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早春一枝

6、距离会产生美，也会毁灭美

　　No.1
　　高中三年，分班这事，大概是让周涔伊觉得最倒霉的一件。当初她满心欢喜以为能和朋友们再续前缘时，却被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成了（2）班的独苗儿，而那几个女人去了（3）班，另一个物生地班。
　　可能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还和夏鑫这个男朋友在一个班，还和他是前后桌。
　　新的班级和原来的高一（2）班截然不同，从前的班级热烈活泼和老师都打成一片，新班级内敛沉闷上课仿佛一潭死水，这让她上课上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在听不懂新的数学老师讲的圆锥曲线，听不懂生物老师讲的有丝分裂减数分裂的时候，而座位几个同学讨论题目她也加入不进去的时候，那种不自在就像洪水，侵袭而来。
　　所有的不自在，重叠上对未来的不确定，堆砌成一面巨大的镜子竖在她面前，让她只看得见身后，看不清眼前——她怀念以前的班级，以前每一个同学都那么可爱，每一个老师都那么亲切，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值得怀念。
　　No.2
　　一边是四年的好朋友，一边是不认识的陌生同学，周涔伊再一次站在了选择的岔道。她担心结识新的朋友会失去沈欣，也担心和别的女生相处时自己会心猿意马，于是她选择背上过去的“枷锁”。
　　所以当那些女孩子们抛来友谊橄榄枝问“要不要一起吃饭”时，周涔伊只是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了对不起，继续选择了和沈欣一起吃饭、一起放学。
　　她偶尔会因为烦恼在午休时偷偷抹眼泪，可是当她决心敞开心扉与夏鑫倾诉时，却被男朋友冷嘲热讽地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哪有人会一直在一起？”。
　　她泪眼婆娑的去看夏鑫的笔挺的背影，陌生到仿佛在看一个雕塑，是那么的冰冷。
　　他明明可以不那么给她泼冷水的，可以告诉她“只有对的人，才会一直在一起”。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她坚信，有些人就是会一直在一起，如果没有，不是道理错了，而是人错了。
　　于是为了维持好闺蜜亲密无间的关系，她把夏鑫推远。课间她用笔戳了戳他的背，“放学就别再一起走了吧，反正我们见面的时间也长”。
　　No.3
　　可是过多地悲悯过去，终究不是好事情。当与过去的距离太近，与当下的距离太远，人会变得悬空，情绪也会像跳跳糖一样，进了嘴就开始刺啦刺啦。她会因为沈欣中午吃饭没有等她而难过哭泣，也会在某一个中午因为一袋零食没有跟夏鑫分享和他冷战一天。她讨厌话没说清楚就冷战，觉得如果夏鑫和方之远性格一样外向有话直说，似乎就能避免很多次吵架。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最后一根稻草，不小心失足的人，会拼命抓住岸上的稻草，防止被湍急的水流淹没。那么当时，分数对于周涔伊来说无比重要——让她崩溃的是分班后难看的选修成绩。
　　期末模考成绩公布的那天中午，她拉着沈欣去食堂点了麻辣牛肉面。沈欣知道她是不太能吃辣的，所以从不会问她加不加辣椒，问就是不加。可是这次，她一言不发地舀了满满一勺的辣椒油往面上浇。沈欣瞬间明白了，所以在周涔伊吃面条吃到泪流满面，低声说出“欣欣，我好难过。”的时候没有惊讶，反而是给她递去了纸：“宝贝，我在听呢，你说。”
　　那顿面，明明那么辣，但周涔伊红着眼睛，和着眼泪吃完了。她习惯了把自信心把成就感建立在分数之上，所以当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的时候，也是大厦将倾之时。
　　No.4
　　那天午自习，当夏鑫忽略她红着的双眼，忽略她低沉的气压，再一次因为小事生气，扭头跟她提出分手的时候，她没有像以前一样道歉挽留，只是低头说了声“好”。
　　这一次，与其说是距离美化了方之远，放大了夏鑫的缺点，不如说是她认识到自己向往的异性关系是那种疏离的同学情或是友情，而不是这样彼此捆绑的感情。
　　她转着笔，泪水模糊到看不清错题本上的麻叉，当时她觉得，夏鑫比不上沈欣分毫却能轻而易举影响自己的情绪，这两个月的感情相比于她的前途实在是太不值得挽留了。
　　她很郁闷，还被前面的人投来的阴郁眼神扰的心烦，于是她盖上笔盖，合上笔记，趴下午休了。醒来后，她的袖口湿了，只是她分不清，这是伤心的泪水还是烦躁的汗水。
　　“性格不合适”是她后来对外的分手说辞，分手原因其实她自己也没能看清。她觉得该背锅可能是她的草率，可能是夏鑫还不够好，也可能真的是因为距离感与分寸感在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