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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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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日,丽频繁往返京都、东京,花出去一笔可观的差旅费——为了替即将入主她们一间实验室的特聘教授打理搬来的器材。说是打理,实际上只是监督搬运的工人将贵重器材稳妥地放好而已。

      研究生的功能总是这么丰富,保安、保洁,充当一段时间的包工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而那位因为高能物理峰会,从德国被聘来的超级天才,最年轻的正教授,带着学生到日本各地玩去了,至今没有露面——出现的只有他办公室门口的铭牌——Prof.五条。
      丽对他的好奇还没有对实验室新搬进的高性能服务器高,而眼下似乎有什么事情正悄然发生。

      回到宿舍楼下,丽将单车停进自行车库拥挤的车群中,她环视四周,观察其它车的把手和后视镜。
      数量变得更多了——不少车上都挂着黑色御守。和普通写有祈愿和名称的御守不同,这些御守是纯黑的,只有金线绣出的图样——一个放射的星状图案,中心点很小,八条放射线长度不一,末端坠着不同的图形,从三角形到十六边形,绣线闪动着微妙的光泽。
      她暂时没有发现其中的规律。
      丽不认为会有什么组织送出如此精致的产品作为推广,而这个图案也没有美观到大多数人都选择将其挂起来当装饰。所以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这天她去监工,遇上一位研究生兼职辅导员,对方很是热情地向她解释了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山本。丽被迫知道了山本论文大修后被拒稿,再修后被导师卡在手里,最后毕业成问题,找到的工作泡了汤等研究生经典悲惨事件。

      突如其来的热情总伴随着不被期待的索取。
      对方从包里拿出那个最近很常见的黑色御守,递给她,“快带上吧,这层楼只有你们这里没有了。”
      “为什么?”丽问。

      “带上这个,可以让试验变得顺利呢。”对方用一种故弄玄虚的语气蛊惑道,“一开始我也不相信的。据说是RIKEN那边做材料的实验室先开始带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好像是放了一种具有神经调节特性的材料微粒。

      “从玄学的角度讲嘛……如果神是因为人的信仰而获得了力量,那我们做实验,究竟能被什么东西庇护呢?物理学去拜牛顿爱因斯坦,生物学去拜谁呢?就算真能找到具体的人做信仰,那力量也太分散了。所以——
      “——如果把实验学科的所有信仰集合起来,我们就能创造新的神。”

      ……居然已经从在实验室门口挂“PCR之神保佑”的对联,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了吗?
      丽一时语塞。
      不要破坏了我们这层楼的风水。对方这样说着,把御守塞到了丽的手里。

      “现在不相信也很正常,过段时间你就会相信了。不过好像也不是对所有人生效的呢,山本座位上摆满了这个,还是这么倒霉……”
      如果连自己创造的神都抛弃了,又还能相信什么呢。

      回到实验室,丽第一时间检查了御守的材质,接着不顾忌讳*将其拆开了。里面是一个纸包,纸上什么都没有。丽将内容物固定,放在高倍镜下检查。粉末颗粒呈现和御守外包装图案相似的放射状,不过中心更大,更不规则,丝线密集扭曲,像畸形的神经细胞……堆叠挤挨的样子看得人生理不适。
      用高温对剩余粉末灭活,将空御守挂到实验室门口,她将粉末送去做成分检测。成分检测的单子快开到一两个月之后了,得到结果也不知要等多久。
      不过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无论结果如何,他人信或不信,都与她没有干系。
      信仰这种东西,她想要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作恶者怕地狱是真,为善者怕天堂是假,无非是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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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海倒悬,蜻蛉低飞,春天走到尾声。
      工作永不停息,娱乐索然无味,每个日子都使世界趋于无聊。

