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憋屈的神》黄三木

5、大隐于市5

　　也就一会儿的工夫，林向宇喝下的酒就上脸了。小王总看他目光呆滞，动作迟缓，没了之前的锋芒和锐气，温顺乖巧，人畜无害，于是喂了一声，冲他面门打了个响指，林向宇缓缓看了过去。
　　他那双眼睛天生就有着无辜的孩子气，但眼型非常漂亮，隐隐带着钩子，所以总体看上去又纯又欲，既矛盾又和谐。
　　“说话。”
　　林向宇茫然眨眼，不知该说什么。
　　“你该不会是醉了吧？才一杯而已，未免也太菜了点。”小王总瞧他这没有防备的神态，不由一笑说，“还以为得多劝几杯呢，没想到这么省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你说开始什么？当然是开始面试了。”
　　“哦。”林向宇以为在他喝下那杯酒以后面试就算结束了，可是现在感觉状态不对，头重脚轻脑子发晕，连呼吸都觉得累，便问道：“可以改天吗？”
　　“你放心，很快，就几个问题而已。”
　　林向宇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小王总莞尔，说了句真乖，随即切入正题。
　　“叫什么名字？”
　　“向宇。”
　　“年龄？”
　　“二十。”
　　“你真叫向宇？也真有二十？”小王总有点意外，接着下一个问题：“打哪儿来的？”
　　林向宇不语，凝目注视小王总，眼神愣怔，酒气上头，连眼睛都开始泛红，灯光下眸光水亮，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小王总以为他没听明白，换了个方式问：“你家在哪儿？”
　　“家……”林向宇的目光不由变得遥远，原本挺直的身体无力地陷入沙发柔软的靠背里，莫名其妙地地念了一句诗：“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臭小子你耍我是不是？我问你家在哪里，你给我念什么诗啊？快说，你是何方人士？”
　　林向宇置若罔闻，兀自呆头呆脑地重复着那几句诗句。
　　“又是惶恐又是伶仃的，你以为你是那谁啊？”
　　林向宇是真醉了，自言自语地问了句“小葵，你在哪儿？”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小葵？谁啊？
　　小王总本还指望少年酒后吐真言，不料他一杯就倒，醉酒骂骂咧咧或是又哭又闹的不在少数，向他这种念诗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怪人一个。”小王总一无所获，但是又不甘心，便过去推他，“喂，醒醒，醒醒，你心真大啊，在这儿睡就不怕遇坏人吗？万一把你吃了怎么办？”
　　林向宇徐徐睁开眼，神态有点懵，看了看小王总一眼，然后默默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出了包间，径直回到员工休息室，还不忘反手锁上门。
　　小王总跟在后边，眼睁睁看他做完这一切，不禁又气又好笑。
　　那小子作为员工，本职工作做得不尽人意就算了，还屡屡同酒吧的顾客起冲突，甚至动手打客人，知道的说他们幻梦请了个清洁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供了个祖宗。
　　可尽管如此，杰哥还是一意孤行地罩着他。
　　起初小王总大为不解，为何要留下这个麻烦，但今天亲自目睹了少年那副尊容，所有的疑惑随之迎刃而解，这孩子绝非等闲之辈，他也愿意甚至是乐意把人留下。
　　林向宇服下大成给他送来的醒酒药，昏沉沉地睡上一觉，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
　　他仅剩的一瓶止痛药曾打翻在地，虽然后来都一颗颗捡起来装回去，但想着药片可能沾了灰尘，然而他现下生活拮据，捉襟见肘，这瓶药弃之不舍，留下又不太愿意吃，踌躇再三，最终决定还是再买瓶新的，现有的留作备用，万不得已时也聊胜于无。
　　酒吧凌晨两点打烊，但是林向宇每天忙完基本都将近凌晨三点，然而他这天喝了酒，比平时迟了两个小时出来，还好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和便利店，回去的路上顺便把药和第二天的口粮一并买了。
　　这些天来他三餐几乎都是靠牛奶面包熬过来的，不是他不挑，而是那玩意儿确实省事省钱。
　　他终究还是没能将穿在小王总身上的那件卫衣换回来。
　　时值早春，正是春寒料峭之季，凌晨更是寒气逼人。坦白讲，小王总的这件高奢超季的休闲西装中看不中用，还不如他自己的那件卫衣暖和。
　　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襟，将装着面包的纸袋抱紧在胸前，缩着脖子在昏黄的路灯下疾步前行。
　　在转入住宅小区的拐角的地方，突然从绿化带里窜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林向宇吓了一跳，驻足一看，是一只黑猫，猫的毛色在灯光下油光发亮。
　　林向宇顿时松了一口气。
　　黑猫试探地接近，在他脚边来回蹭，求助似的喵了几声，显然是没人照顾的流浪猫求收养。
　　林向宇从袋子里拿出面包，刚要递出去猫，突然想到这猫要是不吃可就浪费了，于是手伸到半空不觉一滞，然后缩回，将面包一分为二，小的一边放到黑猫的面前。
　　他这小气巴拉的举动似乎连黑猫都不忍直视，可这是没办法，谁叫他穷。
　　更可气的是那流浪猫果然不吃！
　　不过这并不奇怪，他买的是店里打着处理的滞销货，确实难以下咽，然而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为了活着再难也吃得下去，但猫就不好说了，或许在它们的意识里，不合胃口的食物大可不必勉强自己，做猫也要有原则。
　　林向宇无奈，捡起地上半个面包丢进垃圾桶，低头就见黑猫寸步不离地跟在身侧，于是停步，对猫说：“别跟着我，我连养活自己都勉强，没有余力照顾你，你另找个条件好点的主人吧。”
　　可惜黑猫听不懂他的话，仍旧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林向宇赶它不走，只好任凭它一同进了电梯，来到他现在住所所门前。
　　“你确定要跟着我吃苦？”猫还是不走，于是便悉听尊便地开了门，黑猫也完全不拿自己当外猫，不客气地率先冲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