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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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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温聿与温颜又在江府上逗留了几日,便回温家了。送行时,温颜恋恋不舍地,要温聿承诺日后还会见到江逢春。江蕴枝也恋恋不舍地,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回房后默默感伤。
江杳渡在鱼池边上颇有几分感慨,她招呼惊蛰送来一碟鱼食,打发无聊的时光。
“惊蛰,春日宴是几日?”
主子竟问起向来不感兴趣的事了。惊蛰疑惑地抬头,想从江杳渡脸上看出些异色。“回小姐,是这个月的十五。”
“哦。”江杳渡点点头,便不再作声了。
惊蛰试探性地问:“小姐想去?”
“去的话……倒也无妨。”江杳渡起身,步到小亭,惊蛰紧跟其后。“近来愈发无聊了,不如去见识见识温颜所说的养在深闺天真无知的小姐们,找些乐子。”
“啊?”惊蛰惊呼出声,见江杳渡满面春风的回头看她,连忙摆手,“小姐的心思惊蛰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江杳渡轻笑一声,拾起一块茶点细细品尝。“有何不妥吗?本小姐姓江,出身于南齐最有名望的贵族。以往都是江逢春喜欢抛头露面,我想了想,既是江府的嫡小姐,还是应将临安江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小姐竟将公子说成抛头露面……惊蛰欲开口说话,却见江杳渡的眸光一转,脸上是半怒半嗔的笑,朝她身后大喊,“江溯!你怎么回来了?不留恋纸醉金迷的汴京城了?”
闻言,惊蛰也回头望过去,见真是许久未见的江溯大公子,忙恭敬行礼。
江溯示意她免礼,微昂起下巴,唇角的弧度刚刚好。“阿杳,半年未见,你这挖苦人的毛病还没改啊?这可不太好。”
“废话少说,去见江逢春,让他设宴款待远方来的贵客。”江杳渡快步走过去,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又自然而然地挽过他胳膊。
江溯微微含笑,“逢春已在画春楼安排好了,蕴枝也在那等着呢,就差你了。”
“那咱们赶紧走吧。”江杳渡心情舒畅地笑起来,江溯回来了,江府又要热闹一番了。
那时江溯被选中做六皇子的伴读,江氏众人的心情皆复杂沉重,他们明白江溯是注定要卷入皇权争纷中的。唯有江逢春和江杳渡拉着他的手,天真地向他道恭喜,陪他一道去了汴京。
十年相伴,六皇子对他甚是看重。他们不仅是主臣关系,更是知己,江溯也庆幸自己身为六皇子的伴读,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唯一让他觉得一身本事无处施展的是,六皇子无心参与皇位纠纷,虽居波涛暗涌的皇宫中,却似闲云野鹤,从未与他谈论过权谋之事。当今圣上却对他青睐有加,厚权相赠。
于是如何能让六皇子殿下对皇位感兴趣,成了江溯每日必思考的难题。
待到了画春楼,江逢春和江蕴枝早已等候多时,四人聚在一起,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江杳渡聚精会神地盯着桌上的茶点,每一碟都精致细腻,款式多样,便是在江府也见不得如此好的糕点。她舔舔唇角,心中盘算着要将所有的私吞掉。
但江蕴枝的呼唤声还是叫醒了她。
“阿杳?”她声音轻轻柔柔,江杳渡不由得向桌上那碟桃软瓷糕望去。
“阿杳,江左风华第一的名号你可听过?”江蕴枝笑眯眯的样子,她两侧的江逢春和江溯也含了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
“江左风华第一?”江杳渡细细回想起,似乎听江府的婢女们八卦过。“是那六皇子萧折山吧?早就听说过了,我才不信他的风姿能比过临安双璧。”
还特意向江逢春那一瞅。
江逢春不自然地笑起来。“说来惭愧,若论容貌,我与温聿或许能与他媲美,若论才华,我和温聿是比不上他的。”
江溯插话道:“哈!你是没见过萧折山长什么样子,汴京城的年轻小姐们都视他为魂牵梦萦的梦中情人,每每他出宫办事,街上全是赏他风华的人。”
江蕴枝点头应和。
“那江溯与他在一起,岂不成了陪衬?”江杳渡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连叹几口气。“堂堂江家的大公子,也称得上是少年英雄,风流洒脱,竟甘愿去衬托他人的好。唉,你还不如江逢春聪明呢。”
江溯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难得的是江逢春也被一道嘲讽了,两人苦笑,一同看向了江蕴枝。
江蕴枝缓缓开口,“阿杳可莫要小瞧了这位六皇子,他是最有能力夺权的皇子之一,溯哥哥与他交好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稍稍停顿,目光坚定柔和地看向江杳渡。“若能助六皇子登上皇位,临安江氏便会永远风光下去了。”
这话吓了江杳渡一跳。她怔了一瞬,才想到江蕴枝也开始玩弄权谋了,心却凉了半截。
那么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子,说话时总是温和地笑,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竟也深谙政治上的尔虞我诈,竟也凡事为江府的利益考虑。
江杳渡张了张嘴,才发觉自己无话可说。
江逢春为自己倒了杯茶,捕捉到小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便笑了笑,将一碟精致的茶点递到她面前。
“阿杳,你对权谋之事不感兴趣也无妨,只需做好江氏的大小姐便好。”他忽地压低声音。“只是……你当真对萧折山不感兴趣?”