      丽在校道上骑车前往理学部,回忆起手冢来那天的趣事,她把车停到与不二拍照的银杏树下。就在她仰头找银杏花时,天空突然坠落了。
      是某个人的眼睛。大海从蓝眼睛中疾涌而出,淹没她,将她的眼睛也染成蓝色。
      对方看着她,似乎也愣住了,就这样直挺挺地砸下来。
      丽下意识提膝飞起一脚,虽然及时收了力,树上砸下来的人还是被她一脚背扫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啊痛痛痛……”天上来客穿着一身全黑的便服,看起来像穿了实验室的黑色大垃圾袋,他坐起来第一件事是摆正脸上摔歪的墨镜,明亮的蓝眼睛从镜片上方扫视她,“喂喂,怎么会有人看到超级大帅哥的第一反应是一脚踹过来啊——”

      “抱歉。”丽跑到他身边蹲下,伸出手,“还站得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也伸出手,像要比手掌大小一样与她掌心相对,“……你知道无穷级数的敛散性吗?”
      “知道。”丽点点头。

      他的手比她大不止一圈,盖上去后完全看不到她的手了。他反手将手掌竖起,连带着丽的手也与他贴合在一起,“我们之间存在着收敛的射影空间,展开的话就是无穷远点。简单来说,你没有踢到我,你踢到的是…嘶。”
      “是肋骨骨裂。”丽用一根手指轻戳自己踢到的位置。

      “啊!不可以这样,还没有讲解完,再来一回!”他直接躺倒在地,像块柔软的大年糕一样蹬了蹬腿,又坐起来,伸出手,说,“你知道无穷级数的敛散性吗?”
      “知道。”丽拉着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拔起来,“快进到肋骨骨裂。”
      “我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将单车推过来,她拍了拍车后座,“上来。”

      发现耍赖似乎没有用,他换了新的说法,“五条悟这样的大帅哥坐在你的车后座,会引起大骚乱的哦!”
      丽指了指自己的脸。
      海藻般的卷发拂过她白皙的面颊,神秘的金眼睛注视他,像光风中蜻蜓的薄翼,纤细得让人不敢触及,如梦一般的美丽。
      被注视的人回忆起以自己的身手为什么没能及时躲开攻击,又换一种说辞,“你看,两个巨大的发光体在一起,会加剧全球变暖哦。就算不关心人类,至少也要为南极的企鹅考虑一下吧。”

      “你是极端环保主义者?”丽利落地翻身上车,“这里没有无性别厕所哦。”

      “呜啊,好刻薄!好刻薄的人啊!”

      指尖轻巧地拨动车铃,丽冲他颔首,下巴撇向后座,示意他快点上车。

      知道推脱不掉,五条悟动作轻盈地跳上车。虽然动作很轻巧,但后座的轮胎还是被压下来弹了一下,两条长腿也拖在地上。
      丽以高超的车技和强大的力量把车平稳地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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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建议您最好抓紧我,如果不想成为绿化带的有机肥的话。”

      五条悟单手环着她的腰,乖巧地把过长的腿收在两侧。

      “用最聪明的大脑浇灌,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呢?”如果用投接球来比喻对话往来的话,普通人总是努力不让球掉到地上,五条悟则是一杆把高尔夫球打进洞里。这样有去无回的对话,今天却有人拿着网球拍把球弹回他脸上。

      “会长出**。”丽答。

      “欸!说这种话会让作品被封禁哦。”

      “那真是求之不得。”

      “嗯,确实会长出毒草来吧。美丽和智慧,可是剧毒啊。”

      两人在银杏树光影的缝隙中穿行。
      风穿过光的间隙,从丽的发梢流走,拂过他面颊,能嗅到洁净冰冷的香气。
      五条悟目光跟随丽头顶飘舞的发丝移动,最后还是没忍住,像猫抓毛线团一样,伸手摸了摸。

      骑车路过的学生偷偷用艳羡的目光瞟着他,突然被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盯住,接着对方用那张俊美不可方物的脸做了个极其抽象的鬼脸,吓得学生一个急刹车,落在了后面。

      “……请不要戏弄我的同学。”

