惚。他可不想照料一个喝醉的人,便将自己剩下的酒一举倒入口中,完了又美美打了一个小酒嗝。

      钟逸阳见行尘就这么当他的面把酒喝光了,不高兴道:“真小气!也不给我留点儿!”

      此时夜更深了,连最后几个夜市小贩也收摊回家去了。街道上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俩的身影。钟逸阳就算想买酒也没有地在卖了。

      “这种小地方还是不好!这才什么时辰,街上人都没了!要是景华城,这时候正热闹着!”钟逸阳似是酒劲儿上了头,随手将空酒壶一扔,差点儿砸到一只街头逃窜的小老鼠。

      “现在都快子时了。就算是景华城,也没什么人了。逸阳兄,咱们回客栈去吧!”行尘见钟逸阳走路摇晃不定,似要摔倒,伸手欲扶却被钟逸阳甩开了。

      钟逸阳迷糊乐呵道:“我......我没醉!不用......不用扶我!”

      他缓缓抬起手,指着前方道:“你看!明明......明明还早呢,天都还亮着!松容兄,咱们再逛逛......”

      话音未落,行尘突然察觉四周浮起了一层白茫茫的迷雾。

      前方隐约有一女子身影。

      “奇怪!这条路明明只剩下我和钟逸阳两人。这女子是何时出现的?”行尘心下生疑道。

      那女子身形飘忽,竟似脚未踏在地上。

      与此同时,白雾中飘来一个很轻很慢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近在耳畔的呢喃。

      “......要酒吗......要酒吗......”

      “......要酒吗......要酒吗......”

      “午夜子时,迷雾幻语......子鼠?凤阳城竟出现了子鼠妖?”行尘心惊道。

      钟逸阳闻声,张口欲回应。好在行尘眼疾手快,立马用手紧捂住他的嘴。钟逸阳两眼迷糊,想要挣脱但失败了,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逸阳兄,不管你听见什么,千万别回答!这是子鼠的幻音。一旦你回应了,便会陷入幻觉,任子鼠摆布。”行尘手捂着钟逸阳道。

      “被子鼠迷魂者,轻则短期内精神恍惚,重则永远失心发疯。这四周白雾如此浓重,看来这次碰上的子鼠妖力匪浅。”行尘心道。

      行尘见钟逸阳已醉得意识不清,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逸阳兄!你听明白了吗?这不是开玩笑!明白了,你就摇摇头。”

      钟逸阳虽然看起来很不清醒,但他立刻配合地用力摇了摇头。

      行尘这才将手放开。

      “......要酒吗......要酒吗......”

      奇怪的语音又再次飘起,其中还夹杂着许多骇人的“吱吱”声。行尘感觉自己仿佛已被大量老鼠团团包围。

      白雾变得更加厚重,行尘已看不见前方女子的身影。环顾四周,两米开外尽是白茫茫一片。他能看见的只有一双双藏在白雾中的红眼睛,看得人汗毛倒立!

      “要!哪里有酒?”钟逸阳忽然笑着举起右手道。

      “哇......好多酒!好香的味道!松容兄,你慢点儿!等......等等我!我们一起喝!不给秦欧那个坏人!”钟逸阳乐呵呵奔向了前方。

      “逸阳兄!”行尘伸手欲拉住他,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钟逸阳已没入层层白雾之中,不见身影。

      “那根本不是酒的香味!是子鼠特有的鼠臭味!”行尘道。

      他叹了口气,懊恼方才怎会相信一个醉酒之人答应的话。

      “钟逸阳已中子鼠幻语,陷入幻境。现在四周白茫茫一片,无法确定子鼠位置。该如何破除这迷雾?”行尘心道。

      “......阿尘......我在等你......”

      “......阿尘......我在等你......”

      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行尘心头一惊,竟真似那人在前方呼喊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周围空气也漫迷起一股淡淡的杏花香。

      眼前的白雾开始消散,“吱吱”声没了。那一双双令人发怵的红眼睛也没了。

      行尘脚踏之地已不再是凤阳城的青石小路,周遭之景一眨眼竟都变了样!

      江永城,明汐宫,杏花下......

      一个身着浅黄长袍的束发女子出现在行尘眼前。

      那女子腰佩一把细长的银色宝剑。剑柄镶有一颗晶蓝的多面宝石,上面还刻着一个“月”字。

      这画面于行尘是如此熟悉。正如这五年来与她有关的记忆也是这么一直萦绕在他心间,消散不去。

      唯独那佩剑女子的脸模糊不清。

      但即便如此,行尘依旧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人!

      “溪月......”行尘差点唤出声,脚步不自主向前迈了几步。

      “......阿尘......你快过来......”

      佩剑女子站在杏花树下,冲行尘招手。纷飞的花瓣重现了记忆中的那一幕。

      “不对!这是幻觉!”行尘猛摇了摇头。

      他立即闭上双眼,屏息凝神,调转全身灵力以抵御子鼠的幻语。

      “这子鼠竟能凭借幻语入侵人的记忆!”行尘心惊道。

      片刻调整后,行尘又开始听见周围的“吱吱”声。

      那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空气中的恶臭也越发刺鼻,皮肤外露之处都有一种极不舒适的湿润粘稠感。

      行尘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令他心头一震。

      白雾缭绕中,那些鬼祟的红眼睛终于显露了真身!

      它们头尖身圆,全身上下都长着灰褐色的长硬刺。绿色的粘稠液体不断从它们的血肉中溢出,顺着裂开的体表滑落。

      那些粘稠液体似极具腐蚀性,刚触到地面便将青石板灼烧出了一个个小坑,丝丝青烟随之冒出。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便是发自这里。

      这些恶心的怪物半张着与脑袋不成比例的大口,尖锐獠牙间挂着浑浊的唾液。

      它们看起来形似老鼠,但又比老鼠大了近十倍,且数量众多。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只怪物脸上都有两对上下并排的红眼睛。那些眼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狡黠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行尘,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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