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相倚》在屿

1、新的教书先生

　　洛州的雪下的正紧，长街两边的灯笼上已经落了不少，烛火在里面一闪一闪的。一辆辆马车停在了叶府门口，朝里面望去，灯火通明。
　　江虔把伞往长嫂那边偏了偏，他自己皮糙肉厚的倒是不用，在边关六年，这雪头一次让他感觉到了亲切。
　　老将军刚和老友寒暄完，突然很神秘的对他说：爹给你找了件事做。
　　江虔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将军接着又说：读书。
　　江虔：……不去。
　　“啪”的一声，一巴掌呼在了江虔头上：不去也得去，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打仗，哪个姑娘愿意嫁你？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几个丫头小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浑身露出“我愿意”三个字！刚刚在来的路上她们还在讨论江家那个只会蛮力的二公子是个傻大个，没想到见了是个俊俏小公子。
　　江虔赶忙比了个“嘘”的手势，想让自家老爹少说点：我熟读了兵……“书”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老将军拽着向内厅走，边走还边赞赏找的先生人有多好，学问有多么深。
　　江虔：只要能让我识字，哪个先生你都觉得好，既然学问那么深，肯定又是个枯燥的老头。
　　内堂
　　江虔：平乐啊，你这橘子剥的有瑕疵啊。
　　邱实：……
　　江虔：你看这上面的橘络都没剥干净，好苦啊。
　　邱实忍无可忍：你给我放下，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江虔又顺了一两个橘瓣 ：爹又给我请了教书先生，好像是太傅。
　　叶璟和邱实异口同声：付晏？
　　江虔：你们认识？
　　邱实边替叶璟解大氅边回答：自然认识，刚才还在和阿璟唠嗑。
　　叶璟笑笑说：你大可放心，太傅是个很好的人，不会苛待你的。
　　江虔走后，邱实将橘瓣一个个放在叶璟手心，橘子算是叶璟常吃的药材里比较甜的了，虽然邱太医总是变着法子去让他少尝点苦。
　　第二天一早，江虔就被老将军赶去了付府，老远就看见了守在付府门口的士兵。看到陈闻将军后，江虔顺手从路边的树上扯了片枯叶子：可以啊老陈，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这么会打扮自己了，果然是准备成亲的人啊，你看这蓬松的头发，上面点缀着几片枯草，显得漫不经心，潇洒不羁。
　　陈闻挠挠头：……将军就别取笑我了。
　　江虔指了指陈闻脚下的笼子：怎么关起来了。
　　笼子里是一只绣虎猫，很胖，睡的七仰八叉，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尾巴从笼子的空隙伸了出来，江虔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陈闻：是太傅养的，皇上今天带挽月公主过来了。怕挠到小公主就让我抱到外面了，没想到这猫贪玩的很，又是上树又是爬屋顶，我这头发就是给它闹的。
　　陈闻整理好仪表：将军今天是过来找太傅的吗？
　　江虔：…是。
　　陈闻：认字儿不丢人，我马上给你禀报。说完就一溜烟不见人影了。
　　江虔：……
　　付府的家丁并不多，江虔从进门就只见到过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和两个侍卫。
　　内厅只坐着两个人，一位是皇上，另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裳的想必就是付晏了。对上付晏眼睛的时候，江虔不禁眼里冒出了点光，不过这点光在看到内厅墙上挂的字画的时候就转移到字画上了，后来在得知字是付晏题的以后又转移回来了。
　　江虔不自在的在一旁站着，也不知道付晏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盯着字画看的，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示意他：我见将军对字画挺感兴趣的，我书房里有几幅，要过去看看吗？
　　江虔眼睛又亮了亮，这明显是给他找了个溜的机会啊，不等江虔说“好”，皇上便开了口：既是他的学生，以后便有的是机会看，朕今天还需去趟长公主府，将军和太傅陪朕走一趟吧。
　　江虔：是。
　　付晏：是。
　　皇上走得时候并没有带挽月公主，又让陈闻留守付府，周朝领土并不大，宫里的事情更是备受关注，往往一件小事也够人们谈论很久。江虔那几年虽然在边关，却也是听说了的。贵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小太子却在三年后落水夭折了。是“夭折”还是“被害”，无从定论。
