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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许思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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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暗示温景明心下了然,郎晏显然是不想多生是非。
本着我不生是非谁生是非的温家大款风格,毅然决然的要去英雄救美了。此时的温大款觉得人家是个姑娘,某人未必太不近人情,随后撂下一句:“去去就回。”拍开侍卫向前要扶的手,径自翻身下了马车。
郎晏:“……”
“气不气?”
何清笑着看过来,还是那个托腮的姿势:
“他好像看不懂你的暗示。”
“确实。”
郎晏也看不懂这个何清,明明是个将军,却没有将军该有的架子。
甚至说没有将军那副威严和气质。
五官倒是生得周正,浓眉下面是一双极具欺骗性的笑眼,是大姑娘小娘子都喜欢的那种类型,估计不说出他的身份,没人会想到他是个驰聘战场的人,以为是什么游走在莳花院的风流人士。
“晓卫…何将军的官职刚册封不久么?”
“嗯,别羡慕,你也快有了。”
“……”
不一会儿郎晏也下了马车来查看情况,绝不是因为有人想在马车上对他头顶的耳朵动手动脚。
——
温景明停下后目光打量着姑娘家的周身,直至目光移到脸上,此时阅女无数的侯爷竟也愣了神,这姑娘身形修长单薄,晕倒之后白皙的脸蛋透着一层绯红,额间碎发沾湿了贴在脸上,不施粉黛,眉目像被雾气笼着似的朦胧。眉心恰到好处的一点朱砂红,像极了京中一处莳花馆表演的皮偶戏中鹤仙姑一角儿。
温景明这么想着,却被身边人打断了。
“哎呀,这眉眼,竟有几分像……鹤仙姑?”
何清此话一出,两人皆望向他。
他解释道:“初到京城时去过莳花馆,有幸见过一两次仙姑的芳容。”
郎晏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鹤仙姑,只觉得女子眼熟得很,一时未记起在哪见过。
倒是温景明摸了摸鼻子嘟囔道:“的确像…”这时的他也注意到旁边的郎晏:“你。”
他刚想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来帮她瞧脉。”郎晏抢答。
在很多半兽人的生存技能中,为了更贴近于纯种汉人,隐匿耳朵和尾巴等兽类体征成了非常必要的本领。此时的郎晏已经隐匿回方才那副刚上马车时的汉人书生模样,狼尾和耳朵都被隐了去。
没人看见何清沮丧一脸。
温景明见这位活菩萨主动下来了,便配合地蹲下轻扶起了这位鹤仙姑,旁边的侍卫想帮忙,被他家世子爷瞪了回去。
郎晏似是见怪不怪了,敷在此人手腕上一层轻薄的手帕把脉,又见郎晏伸两个手指在她额头上贴了一会儿。
——
“如何?”
见郎晏迟迟不语,温景明不由得紧张,心想要真出了什么事,可是惋惜了这张脸。
郎晏站定,接过旁边侍从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只是中了暑气,景明如何打算。”
温景明揉了揉鼻子:“嗯。这小娘子若真是龚州人,我们施以援手,说不定她还能帮我们了解真实情况。倘若不是…救她也便是行善积德了。”
身旁近卫陆三七表赞同。
郎晏只是走个过场,不想细细听他掰扯,嘱咐几句准备回马车上,刚走几步忽然回眸:
“何清将军。”
何清顿住步子嬉笑道:“到!”
“跟到这么寸步不离,只怕是有损将军形象。”
此人倒是没有被戳穿的尴尬:“领命前来保护世子和郎晏大人,尽尽职责罢了,大人不要多想。”
“……”
温景明再加一个何清,郎晏感到一个头两个大。
安顿好中暑气的陌生女子,温大款回到马车,郎晏正盘着手中一串紫檀枊的安神珠子,不予理会。
何清领子微开,仍然坐在刚刚的位置,正拿他的文玩小扇扇风。
何清挑眉:“借用一下。”
温景明:“……会不会玩扇啊兄弟。”
何清:“哼,我只知道热得很。”
何清不理解这种文人雅士的生活,外面扛着那么毒的日头,马车内还要焚香。好在没开口吐槽,他隐约觉得香是郎晏要闻的。听大将军讲温景明少时还随他习过武,反观郎晏这人他第一眼就觉得娇气难养得很,判定这是只圈里养尊处优出来的中原狼,比不得外面那些跟自己风餐露宿过的野种狼,暑天里做出种事也属实理解。
想着又加快手上扇扇的速度,擦了把额头的汗。
——
马儿吃了会儿草便重新上路。
过了一会儿,好似受不了自己被盯着一般:“想问什么。”
温景明留了个心眼:“就,刚才有什么发现?”
