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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夜的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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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雪也越下越大,人踩在逐渐重新积起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等男人走到三条家门口时,乌云已经遮住了月亮,路边零星点着几盏灯笼。
还未走近,灶门炭治郎就在男人的怀里拱起背来,喉咙里不自觉发出“哈”声。
“怎么了?”男人抚摸着猫的背部,“啊,是不是这家黏糊糊的气味让你不舒服了?动物的嗅觉总是要比人敏锐,猫也一样吧。”
灶门炭治郎不自觉点了点头,越靠近,他越能闻到笼罩着三条家的那股鬼的气息,除了鬼的臭味,还有浓厚的血味。出于猫的本能,他做出了伏击的姿态。
“别紧张。”
男人经常这样自言自语。
在这个“梦”里,灶门炭治郎很确定自己是只不会说话的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男人——天满寺狐家里的,只知道天满寺是个独居的学生。
等等,说到学生,天满寺怎么突然变成大人了?
红毛猫咪努力思考着。
果然还是因为他正在做梦吧?小时候做梦,他也经常梦到自己长成了大人,帮体弱的父亲外出砍柴。
在灶门炭治郎看来,梦是现实的投影。
或许是因为梦中又出现了鬼,所以梦中的天满寺也变成了可靠的大人。
站在三条家门前,男人、天满寺狐简单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雪夜行人很少,因为村里鬼吃人的流言,所以来这附近的人就更少了。美和子夫人说她姐姐出事的消息应该是真的,雪下了这么多天,早已在路上积出厚厚一层,然而三条家门前既没人扫雪,也少有进出的脚印。就是不知道事态拖延至今,这家人还活着多少。
天满寺敲了敲门,静静等候。
每隔几秒,他都会敲上一次。
然而始终无人应门,门内一片死寂。
就在天满寺准备翻墙的时候,灶门炭治郎突然听到他开口:“鬼的话,真的能控制住自己不吃人吗?”
……
——跟他们不一样!!我妹妹才不会吃人!!
灶门炭治郎恍惚想起他与义勇先生初见时的场景。那时,他就是这样跟对方说的。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就是那样坚信的,他不会让祢豆子去伤害别人,也不会容许那样不做人的事发生在祢豆子身上。
虽说如此,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们兄妹那样的幸运。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已经变成了鬼的三条川健先生,真的能忍住饥饿,不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吗?”像是印证灶门炭治郎所想,轻松跃过院墙的天满寺说道。
“喵。”炭治郎也想知道。
同样被积雪覆盖的院子里能隐约看到新生的杂草,天满寺走在石子路上,蹲下身去,挖开一小块雪,托起一根草叶,轻声说:“大冬天的,养分还能这么充足,真是难得,只是遗憾没埋下些好的花种,不然种出来的就该是片漂亮的花丛了。”
炭治郎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乍一闻见院里刺鼻的味道,不禁连打了三个喷嚏,摇头晃脑地往后缩,直到缩回羽织里面,重新被温暖所包裹,他才缓过神来。
天满寺显得很开心,他逗了逗猫咪的下巴,“这里更臭了,你还是好好待着吧。”
他并没有刻意控制说话的声音,如果屋里有人,这时应该已经听见他闹出来的动静了。
炭治郎没有那么听话,他前爪抵着男人伸过来想白嫖的手,等注意到屋门后异样的气息后,连忙“喵喵”两声。
有人来了!
于是天满寺顺着石子路走过去,再次叩门。
此时,一人一猫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糟糕的形象问题,雪下得这么大,却连伞都不撑,斗笠也不戴,如此寒冷的夜晚,也只穿着毫无象征性的单薄黑色和服和没有家纹的雪色羽织,害得发梢和肩膀处都微微湿透了,再加上不请自来,擅自翻墙闯入民宅的做法,让人不由猜测起他的身份。
“他是什么人?”
“是浪人吗?”
“不能让他进来。”
“快赶走他!”
炭治郎早就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猫到窗下,竖起耳朵,探听那些小孩儿们的窃窃私语。
如果善逸也在就好了,他忍不住想。
“打扰了,夫人。”天满寺则没在怕的,他礼貌地说:“在下受人委托前来驱鬼。”
“什、什么?”门后站着的女人轻声道:“我家没有什么鬼,您是找错人家了吧。”
“我从不迷路。”天满寺狐狸似的笑了笑,他走近一步,站在屋檐下,微弱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高又长,门内的女人被那影子逼近,吓得后退半步。天满寺笑道:“请开门吧,夫人,不开门我是不会离开的。”
哪有人这样强买强卖?
门内突然躁动不已,女人忙说:“请、请走吧,客人……快点离开吧,我家什么事都没有。”
天满寺挑了挑眉。
“那么——”
下一秒,大门被用力拉开。
————
愚蠢的女人!!
