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冢》居家大碗

1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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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暗下来，除了那辆报废汽车的车灯照亮角落，树林四周一片漆黑。
　　宴霜和慕幽笛藏在树后面，看着一群军人保镖护着受伤的康保国快速朝树林外跑去。
　　树林四周忽然冒出来的人，将负责断后的保镖们全部击毙，快步朝康保国一行人追过去。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枪声不断。
　　宴霜轻轻拍了拍慕幽笛捂着他嘴的手，示意放开他，他保证不会出声。
　　慕幽笛看了他一眼，放开手，转头戒备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宴霜做了个手势，示意慕幽笛要不要追过去看看？
　　慕幽笛想了一下，点头，低下头在宴霜耳边轻声说道：“跟着我。”
　　宴霜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他不熟悉这片漆黑树林的道路和方向，既然慕幽笛会出现在这里，直觉他肯定有备而来，他只要安心跟着他就行。
　　慕幽笛带着宴霜，两人悄悄穿行旁边的树林，摸黑朝康保国一群人的方向绕道潜行过去。
　　宴霜跟在慕幽笛身后，发现他在黑暗的树林里依然穿行自如，无论走哪个方向，他脚步从不迟疑，甚至提醒他注意脚下绊脚石，仿佛整个树林的道路脉络他驾轻就熟。
　　两人在离树林入口稍远的地方停下，匍匐在地上，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外面的情况。
　　康保国带着一众保镖和军队刚退回到树林边缘，正准备冲出去。突然，他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
　　保镖和军队也跟着停下来，虽然不明白康局长为何骤然停步，不过他们一向听令行事，对上级的命令服从即可，不会质疑或询问缘由。
　　一行人在离树林入口百米出停滞不前，保镖和军队立刻警惕地盯着四周动静，只有康保国皱起眉头，心头思绪百转千回，生性多疑的他终于觉察出今晚的事透着一股子反常和蹊跷，恐怕是冲着他来的。
　　他在办公室接到心腹的电话，告知‘女杀手’已经抓获，请求他遣人来接应。不过他最终决定亲自去料理这件事，他调查出这个“女杀手”身份不简单，想从杀手口中套出一些信息向大帅邀功。为了自身安危，他秘密集结军队前往府邸待命。心腹了解他，肯定知道这个“女杀手”对他的意义重大，不会假手旁人，必定会亲自去。直到刚才心腹的眼线忽然倒戈叛变，康保国才觉察出今晚这一切似乎都是有意针对他的一个阴谋。
　　他心头涌起一阵冰寒，没想到，背叛自己的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部下。
　　树林里一时静谧无声。
　　趴在土堆背后盯着前方的宴霜，忽然觉得树林太过安静，一声虫鸣鸟叫都没有，十分反常。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慕幽笛，发现他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康保国的方向，即便四周暗淡无光，他也能从慕幽笛的眼神中看到燃烧的仇恨和杀意。
　　他知道慕幽笛执着于为父报仇，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人生的一个使命，但他不希望慕幽笛冲动行事，把自己陷入危险中。康保国身旁的保镖众多，再加上军队十数人，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应付的。况且，他俩手上没有武器，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宴霜盯着慕幽笛的侧脸出神，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他伸出手朝闪光的地方摸去，正好摸到慕幽笛的手掌，一把冰冷的手枪正在他掌中紧紧握着。
　　宴霜一脸惊讶，慕幽笛转头看向他。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
　　这时，树林的入口突然逐个亮起一盏盏车灯，亮光处人影憧憧，似乎有许多人站在那里。
　　宴霜和慕幽笛连忙压低头，看向车灯亮光处。
　　宴霜发现那些人穿着警政司的制服，应该是警政司的人。只是，警政司的人为何会在这里？而且如此凑巧，就拦在树林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看向慕幽笛，神色担忧，以为这些人是冲着慕幽笛而来。
　　慕幽笛却神色平常，似乎早已知道警政司的来意，他伸手指向康保国。
　　宴霜顺着手指看过去，顿时惊诧。
　　康保国一行人看向树林入口，强烈的灯光直射，让他们看不清对面是谁，不过康保国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这时，一个声音从树林入口处传来，“康局长，蔡某恭候多时了，出来吧。”
　　闻言，康保国一脸恍然，“蔡祺曜，果然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与康保国一直政见不合的警政司司长蔡祺曜。
　　“哦？康局长似乎早已料到蔡某会在此。”蔡祺曜挑挑眉说道。
　　“哼！”康保国冷哼一声，看向树林入口，提高警惕。
　　他与蔡祺曜明争暗斗多年，对他也算了如指掌，此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自己与他争斗这几年没少吃亏，因此他一直不敢大意，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心腹会叛变。
