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景暖》落秋成暖

49、等雨停

　　席思叶清楚地意识到了牧云和景阑是跟顾明易、表哥他们不同的。“虽然我平时老是哥哥长哥哥短地在你们身后叫着转着，可毕竟我也不是你们的亲妹妹，等到你们恋爱了，你们的女朋友会介意的，那时我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老跟着你们，继续享受妹妹的待遇，享有你们的关爱与照顾了。”席思叶略带伤感地说。
　　“那你恋爱了，也会跟我们保持距离吗？”景阑问道。
　　“当然不会，你们是哥哥，怎么可以为了男朋友不要哥哥呢？况且现在他不高兴就让我舍弃哥哥们，以后怕是他介意，我连朋友们都得抛弃，再之后他要是再得寸进尺，我说不定还得远离亲人，抛弃自我，那我是恋爱去了，还是做奴隶去了？谈个恋爱，一下子把自己从社会主义社会倒退回奴隶社会，我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席思叶恨恨地说。
　　“同理。”景阑说道，席思叶默念着“同理”二字深刻体会到了，言贵精不贵多。
　　“是啊，我也不会那样的，小思叶永远是我的心上宝。”牧云摸了摸她的头，“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净装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把它们都倒出来，把我装进去吧！”
　　“不用装了，里面有你的，还有景阑哥哥、阿易、表哥们、元瑶……”
　　“你要一个个地都数出来吗？”牧云笑着问席思叶。席思叶想想，干嘛都数出来，有些说了他们也不认识，便说：“所有认识的，甚至有些只有一两面之缘的也都在脑子里，这就是我的个人史，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编写而成的一部还在生长着的历史。”
　　“我希望我一直在你的历史里面，直到永远的那种。”牧云说。
　　“牧云哥哥，你和景阑哥哥一直都会在我的历史里面，即使分开了，我都会想念你们，都会给你们打电话，发视频聊天，有时间有机会也会去看望你们。”
　　“干嘛老是提分开？”景阑望着席思叶，他不喜欢听她说“分开”、“离别”之类的，每次说起时，她的眼神里总透出一丝忧伤，好似铺展在她面前的，她眼中所见的就是那幅未来分别的画卷。
　　“我一辈子不跟小思叶分开，我们约定在一起一辈子。来，我们拉钩。”牧云笑着朝席思叶翘起了小拇指。
　　“拉什么钩？像小朋友一样。”景阑不满地拍下了牧云翘起的小指。
　　“就是啊！万一做不到了，倒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了，拉钩做约定什么的，总觉得像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一样。随缘，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情不是能强求的。”她笑着望向景阑和牧云，“如果能一辈子在一起该有多好。”
　　“能一辈子在一起。”景阑望向席思叶的眼神很坚定。
　　“我也要一辈子和小思叶在一起。”牧云也温柔地望着席思叶。
　　席思叶满足地不得了，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幸福，让她开始飘飘然了。这样就足够了，这一刻他们三个人是真诚地渴望着能相知相守一生，这一刻的真心就是永恒的。在许许多多的日子之后，再回望这一刻，她相信她还是能看见他们三人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那是一个无比幸福的瞬间。那一个个，有他们相伴的闪亮的瞬间，就像刺破黑暗的光芒一样照耀着往后人生，汇成了一片浩瀚星海，让星空下的人不会孤独迷惘。

　　周三晚上，看完了书从图书馆出来后，席思叶才发觉外面大雨滂沱，而她未带雨具。她本想冒雨冲回宿舍，可雨实在太大了，湿透自己事小，淋透了书本可是不行的。她只好站在屋檐下等雨停，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那篇单身久了的帖子里说的，“别人在等伞，她在等雨停”，再一次在她身上应验了。“实在是太准了！”她暗暗感叹道。百无聊奈地等雨停，寻思着，过会儿雨再不停就打电话给姐妹们求助，希望她们不要一个个都去约会了，偶尔回应一下她的呼唤。
　　“你没带伞吗？”循着那清亮的声音回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戴眼镜，穿白色毛衣蓝色牛仔裤的清爽的男子，他背着黑色的双肩包，此刻刚从包里拿出了雨伞，“要不要我送你回去，雨不知几时会停？”