该死的灭鬼人!!
三条川健于雪地里奔逃着。
他早有暴露的预料,只是不想这般严寒的日子,还会有鬼杀队的人出现。为什么?那位大人不是说日前刚重创鬼杀队,他们正处于元气大伤的阶段吗?
最开始的时候,他向对方求饶,说自己从未想过伤害家人,只是看家人实在害怕,所以不得已用血鬼术操纵了妻儿的身体。
对方嘴上应和着,转头就拔出刀来。
真是个骗子。
那头长发比夜色更深,黑色和服和雪色羽织在深夜里恍若游魂。对方不知疲倦地追杀他,一路到了山上。和当时扶起被他推倒的妻子一样,男人此刻也一反拔刀的果断,动作温柔地搀扶起雪中的老人。
骗子,为什么能对别人那么好,却不放过他呢?
喊着“爷爷”的孙子一下扑到老人身边。
三条川健看着他们,流下艳羡的眼泪,可怜地蜷起身子,腿上的血很快染红了雪地,他卑微祈求道:“求求您了!求您别杀我,您要什么,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爷孙俩人被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怔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这是……”三郎抱着孙子,看向身边的男人。
就在老人转头的一刹那,带有腥气的疾风划过他的脖子。
三郎倒吸一口冷气,再次跌坐在地,勇人在他怀里尖叫:“爷爷!”
三郎再定睛一看,发现原本土下座的男人已经换了另一副可怖的嘴脸,他仍旧流着眼泪,垂下的眉眼万分悲伤,像是从杀人中取得了快|感,那凄苦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一刻,三郎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人」,而是「鬼」啊。
……
“塞。”
“——!”
无形的力量束缚住鬼的双臂,失去平衡的鬼面朝下埋了满脸雪。鬼挣扎起来,他的双臂炸开,强行从那束缚中挣脱,污秽的血肉在雪地上绽开,发出滋滋的声音。三郎见了,忙连滚带爬地带孙子躲远。
“雷鸣的马车,纺车的缝隙,此物有光,一分为六——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话音刚落,六道光芒凭空落下,比先前更强力地束缚住了攻击过来的鬼。
天满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自身的灵力并不强大,后天修行得来的武技也颇为一般,所以对于猎物,会习惯性制住对方的行动,再一击必杀。
他再度拔刀,面对那双已经不存在人性的眼睛,挥了下去。
————
三条家很快举行了葬礼。
除了撑着半口气跑到警局报警的夫人美智子,三条家无人存活,当家人三条川健失踪,子女不知经历过什么,死状凄惨,只留下肉团似的人形。
美和子给上门拜访的男人烹茶,感激道:“狐先生,这次真的非常感谢您!”
在天满寺的帮助下,成功从三条川健的操纵型血鬼术下逃脱的美智子也坐在边上。
天满寺狐仍旧带着他的那只猫,猫咪端坐在他身边的垫子上,看了一眼美和子端上来的小鱼干,又看一眼美智子,像是也在关心她。
天满寺狐掏出一罐药膏,对半张脸裹着纱布的美智子说:“夫人,此事已了,我就该离开这里了。这罐祛疤的药膏送您,还请节哀。”
美智子深深行了个礼,泪水落到地上,“多谢您。”
天满寺没有矫情,他带走了美和子姐妹给的报酬。这对姐妹也不知道私下里交流了些什么道听途说的情报,为了避免给恩人带去麻烦,她们什么都没多问,只是默默在恩人的小包裹里塞了更多的“路费”。
……
雪还在下,只是下得比前几日温柔许多。
天满寺走在街上,离村子不远的镇上白天非常热闹的,道上的积雪也被早起的店家清扫干净。
“喵?”炭治郎从他怀里探头出来,好奇地看着这条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喵!”
路过一家卖饼的店时,炭治郎猫眼都瞪大了,等再仔细看过沿路的店铺,他立马叫个不停。
天满寺天满寺!快看!这就是他家山脚下的镇子,店铺都一样!
虽然店家们比他认识的时候长相年轻很多,但他仍能从那熟悉的味道中认出他们。
仍旧认为自己只是在做梦的红毛猫咪自顾自地开心着。带着祢豆子离家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就算是他,也会有经常想家的时候。
“这么喜欢这里吗?”天满寺差点抓不到它,似乎有点苦恼,“但是「门」快开了,再不抓紧时间赶过去的话……”
炭治郎并没有仔细听清这句话。
因为天满寺依旧纵容了自家猫咪的行为,放任他在街上跑跑跳跳,这一路上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多数是天满寺觉得猫咪在边上勾勾蹭蹭,以为是它喜欢,然后买的;而炭治郎看着这些东西,歪头摇了摇尾巴,以为是天满寺喜欢,最后也没有过多阻止。
入夜后,一人一猫带着个大包裹,拐过某个巷角后,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