江杳渡一脸奇色,有些不可置信地朝江逢春望去,脑中忽地蹦出一个想法:谢澜就是萧折山。
他们的字迹一模一样,他们同样绝代风华。只是……谢澜是少侠,纵情山水之间,他的性情、他的淡泊,怎么可能是一位身居高位尊贵优雅的皇子所拥有的呢。
江杳渡摇头,出语戏谑道:“哥哥娶了长宁公主不就万事大吉了。”
江逢春笑而不语,一旁的江溯替他接了话。“阿杳,萧折山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你若嫁给他绝对不受委屈。”
江杳渡扭头,“没兴趣。你们还是聊聊太子和三皇子的争斗吧。”
其实她早就该明白,既生在江府,注定了要与权谋扯上关系。
“来,你喜欢的茶点。”江溯又将一碟茶点递在江杳渡面前,笑道:“一会儿去街上逛逛怎么样?我听说这条街上的商铺还不错。”
江杳渡拾起一块茶点放入嘴中,敷衍一个好字,便开始享受点心了,心情却不似来时那般轻松。
恰时,说书先生洪亮的声音响起,今天讲的还是少侠谢澜的故事,场下既有叫好的,也有不屑一顾的,如江杳渡谢澜初逢的那天场景一样。
她淡淡一扫,见果然有客一袭白衣,独自一桌默默饮茶。
是了,说书先生口中的英雄,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少侠,华山巅眸光温柔的师兄——都是那个叫谢澜的轻狂少年。
江杳渡此刻朝他望去,目光幽深不见底,黛眉微皱,眸中的神色难以捉摸。
“阿杳?”江蕴枝唤她。
江杳渡回神端起茶碗,装模作样地品起来。“刚刚是在回味茶香余韵,不愧是临安最好的茶叶沏出的茶。”
她见三人一脸奇色,便无所事事地摆弄袖子,淡定开口:“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眼神怪可怕的。”江溯小声接了一句,江逢春却望向谢澜所在的方向,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出语嘲讽,“真是看不出来,某个连六皇子都看不上的人竟好这口。”
她再度望去,见谢澜附近的一桌果有两位满面络腮的粗糙大汉,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从江逢春的角度看,确实严严实实挡住了谢澜。
正巧白衣公子起身向外走去,眉与眼携着江南山水的秀气。江杳渡瞥他一眼,继而低头喝茶。
此人绝不是谢澜。
虽说容貌有几分神似,但眉眼间的意气大有不同。此人气质清雅,眸底暗含精光,面上是春风拂面的笑意。她猜此人善于隐忍,温和谦逊的表面下深藏野心。
兴许是某位官大人。马上,她从江溯口中听到了答案。
“这画春楼的名声竟将太子都吸引过来了。”
*
怪不得能有这般气度,原来是太子殿下。
传言太子弱冠之年,却未曾娶一位女子为妃,对风月之事态度漠然。皇宫内的人赞他清高,偷偷将其与皇上对比,却不料被皇上听了去,自是勃然发怒,与太子生了隔阂。
入主东宫的那位怀抱负却无处施展,一面与父皇生疏,一面被皇弟处处算计,虽有野心也只能一忍再忍。
江逢春沉眉思忖片刻,“兄长,萧谨权近来可想添谋士?”
“他的心思不好猜。”江溯抱臂缓缓点头,目光紧随着茶楼内的白色身影。“不过为他谋事的都是些平庸之辈。萧谨权是有大格局的人,兴许哪天醒悟了到民间访访奇人异士,似乎不足为怪。”
为皇子谋事,意味着整个家族的荣辱都牵挂其身上,若助谋权的主登上皇位,家族自是风光无限,前程锦绣。
江杳渡不冷不热地插来一句:“温聿是临安数一数二的才子,又是将门之后,对如今局势眼光独到。太子此次来是为了拉拢温聿吧。”
话毕周围哑然一片。
四人内心皆明,若温聿选择了萧谨权,便与他们形同陌路,一心为太子和将军府谋利。
日后官场相逢,冷言冷辞相对,恐再无闲笑浅醉的时光,临安也不会有惊才艳艳的双璧了。
“太子拉拢他又如何?多一个温聿少一个温聿,于他而言影响不大。”江溯有些无力地反驳。
江杳渡不屑,指尖描摹着袖边的云纹,无情的话脱口而出:“温聿可比你们聪明多了。萧谨权是太子,不管皇帝是否相中他,他都是未来的国君。而你们看好的六皇子萧折山,虽说书法上有点造诣,却一直以厌倦世俗为由掩饰自己的无能。”
她淡淡扫向两位哥哥,见二位神色微愠,柔柔笑了起来。“真笨。若我是你们,帮太子才是明智的选择。”
江逢春微愣一瞬,原本紧蹙的剑眉舒展开来,眸光一片深意。“六皇子并非无能,他的谋略不输太子,只是骨子里镌着轻狂,恃才傲物。我和江溯虽急,却也明白萧折山的性子不会任人摆布,关键时刻必将惊艳众人。”
原来真有这般性情的皇子。江杳渡凝视他片刻,低低笑了起来。“那我便相信二位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