……
郎晏捏了捏眉心:“……身形像禽类,闻着也像…有没有发现她身上带什么?”
温景明:“禽类?鹤么?你的意思她是兽人伪装汉女子?”
“不清楚,香断了。”
温景明:“……得。”
郎晏有偏头痛,是之前落下的老毛病。听他这个学医的自己说,没法根治好,疼起来只能取偏方缓解,至于有多痛,温景明也没机会听郎晏描述过。
何清突然开口:“很明显是只丹顶鹤,这一带禽类不会有体型这么大的,还是脱离群居的,并且龚州本地的鹤群应该是以体型较小的衰羽鹤为主。”
温景明颇为惊讶:“还以为你是来混吃混喝的。”
何清:“你真会聊天。”
温景明虽官爷脾气,却也实打实佩服比他有能力有见识的,没同他计较:“你们在军中打匈奴还研究这个?”
“不是,我之前跟驯兽师打交道的,也有几个狐朋狗友的。”
狐朋狗友即兽友,温景明自然是明白的:“嚯,那改天得喝酒认识一下。”
随着深入曲折路途的深入两人讨论个一来二去也没了下文。
重新点下香后郎晏深呼吸了一口气,闭目向后仰去。道路离开山路后也逐渐平缓下来,窗外的天边临近傍晚的灰雾色,偶尔可见有一两户炊烟融入远处雾色。周围越来越僻静,只有马蹄落地声和马车偶尔的晃动颠簸。
——
梦里是儿时的郎晏,冬天独自一人蜷身坐在大青瓦房旁,倚着小时爱爬的银杏树。
“阿晏?怎么捂着脸?是不是你舅母又打你了?”
楚俞上前替郎晏擦着泪水。
挨了打的狼孩倔强的像个闷油瓶,不愿出声。
“喂。”领头的个子最高的是温景明,这人双手负在胸前低头盯着郎晏道:“我看了,你们一家子都精得很,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整天受那些个窝囊气干什么,不如明天我就让师傅上书,你来我家住,兰姨可不比你那舅母似的!”
“不,啊!”郎晏喊完后猛一睁眼,场景竟出现在室内的厅堂。舅母的云纹翘头履赫然出现在眼前,没等自己做出反应
冷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惊得郎晏头皮发麻:
“杂|种,还不赶快爬过来!!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真是爹娘都不疼的下|贱胚子!”
——
入夜,渗了几丝雨进了窗户里,郎晏打了个寒颤,惊醒来后看到对面的位置空了,只剩下座上被揉皱的驼色毛皮毯。寒气从旁边透进来,郎晏从中清醒了不少。忽觉右边身子一轻,本坐在旁边枕着自己肩膀睡着的那位爷也醒了,还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
“害~……到地方了?”
“……”
没有人应。
车子似乎也停下有一会儿了,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郎晏探出身子向外窥去,外面天蒙蒙亮,下着细密的小雨,已经进入了榆地的居民区,不知是否下雨缘故,这条街上木楼都层层关上了门窗。
何清直接走下马车皱眉道:“方才还那么热,雨水说来就来。”
此时屋檐上一只黑猫一跃而下,落地后翻身变为乌发亮眸的持伞少年。
温景明的亲卫陆三七是个血统纯正的黑猫,年纪在族内算少年,毛色油亮乌黑,与六扇门中的黑猫捕快是亲族。与其主子温景明相反,陆三七常穿暗色圆领袍,便于隐匿。腰间配两把雁翎刀,都蒙了一层水气。琥珀色的眸子瞥见何清与郎晏后一亮,忙走上前道:“你们醒了?住处马上打点好,郎大人和将军随我来。”
郎晏没在意住处,只是皱眉:“私下不用唤我大人,温……”
陆三七忙道:“啊,那位许姑娘也醒了,主子带人去问话了。”
郎晏侧头:“许姑娘?”
