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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军阀的旧情人32 ...

  •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浅淡的薄雾弥散而开,凝露于朦胧的窗上。呵气见白,就如同整个公馆一片迷惘的愁云惨淡一样。
      当南方政府的车队离开之时,便证明和谈之事已了,他们此行亦注定失败了。

      ——也代表着他们回去后注定的处分与惩罚。

      普通职员倒也罢,可于曼蝶知道,她与部长必定不会是只轻易受‘点’处罚就能好。

      她明白自己对此的不安与恐惧,慌乱之下,她踌躇的进到房内,只想找那人先问询一番情况。

      可曦光悄然爬入,窗旁那道身影神色淡淡,只指关节点着一份电报,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室内一片静谧,她接过电报看完亦是一怔,正想说话——
      却听一旁的人口中说道,“闹出点动静——吓唬吓唬便好。”

      可明明——

      她诧异不止,想询问原因,却听那人给的回复只道,顾沉烟现在受冀北的保护,军部愤怒之下只知惩治叛徒,却不想他们的安危现在正处冀北的监控下,若动了手冀北不可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可她听完蹩眉良久,却是摇了头。

      此次和谈事关重大。

      和谈结果几乎牵涉皇军整个战局布置的变动,虽全责不在他们,而是那冀北态度出乎寻常的坚固,导致到今天为止,他们甚至私下连与冀北会面好好谈谈都未能成功。

      但军部从来只看结果。
      他们本就未完成指令,若是还违抗命令,依此次军部震怒的程度,惩治力度必然不小。

      毕竟情报科的人是最好用的刀,也向来是得罪人最多的地方——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想到自己的幼妹,想到自己知道的、那些山沟间的暗狱、那些阴私碾转下以抚慰将士的名义送往军营的勾当......

      她苍白着脸,将那些预想抛到一旁。

      而现在顾沉烟这一事,虽出的意外,但军部怒极下注意力反倒被牵引出去——能有这一份下令处理诛杀的电报,就说明这不失为一次转机。

      若是他们能孤注一掷,不畏冀北的威势将他击杀,以抚军部的怒火,再将大部分责任退到那人身上,说不定能亡羊补牢。
      到时再回去找寻关系疏通一下......

      越想她的眼睛越亮,她微有些兴奋的条理清晰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只觉如此破釜沉舟,定能寻求到更大的机会。

      可她难耐激动的叙说许久,等来的却是男人复杂难辨的沉默——与对之前命令同样的复述派遣。

      她质疑而不解。

      但男人却只是不语。

      情绪不稳下,她未能再忍受,所以直到最后她近乎崩溃失常的要一个解释后,男人才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改口轻叹道——这才是上头的命令,听命行事就行了。

      然后她看到了一份外饰极简单平常的文件。

      看起来只是一份普通传达令,随意的被一个更普通的财务审计文件袋装着,里面的内容她看不到,可那上面的印章却不假。

      重叠着有两个,其中一个她不认识,但另一个他却十分熟悉——正是满洲国□□的钢印。

      而不认识的那个她还未问出口,男人就已为她解答——
      “是军部最高指挥官冈村大人的章印。”

      哑然无言。

      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军部最高指挥官的章印——亦代表着这是最高指令与机密。

      那不是她能知道的东西。

      ......

      于曼蝶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在世界意识的诧异中,后面的两个黑衣人亦迟疑了一瞬,才松开劲道,放开了那被钳制已久的青年。

      顾沉烟从容不迫的起身。
      拍了拍膝上的尘土,按揉了揉僵硬的手腕,他侧头看向一旁的人。盯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未有一丝预警的道:“你妒忌我?”

      像是未曾料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话音刚落,于曼蝶脸上表情震惊了一刻,就马上像是吃了屎一般,脸色极臭的扭头。
      她潋滟娇媚的眼眸满是不屑:“呵,我会嫉妒你?做梦去吧”

      顾沉烟轻哦一下。

      巷道只有唯一的出口。
      情报科的人在后面跟着,他们两人则在前走着。

      于曼蝶步伐愈快,只想快点走到巷口,结果还没走过一段儿,青年就又突然开口道:“所以——你其实是嫉妒我连叛变了都有人护着,不会受到惩罚?”

      “......”

      “闭嘴。”

      “哦。”

      顾沉烟不再说话。

      就像是一直以来情报科与他之间的隐隐对立、话不投机的冷硬关系——不能共处,亦不会消解。

      然而夜凉如水。
      明亮的月光与黯淡的繁星交相辉映。

      可能是月色正好,可能是银辉洒落的恬静,让寂然寥落的巷道也有了短暂的风止叶停——

      于曼蝶忽然在沉默了半晌,走至巷道的快中央时,低不可闻的主动开了口问道:“回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顾沉烟愣了愣,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过来她想问什么。
      虽然很想提醒她刚刚是谁让他不要再说话,但思忖了片刻,他还是道——