　　江虔一早就觉得付晏眼熟了，现在和他并排骑着马，真是越看越眼熟。他故作镇定道：雪天路滑，太傅要小心些。
　　付晏心里一个趔趄，转头不解的看着江虔，忽然想起了什么。付晏也就纳闷了，昨晚月黑风高的，摔倒也能让他碰着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真是谢谢将军提醒了。
　　江虔一脸真诚 : 应该的。
　　先帝一共留有三位子嗣，一是当今圣上，还有一位是三王爷谦王，另一位便是现在站在江虔面前的长公主了，付晏从进去就没开过口，皇上说什么他便应承什么。
　　皇上看着眼前的孩子：皇姐，昭儿也到了请教书先生的时候了，唔……不如让太傅来教他如何？
　　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她其实心里很明白皇上用意如何：一切听从皇上旨意。
　　皇上大笑几声：甚好，以后朕会派人接送昭儿，皇姐不必担忧。时辰也不早了，朕先行回宫了。对了，皇上转向付晏：挽月想你了，在你那待一晚上，明天朕派人去接，以后就劳烦太傅了。
　　付晏：不敢，为皇上分忧是臣应做之事。
　　回付府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空气略微有些尴尬。冬日的暖阳斜斜的铺在付晏的身上，在阴影的衬托下越发显的他身子单薄，江虔定定的看着付晏，不自觉把马往他那边靠了靠，自从小太子夭亡了以后，皇上再无新的子嗣，今天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用意如何。
　　付晏转身：将军快把付某看穿了，在边关待了六年，莫不是看我都眉清目秀了？
　　江虔后知后觉：啊？他这是在说我想成亲想疯了？？？
　　付晏早上到的时候，小王爷沈昭已经到了，看到他就兴奋的喊了一声：师兄。
　　还给他倒水搬椅子。
　　江虔接过水杯心想这小家伙很伶俐。倒是付晏从他进门就没吱过一声。他放下杯子凑了过去，这字…！
　　先生的字写得真好看，我以后也能写的像先生这么好看吗，不等江虔说完，话已经被沈昭接了过去。
　　付晏放下笔，笑着摸了摸沈昭的头。江虔也跟着揉了揉，笑眯眯的问：怎么这么会拍马屁，跟谁学的。
　　沈昭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之后便坐到一边练字去了。
　　江虔趴在桌子上看付晏写字，他的字让江虔溢于言表，刚柔相济却不失洒脱率性。
　　付晏见他看的入神，敲了敲桌面，将军能帮忙把柜子里的字画拿过来吗、
　　江虔起身：好。
　　待付晏打开画卷，江虔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几幅画出自何人之手，但是所题字的笔迹分明就是眼前人的。
　　付晏将字画挪到哪，江虔的眼睛就直勾勾地跟到哪，付晏打趣的问道：看将军的反应当知道了是谁所作，既对字画有如此兴趣，真的不曾读书吗、
　　江虔将一瞬间的惊讶收了起来：在下不过是一介武夫，有个喜欢收集字画的爱好罢了。
　　付晏：喜欢秦音的画？
　　江虔点点头。
　　收藏正经一些的。
　　江虔：？？？有不正经的。
　　他就是个画画本子的。
　　你们认识？
　　付晏想起秦音把自己画进本子里就来气，不觉语气重了点：不熟！
　　江虔表面上没再多问，但晚上走的时候还是悄悄带走了付晏今日写的那幅字，还鬼鬼祟祟的去了好几家书坊，买了几本受欢迎的画本子，藏在衣服里带了回去。没想到他人生中挑灯夜读的时候除了处理军务，竟然是看画本子。江虔心想：先生今天什么也没教，只提到画本子，那就是让我看画本子，没错，付晏教的。
　　………
　　“啪”的一声，画本子被江虔重重的合了起来，熄灯拉被子一气呵成，只露出了微微泛红的耳尖。
　　子时，一阵焦急的马蹄声直奔付府，皇上急召，付晏匆匆穿好衣物便进了宫。
　　皇上眉头紧锁，正低头处理着什么，殿内除了宋公公还有一个人，看衣着打扮是传信使，周昱见付晏行礼招了招手：免了。又示意传信使：将情况再讲一遍予太傅听。
　　传信使：是。离皇城不出一百里的佟城爆发疫病，今夜守城士兵发现了三名鬼祟之人在皇城周围徘徊，将其抓获后询问得知是淮县的百姓，疫病不得治，他们想向皇城求救。来的有十几人，到皇城只剩下三个，所幸据他们所说都是夜间赶路，受染人群应当较小。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以防万一，朕已命人将其三人带离皇城，在城郊看管，也派兵沿路去探查。太傅有什么看法？
　　付晏：照此情况到皇城至少需三日，疫病传播，当地知府会采取相对的措施，百姓到皇城，情况应该不容置缓。
　　皇上：消息瞒的滴水不漏，朕命你即刻启程前往佟城，彻查此事。
　　付晏：臣惶恐。
　　皇上：惶恐什么，你本就是上一任殿元，该进入翰林院，是朕一直屈才，邱太医已在去往桐城的路上，江将军探查完也会前往佟城跟你们会和，不必再多说。
　　付晏：…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