　　一看这男子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温暖知性而儒雅，声音也很好听，就让席思叶对他充满了好感，她点点头，对他说：“那就麻烦你了，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真是雪中送炭！”
　　“客气了，雨中借伞下的一席而已。”男子笑着撑开了伞，席思叶便笑着借了伞下的这一席，二人共挤在一把伞下步入了雨中。雨伞总是往席思叶这边倾斜，男子的贴心和关照让席思叶多了几分暖暖的感动，她便往他身边靠了靠，然后说：“别只顾着替我遮雨，你都淋着雨了。”那男子却笑着说：“我没事，没淋着，倒是你，刚才在外等了一阵本就受了些寒，再淋着雨很容易感冒的。”男子的细心关怀，恍惚间让席思叶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顾明易。
　　到了宿舍楼下，席思叶连连道谢，男子只是微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再见！”便挥手作别，转身消失在了雨幕中。席思叶望着他的身影渐渐隐入雨夜，心里有股暖流在荡漾。
　　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席思叶再一次地庆幸有人相送。要不是那位义士相送，此刻的她还在等雨停，久等不停，她一定会急得冒雨狂奔回来淋成个落汤鸡。这么一想，她对于那位好心人的感激又增了几分。在微信中她发道：“在图书馆门口久等雨未停，一位好心的哥哥撑伞送我回宿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关怀，总让人倍感温暖。”刚刚发完，冯一诺就秒赞秒评论：“席疯子，趁热打铁呀！图书馆门口哎！你不是说你的理想邂逅地点是图书馆和书店吗？”席思叶无语地回复道：“能不分分钟乱点鸳鸯谱吗？就算我认为理想的邂逅地点是图书馆或书店，也不能见男的就疯狂追求吧？人家好心助人，却惹来了一个女疯子纠缠，这叫惊悚而非浪漫。”
　　景阑看了微信后，念道：“原来，她期待的邂逅地点是图书馆和书店。”他突然想到，自己以后要不要常去图书馆跟她时不时地来场邂逅？可是这样的刻意为之，还能叫邂逅，还能算有缘吗？
　　想是这么想，第二天傍晚景阑还是去了图书馆，去的还是席思叶经常去的区域，但是转了几圈，都未曾看见她，连带着其他区域也寻了一遍，还是没有见到她的踪影。景阑拿出手机给席思叶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哪里。竟然已经刻意为之了，就不差再作个弊，知道她在哪里后去找她，完成这场邂逅了。
　　收到了席思叶的回复：“在外面跟袁秋、王玲小聚呢，有事找我吗？”，景阑望着这条信息愣住了，回了句“没事”。他意识到自己精心策划的理想邂逅泡汤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犯傻，此前也设想过无数次见面后会又找不到话题，会紧张出糗。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用面对了。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可能不会再有犯傻的勇气了，他的心里充满了失落感。他小心翼翼地收藏好了自己的心事、自己的遗憾、自己的失落，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昏黄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将景阑的影子不断拉长又缩短。他突然停了下来，仰起头闭上了眼，任路灯软黄的光洒在自己脸上，用力地呼吸着夜晚带些凉意的空气。在他的心底，席思叶的声音一再地回响着“如果能一辈子在一起该有多好！”他喃喃地低语道：“要一辈子在一起！”没有疑惑，没有犹疑，没有畏惧，他一步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伴随着她的声音，每一步都有她的陪伴，每一步都在走近她。

　　又一个下雨的夜晚，景阑想起了雨夜送席思叶回宿舍的男子，如果再有几次这样的偶遇和相助，席思叶是否就会认定这是让一切水到渠成的缘分？他不敢再去想象，赶紧拿起手机发信息询问：“你现在在哪？”
　　“在图书馆呢！”席思叶回道。
　　景阑抓起一把雨伞往图书馆跑去。
　　到了图书馆门口，他发信息给席思叶，“下雨了，你带雨伞了吗？”
　　“又下雨了，我没带雨伞，不过没事，我等雨停了再回去。”席思叶边回信息，边悲凉地想，虽然是作为“舍宝”，但是大家都成双成对的，无暇来给她这孤家寡人送伞，老老实实等雨停吧！仿佛就只有她和雨天有个逢雨天忘带伞的哀伤的约定。
　　“出来吧，我在门口等你，送你回去。”景阑激动不已地用略微颤抖的手发过去了这几个字，然后紧盯着聊天界面。收到席思叶的那个“嗯”字，和一个欢喜雀跃的表情包时，他喜不自胜，不由得望着屏幕温柔地笑着，仿佛看到了屏幕后席思叶那灿烂的笑容。