      五条悟快活地哼起歌,单手搂着她的腰,时不时掀起墨镜,对向他投来羡慕眼神的学生吐舌头。

      “要下坡了,抓紧我。”

      完全没有听。
      他松开她,举起双臂,像展翅欲飞的海鸟,口中发出快活的呼喊,“おお——”
      车向下冲,他毫无形象地张着嘴,感受呼出的气与风的对流。
      春末温暖的风吹起他雪白的发丝,浪花洁白地散碎,太过耀眼的蓝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世上的一切属于五条悟。
      五条悟爱世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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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医院。

      “左侧第12肋骨轻微骨裂,没有错位,也没伤及内脏,”医生指着X光片问丽,“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是病原。”丽答。

      五条悟大笑,笑得脸更白了。

      “Guten Tag~”推门进来的人打断了他的笑声,“你们好!为了避免Prof.五条的病情变成外交事故,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全权处理。”

      来人穿着一件熨帖的西装马甲,勾勒出偏瘦却利落的腰线,马甲下是浅灰色衬衫,领子上打着半温莎结,手臂上挽着一件白色长风衣。银白色直发在耳垂下两公分处利落收住,有一张明显的异国面孔。

      “啊,对对。”五条悟点点头,“这位是我的贴身管家威斯曼,之后的事情请跟他沟通吧。麻烦你啦医生さん。”

      “没错,就是那种会把保险受益人通通改成自己的邪恶经理人呢。”威斯曼调侃道。
      他的身量相当高,大概跟站直了的五条悟差不多,鲜明的下颌线如石刻般清晰利落,高而挺直的鼻梁,和日耳曼人传统的锐利冷峻不同,面容柔和而俊朗。

      于是五条悟在轮椅上被推出诊室——当然没到要坐轮椅的地步,他只是单纯想玩。他以一种硬汉派小说的姿势潇洒地坐在轮椅上,低头翻看丽帮他办的临时病历——右下角还签着她的名字,而多功能研究生现在正充当代步工具的动力源。

      “邪恶经理人”威斯曼先生很快处理好所有事情,走到她们面前。

      “你好,Miss 蛇贺。我是阿道夫·K·威斯曼,这届高能物理峰会德国代表团团长。”他银色尖晶石般的清澈眼瞳中盈满温柔的笑意,念丽名字的发音标准得不可思议,或者说对于德国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
      但听到他的名字,又觉得合情合理。阿道夫·威斯曼——物理学界如雷贯耳的存在,他的丰功伟绩甚至跨足军事、经济产业等多个领域,和姐姐克罗迪雅·威斯曼一起,被称作双头的天才*。

      “也是马普学会重力物理研究所所长*,被称作双头的天才。”五条悟站起身,出乎意料地正经介绍起来,然而,“不过今天只有一个头呢。”

      “另一个头落在德国了。”威斯曼笑起来。无论是从身量还是从履历上看,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笑容却是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特有的纯净天真。

      “怎么样,你们谈好赔偿了吗?虽然GTG*先生总是给我添麻烦,但也是我们这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呢。”他语气温和,话语中是对五条悟不加掩饰的回护。

      “嗯嗯,当然。蛇贺さん明天起就是我的教学助理了哦。”五条悟将左手自然地搭到丽肩上,“日本嘛,你也知道的。总是有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要处理的。虽然我带了学生过来,但他们只需要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可以了。”

      威斯曼深以为然。
      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错过了威斯曼投向她的、非常温柔的目光。

      两人把五条悟送回他学生们的手里,目送他们打打闹闹地离开。
      丽抬头看威斯曼,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她的名字可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能叫对的,可何况德国人。
      对方相当好脾气地抿嘴笑了笑,从风衣口袋里递给她一张写了地址的便签,“明天如果有空的话,请到这里来一趟吧。虽然不想破坏你的心情,但是为了打消你的疑虑,需要你过来的原因是——

      “——我受友人所托,带来了你父亲的遗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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