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涌》上巳蚕月

2、谢蕴

　　盛京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绵绵细雨，眨眼便布满阴云，雨水如瀑。
　　秦七小心地瞥了一眼秦烟白皙的侧脸，脸上神色莫辩，只是眉头轻蹙，但熟知她的人却知道这是心情不好的前兆。
　　秦烟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随着雨势越发大，渐渐没了身影，一下子空旷的街道，只有几人犹在逃窜。
　　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得很远。
　　秦家满门被抄斩也是这样的雨天。血水流了一地，染红了秦府面前的过道，那里后来长出的树也犹为茂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血作了养分的缘故。
　　“大人，可要去大尚寺？”秦七小心问道。
　　她的声音打断了秦烟的思绪。
　　秦烟回了神，手微搭在额头，闭了眼，声音微哑：“去。”
　　秦烟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去大尚寺。
　　秦七跟在秦烟多年，自然知道她的习惯。
　　车马行驶到大尚寺时，雨水竟然渐渐停了，阴暗的天被撕破一个口子，和煦的光从中透露出来。
　　秦烟舒了口气，便见寺内的僧人过来，“秦施主，主持今日不在，如果找主持的话得另请他日。”
　　秦烟微讶，片刻收敛神色，道：“主持不在就算了，带我去厢房便可。”
　　僧人颔首，带秦烟去专门的厢房。大尚寺是大周的国寺，历史悠久，与朝中的权贵来往只多不少。
　　所以会为其准备专门的厢房。
　　秦烟的斋月居僻静清雅，背靠一片桃林，如今正是开放的季节，桃花绽放，美艳至极。
　　青砖铺的地板经过雨水的洗礼，湿漉漉的，路旁的小草冒出新芽，颇有生命力。
　　秦烟视线所过之处，皆是生机，阴翳的心情已消了大半。
　　到了居室内，僧人退下后，秦烟解了厚重的官服，卸去繁琐的头饰，一头青丝如墨披洒在肩上，白皙如雪的背脊裸露在外，背上多了几道贯穿的疤痕，可见当时的凶险。
　　套上一层灰色的衣袍，那番不可冒犯的凌厉的气势消了几分，多出几分静谧。
　　秦烟推开窗，轻撑下巴，望着窗外的桃花心情莫名愉悦了几分。
　　轻瞥桌上的篮子，摘花的兴致忽地涌了上来。
　　推开门，走进桃林，越往里桃花开得越发鲜艳欲滴。
　　行至一棵粗壮的桃树下，秦烟正打算伸手折花，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虚隐大师的桃花是不能折的。”
　　秦烟的手微顿，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皙的衣袍。
　　君子如玉，端正方周，眉眼如画，偏那眼尾多了一点泪痣，多了几分惑人。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仿佛一望便到底，又仿佛深不可测。一身修身的白衫衬得他身躯挺拔修长。
　　敢直视秦烟的人在少数，哪怕她收了几分凌然的气势，而偏偏眼前这人做到了。
　　“若我偏偏要折呢？”秦烟的手没有收回，作势要折断花枝。
　　那人却道：“若姑娘硬要折的话，是它的命数，我做了我该做的，结果如何，皆是定数。”
　　这话倒像那神神叨叨的虚隐老和尚。
　　秦烟眉头微皱，轻嗤：“若你考虑拜虚隐为师，我倒可以替你引荐一下。”
　　桃花没有再折，心情也没来时那么好。
　　那人却没有被暗讽得生恼，脾气颇好，“我倒是会折纸花，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作为赔礼。”
　　秦烟视线落在他身上，答非所问：“你叫什么名字。”
　　“谨之，谢谨之。”
　　碰巧状元郎姓谢，名谢蕴，字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