　　席思叶收拾好东西，出了图书馆。远远看见像苍竹般挺拔的景阑站立在门口，内穿白色卫衣，外着天蓝色衬衣的他，此刻正仰头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雨。最先映入席思叶眼帘的是他那长长的如玉的天鹅颈，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白白的肌肤透着暖玉般的光泽，偶尔滚动的喉结如玉珠在弹跳。沿着下巴那美丽的弧线往上看见了红润的嘴唇，只恨身高不够，看不太清眼眉。不过几时看，景阑哥哥都是如此的帅气。可是以前为什么没有留意到。
　　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景阑低头看向了席思叶。席思叶走了过去，望见景阑只有一把伞，便问道：“景阑哥哥，你是刚巧从外面回来，怕我没带伞，顺道过来送我回宿舍的吧？如果你从宿舍赶来专门接我的，你应该带的是两把伞。”景阑点点头，他出宿舍前，原本是要带两把伞的，后来想到她跟别人共挤一把伞下的情景，心下一阵酸，便只拿了一把伞，谁知道错有错着。
　　二人共挤一把伞下，席思叶抬头望着景阑笑，如此近距离的笑，让景阑有些恍神，他低头笑望着她问道：“傻乎乎地笑什么？”
　　“哪有傻乎乎？是觉得很暖心，景阑哥哥不仅下雨天想着送我回去，而且如此护着我，伞都是向我这边倾斜的，怕我淋雨，可是我也怕景阑哥哥你淋雨生病了。靠近些吧！”
　　“那就靠近些吧！”景阑嘴角微扬，身体往席思叶旁边挪了挪。
　　“这样，你还是要淋着的，再近些”。席思叶看着景阑一寸寸地缩短着二人间的距离，深感于景阑和自己如此相熟了还是很腼腆，每每身体有些许的触碰，他面上不露痕迹，身体却紧张得僵直而微微颤抖，便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此刻的她突然情不自禁地挽住景阑的胳膊说：“这样近，那我们两个人都不会淋着雨了。”说完故作镇定地仰头望着景阑微笑。
　　景阑的眼神闪过一丝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了下来，身体的轻微颤抖也被他掩饰下来了。席思叶暗奇，景阑竟然害羞的时候不会脸红，可惜了，他如果脸红，一定很可爱。意识到景阑好心来接送她，她竟然想着欺负他，看他脸红，暗暗骂自己“禽兽”。然后她深深地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意识到不可以如此忘恩负义，便放开了景阑的胳膊，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景阑忽然望向席思叶，靠近她，把她松开的手重新搭回自己的胳膊上，平静地说：“这样近，我们两个人才都不会淋雨。”席思叶瞬间蒙住了，被景阑带着往前走，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着，耳边听不到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只有自己如鼓般响的心跳声。这是什么状况？她一遍遍地问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连日降雨，路面有些湿滑，席思叶脚下一打滑，亏得景阑扶住了才没摔倒，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拍着胸脯说“好险！好险！”
　　“没事的，有我在！”景阑一副无比可靠的样子，席思叶望着景阑安心地笑着问：“你的鞋防滑吗？我怕一打滑，连带着把你一起拉摔倒了。”
　　“我会拉住你，不会让你摔倒的。”景阑笑着摸摸她的头。
　　“可我力气小，拉不住你，你指望不上我。”席思叶感慨自己在体能方面就是一个弱者。
　　“没事，我打滑，就放开你，不能让你跟我一起摔倒。”
　　“那不公平，我打滑你要拉住我，你打滑却要我独善其身，这样我多没义气，我情愿跟你一起摔倒，哪能大难临头各自飞。”刚一说完，便想起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觉得自己用得不合适，就想着默不作声地蒙混过去。
　　“好！我们做同林鸟，大难临头也一起飞，要摔就一起摔。”在景阑那粲然的一笑中，席思叶羞红了脸，低下头默不作声。景阑却是一路上嘴角不自觉地微扬，一步步稳稳地走着。
　　那段并不算短的路程，两个人走来很快就到了，好似变短了。席思叶松开了景阑的胳膊，笑着道谢再道再见。景阑眼望着她转身，走进了宿舍楼，她偶一回头，望见景阑仍在望着她，心内一阵舒心的暖。待走到了转角处，景阑再也望不见她了，她便拔腿狂奔回宿舍跑到了阳台上，急切地搜寻着景阑的撑伞的身影，寻到了便无比欣喜地定定地望着，直到他的身影消融在了墨黑的雨夜中，什么都望不见了，她才感觉到雨滴落在脸上的冷，才转身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