　　两人不合在北洋军政府早已众人皆知，只是表面上两人依然一团和气，称兄道弟，私下里却火拼械斗无数次，大帅崇尚武力解决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是权力制衡。
　　蔡康二人公仇私怨由来已久，蔡祺曜是大帅东北跟来的旧部，却被后来居上的康保国力压一头。一个可以号令军队，一个只能号令警队，高下立判，蔡祺曜心中不服，觉得康保国没有实才，只会溜须拍马，而且他怀疑康保国底子不干净，投靠大帅另有图谋，因此一直暗中派人盯梢，搜集康保国一些暗地里的龌龊事。
　　他以金钱和扶正为诱饵，让跟了康保国十几年郁郁不得志的老部下倒戈，才有了今晚这一幕。
　　蔡祺曜缓步走向康保国，笑道：“康局长无需惊讶，蔡某听闻今夜此处有乱党出没，职责所在，便来巡查一番，碰巧遇到康局长你。”
　　康保国冷笑，“姓蔡的，是不是碰巧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惺惺作态，今晚这事咱们必须找大帅说清楚。”
　　“呵，无需康局长操心，此事我自会禀明大帅。”蔡祺曜施施然说道。
　　康保国闻言，立刻警觉，狐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收到秘密消息，今晚这里有乱党出没，请问康局长为何碰巧在这里？你与乱党又是什么关系？”蔡祺曜步步紧逼，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字里行间将矛头指向康保国通敌背叛大帅。
　　“姓蔡的，你血口喷人，我康保国光明磊落，与乱党并无关系，更不会背叛大帅，我对大帅对军政府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容你诋毁。”康保国立刻厉声反驳。
　　蔡祺曜并不理会，轻蔑一笑，大声命令手下：“康保国通敌叛党，证据确凿，我奉大帅之令将其拿下。”
　　命令一下，蔡祺曜身后立刻有一小队警政司手下快步上前，准备去抓住康保国。
　　康保国身旁的保镖立刻挡在他面前，身后的军队迅速跑上前，举起枪瞄准警政司的人。
　　康保国后退几步，退到保镖和军队的保卫圈内，高声骂道：“姓蔡的，你假传帅令，我要到大帅面前参你一本。”
　　他知道自己落在蔡祺曜的手上绝对讨不了好，双方力量悬殊，今夜恐怕在劫难逃，如今只能孤注一掷，想方设法逃命出去再找大帅评理。
　　警政司众人也纷纷举起枪，瞄准对面保安局的人。
　　双方人马相互对峙，战事一触即发。
　　蔡祺曜从怀里拿出一张缉捕令，展开，冷冷一笑，“是不是假传帅令，你一看便知，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手下们刀枪无眼，到时候伤了残了可别怪兄弟没提醒。”
　　康保国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蔡祺曜虽然手持缉捕令，却处处透着迟疑顾虑，此事定有蹊跷。再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背叛大帅，证据确凿，依自己对大帅的了解，如果知道部下背叛他，且证据确凿，根本不需要逮捕令，大帅会直接下令就地枪决。大帅是狠绝之人，绝不姑息叛变者。蔡祺曜拿出一张缉捕令，这样多此一举，事出反常，要么就是证据不足，大帅令他回去申辩，要么就是大帅另有命令，但姓蔡的存有私心，不想执行。
　　不过，不管怎样，如何破这个死局才是他当务之急，康保国如是想。
　　两方人马一时僵持不下。
　　宴霜和慕幽笛两人悄悄抬起头，看着外面戏剧性的一幕。
　　宴霜没想到北洋军政府的内斗会如此严重，这两人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一想到宴淩在军政府里任职，身为高级顾问，是不是也会遭到政见不合的人打压陷害？甚至就像蔡康二人这般刀枪相向。他四哥虽然聪明睿智，善于人心算计，但若遇到这般粗野蛮横的武力对抗，恐怕会吃亏，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他不敢想象。
　　他忽然想起下午宴淩嘱咐他的那些话，此时回想起来，始终觉得不对劲。以四哥的工作性质，应该涉及一些军国大事和绝密资料，手握这样的机密，军政府真的甘心放任这样的人离开吗？显然不可能。那么，什么人既可以放心让他离开，又不担心机密泄露？
　　死人！宴霜脑中闪过这个答案，双眼逐渐睁大，呼吸急促，整个人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想，或许北洋军政府根本不打算放四哥走，或者说根本不打算让四哥活着！
　　四哥应该也意识到军政府的意图，迟早会对他和家人下手，才迫不及待安排嫂子孩子和兄弟离开北京，他是存了逃不掉的必死之心。
　　宴霜的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可如今这情形他无法回去，心头顿时焦躁起来。
　　慕幽笛觉察出宴霜的异常，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头想了一下，缓缓举起枪，对准康保国。
　　不过，他还没扣动扳机，树林里突然“砰”一声枪响，康保国捂着胸口缓缓倒地。
　　双方的僵持被一声枪响打破，顿时混乱起来。
　　康保国的保镖连忙扶起他，与军队一起，一边朝树林里退去，一边朝警政司开枪。
　　警政司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开枪回击。
　　一时间，树林里响起密集的枪声。
　　站在树林外的蔡祺曜盯着那些保镖和军人，眼神狠厉，让警政司的人跟上去，务必一个不留。
　　他一开始就没想让康保国活着回去见大帅，他让人躲在暗处伺机行动，刚才康保国便是中了他的暗枪。
　　原本蔡祺曜计划将康保国逮捕上车，路上制造一起汽车事件，让康保国车祸身亡。不料康保国为人谨慎多疑，今晚竟然私自带军队过来。军人有军籍和编号，尤其大帅对军人十分看重，少一个半个都会严查。
　　只不过，他既然开了这枪就没有回头路，如今他不仅要除掉康保国，还要除掉那些保镖和军人，情况十分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