陆三七给何清与郎晏依次递上撑开的油纸伞:“是了,那位姑娘姓许,名唤思思,可惜不龚州当地的,但你们猜怎么着?她说恰巧了解这边的情况,正和主子谈话呢。”
何清接过伞礼貌道:“谢谢。”
郎晏碎念:“许思思…。”名字也耳熟得很。
“这屋子看着跟寻常客栈没什么区别啊,你们这两位主子能住得惯么?”何清撑伞走在前面打量。
郎晏没有吭声任他絮叨,这是一个二进的四合院,格局上他们几人住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陆三七挠头回答:“按说是当地知府来接待侯爷和大人的,可知府已早不知所踪,上头没有人管,住在这里是有些委屈了……”
俩人对话郎晏并没听进去。
龚州知府,那个狡黠的赤狐——耿翊。想到他的嘴脸,郎晏并没有好印象。正是因为他与自己的父亲二人在龚州到江南一带走私军火,后被揭发,郎氏一族才彻底被御史台抄检。郎氏上下入狱的入狱,充军的充军,耿翊却在那时闻风跑路了。因为没有家世和后族势力,后又借人之手将自己洗白,如此狡黠之人,可能也料到了上面容忍不下他,而在皇帝派人来龚州之前躲风头去了。对于自小一直住在舅母家的郎晏没受过家里什么宠,自是更没想什么复仇,可越是到如今,反而越是身不由己……
可惜当时的郎晏对于人人喊骂的父亲脑海中并没有多少旧页记忆。只记得母亲是在郎晏约莫六岁抑郁成疾,最后在家中自刎。郎晏便从那时起被养在舅母家,但就着当时听说家里抄检出官令禁止的各色武器,和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就只作他应当被抓。只因他是罪臣之子,免不得饱受他人口舌是非,当时唯一肯疼他的只有江不泊先生。
正当他再想揣测李赢的算盘时候神经猛地一抽搐,一阵头疼将他拉回现实。见郎晏进屋时突然停步扶额。
何清放下油纸伞走来:“这房子风水差到这样,让你一进屋就难受?太娇气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同陆三七搀扶了郎晏。
“莫不是头风发作?”陆三七记忆中的郎晏自小就多病多灾,小时候学医也当是自学自医了。
郎晏突然被左右关心着,十分别扭,挣开道:“无碍,谢过了”这是对何清。何清故作夸张:“不敢不敢。”接着又对陆三七道:“先带我们去找景明吧,还有正事要谈。”
陆三七见他真的没事:“哦好,两位请跟我来。”
风过竹林间,萧萧瑟瑟,二进门后大院内设有一块翠竹林路。跟着走进去了一间偏房,里面陈设简单,禅意清净,窗户向外敞开着,可以看见外面园里种的小竹林。屋内也明显被有心收拾过,相对干净些。
“这间是郎公子的,前面还有一间是……”陆三七在前面走着。
“我也要这间。”
何清摸索着下巴,极为认真地冲屋内思考着。
“这间偏房。”郎晏提醒道。
“偏房怎么了?偏房清净。”说罢,何清哼笑一声:“郎大人住的惯偏房吗?要是你非得跟我挤这个偏房我也…”
“行。”
郎晏对发懵的陆三七继续道:“麻烦你了小七,晚上再找人挪一个铺盖过来,我跟何清将军住一间偏房就好。”
“……啊?啊好好。”陆三七摸不着脑门怎么回事,只好再带着两人去见温景明。
何清也没料到郎晏这么痛快跟他同住一间屋子,他其实无所谓了,哪哪都能睡,只是抱着挑刺心理看尊养人家的不痛快。结果郎晏沉稳明理得很,说这两天赶路辛苦,余出来的屋子也好让随路的下人马夫们雨天睡个好觉。
看着郎晏面不改色,何清在心里连连咋舌:不让他演菩萨可惜了这块料。
继续穿过走廊,走进这片冲正门的屋。门是虚掩着的,陆三七敲了敲便推门而入。
屋内和挂着的衣衫整洁,桌上摆着小食。
看样子是煮了些解暑的绿豆汤。
龚州这一地带气候时冷时热,温差较大,天凉时就好比这两日阴雨绵绵。热时一连几天高温不下,做糙活的男人们还好些,女眷们出门在外若不戴帷帽便易得暑热。
“许思思?”
许思思惊喜道:“晏公子!晏公子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
郎晏犹豫了一下,他的确觉得眼前女子眼熟,但却记不起来,可开口喊了人家名字又无法直接反驳:“额…好巧。”
一旁的温景明十分不满:“诶我说郎晏,你认识的美人不少啊?重点是,你俩认识你还搁那装不熟?”
郎晏语塞。
许思思突然想起到什么似的:“哦我懂了,你之前在太原寺见我都是这样的吧。”
接下来的许思思腰身一转,衣衫背后系带处生出一对墨色相间的丹顶鹤翅膀,抖落几根羽毛后一拍,接着从少女变为古书中脱离俗尘的仙鹤立于众人面前,伶俐的大眼冲郎晏眨了眨。
那水汪汪的大眼似乎在讲郎晏这下再回忆不起来就过分了,郎晏也实打实记起这不是自己曾经在太原寺驯兽师手下救下的一只丹顶鹤么?
温景明被这一番美人变装惊得看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