      “还好,”他淡淡开口道。

      然后似是觉只这两字不够真诚,他思索了瞬息继续道,“不算坏,不像你们情报科有余威压制,至少我现在出门不用担心突然有人冲上来劈头就是一刀。”
      “唔,也少了那一击不成被放倒后愤恨不已不带一字重复的国骂。”

      “安全了不少,不过——”青年像是想起什么,轻啧一声,“依然算不得安静,偶尔会收到一些前两年没有的唠叨,礼物和一些人莫名愧疚下的表彰。”

      于曼蝶听着,笑了一下:“是我忘了,你是‘负重归去’的英雄,与我们还是不一样。”

      话题结束,空气又陷入静默。

      但这次不再是顾沉烟忽然毫无征兆的开口说话,而是俄顷,于曼蝶又突兀道:“我今晨是想杀你的。”

      顾沉烟并不意外的回了一句,“是吗?”

      “嗯。”

      于曼蝶难得有这样和他说话平心静气的时候,连嗓音都清淡不少,“是很迫切的想杀了你——”
      “我那时以为只要能杀了你,给军部一个交待,回去就能减轻点处罚。”

      顾沉烟平淡的应了一声,似是不如何想了解她为什么想杀他,也似乎不想知道,他们回去后会受什么惩罚。

      于曼蝶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像只是忽然有了谈兴的随口闲聊。

      “我是随我父亲入的这满洲国。”

      “他曾是清末扬州的提督学政,扬州沦陷后,他被军部所俘便入了这满洲国,可他却不愿为日本做事,又怕反抗下舍了性命,只能装作愚钝不堪,消极避事,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被发现盯上。”

      她讽刺的笑了,“可对我来说,在哪里工作,为谁而运作,并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先一步自请进了这情报科,来了这最脏却也是最让人畏惧的地方。是为家族的投诚,也是为做最好用的——”
      ——持刀人最不舍得遗弃的一把刀。

      只是自那之后,她那胆小却又为此而羞恼的父亲,就也再不愿见她了。

      她的眸子氤氲起薄雾,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去后我便要结婚了,我未给你请柬,不过现在的你也应是去不了了。”
      “那人家世清白,是一不介意我身份的小行商,你虽兼任平城汇丰行长之位,但交往的、见的也都是大商人居多,应是不识得他的,他父母双亡,自己白手起家攒下一份家业——”

      她看着顾沉烟的表情笑了笑,“意外?是以为我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更有助益的对象?”

      想到那人,她的笑容深了一些,“他人虽年纪轻了些,人也懒散了一些,但待我温柔,也是第一个不怀任何目的愿意接受我的人,而且——他够安全,没有沾染上累累的血迹,没有太过复杂的关系,我们之后还会有一个孩子。”

      默了默,她没有再说下去。
      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虑,她鸦羽般的长睫下沉甸的满是浓重的顾虑与忧色。但马上她便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像是觉自己所想有些好笑。

      而这次,顾沉烟也未只是倾听,忽然淡淡开口道:“如果战争结束了呢?”

      见她似有迷惑,他重新换了个说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不管以什么方式,你想战争早点结束吗?”

      看不清身旁之人眸底的神色,于曼蝶被他问的怔忡了一瞬,脸上难得浮现起了几分迷茫之色。
      想——好像也不想。
      她是满洲国政府的人,战争结束,只有一种结果她的结局才能是好的。

      那就是日本赢了。

      但站在国人的角度,她知道青年的战争结束,指的是击败日本,打退侵略者。
      那战争一旦结束,代表的就是他们这种人的清算——

      她的手不自觉抬起,然后又不自然的放下,思虑了半晌,最后还是神色复杂道:“可能还是想的吧。”
      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可就算日本赢了又如何。
      不像满洲国其他那些活在醉生梦死的幻想中的人,她为日本做事,却也从来都清醒的知道——日本从未平等的看待过他们。

      亡国奴从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所以——“如果审判没那么严酷,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光明正大的......”

      像是想到什么画面,她语气犹豫着,但浑身的气息却不自觉一寸寸温柔下来,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她终于放松了一点那陈旧的枷锁,道:“所以我是有些嫉妒你。”

      嫉妒你有退路,有能护住你给予你助力的家人——还有那般好的运气。

      “以前只是觉得你可恶又碍事,倒是从未想过这些,现在却——”

      “嘭!”

      她的声音突然猛地一滞。

      胸口溅起嫣红的血花,不远处,漆黑的巷口也黯淡下硝火迸溅的颜色。
      只在一息之间,肺部挤压的巨痛,就让她张口便吐出一口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撑着一旁迅速扶住她的青年,她匆忙的捂住腹部踉跄了一下,始料不及的抬首看向那硝火燃起的地方。

      巷口,是在枪响时脸色骤然僵硬,隐带愤怒之色的林部长。
      而另一个慢条斯理收回手,甚至在她倒下后都未抬头只顾擦拭着枪口的——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竟正是她刚刚言谈间温柔如水,普通一介商人,本应远在平城等着她回去的未婚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军阀的旧情人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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