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白冕

3、第三章

　　“此次试炼通关的条件很简单：一个时辰内，找到这万鬼菩萨阵的阵眼，自己破阵；无法破阵也没关系，只要能在这阵法中坚持两个时辰，我也收ta为徒。”

　　“我刚刚翻了很久，看了好多冷门阵法，但思来想去你们还小，也还未入门符阵一道，还是要用一些大众熟知的阵法做试炼场地更好些。”

　　明璨说的十分善解人意，天真以为自己对他们放了多少水一样。

　　但在场弟子却无一不是脸色铁青，难看的，和早起那些峰主的脸色如出一辙。

　　有一弟子说：“师尊，用这万鬼菩萨阵来当试炼阵法，是否有些太……”

　　“太……”

　　太苛刻了，不，这简直就是刻薄！

　　那弟子嘴唇张了有张，和明璨那双天真到残忍的眼对视上，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

　　万鬼菩萨阵，何为万鬼菩萨？
　　那是早年间鬼门大开，祸害人间，曦玉仙尊只身下山伏万鬼，战群妖，事后团吧团吧整出来的杀阵。

　　破阵方法也确实闻名修仙界的简单，修士入局为菩萨，割肉喂鬼，只要从数万只妖鬼中，喂对了那只特定的阵眼鬼佛子，就能破阵而出。

　　而万中取其一，谈何容易！
　　元婴期的修士进去，不出两个时辰都能被磨灭成团血水。
　　他们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筑基！

　　这简直就是亲手送他们去死啊。

　　周围弟子感觉到一阵恶寒。
　　楼衔月看向明璨的眼神里则多了几分探究。

　　“你们是觉得弟子试炼用万鬼菩萨阵太苛刻了吗？”明璨说出了弟子们的心里话。

　　这群弟子没说话，有些可怜的看向明璨。
　　眼神表达的统一的都是这个意思。

　　明璨嗤笑了下，“你们太难了啊……”

　　下一瞬，洞虚大能的威压轻飘飘的泄下，一视同仁，连楼衔月这个一直垂眸不表态的也没放过。

　　楼衔月刚重生三日，修为还真是实打实的练气。

　　明璨的这一点点威压，直接让他连同其他弟子一同吐血跪下，只觉全身筋骨被碾碎后又重新接上。

　　瞬时，弟子们疼的气咽游丝。

　　看着这群叽叽歪歪的弟子，明璨抱着胸，也是有一瞬感觉没意思。

　　这他喵的，难道这就是贵族学校老师的待遇吗？
　　明璨记得她穿来的身份，挺高的吧？
　　修仙界只手可数的洞虚大能，符阵第一人。

　　早上的宗主和各个峰主也就算了，怎么说都是平辈的。

　　但这群富二代兔崽子凭什么？

　　明璨眼眸晦涩了瞬，威压和灵气再次释放，弟子们只觉被人蹍死又复活了几次。

　　凭什么啊，他们哪来的胆子，对家里的洞虚期亲爹敬畏的不行，在外却敢对她大小声。

　　开始便这么不敬师长，怪不得后期和魔族里应外合，陷害原主。

　　明璨毫不掩饰对这群富二代弟子的偏见。

　　明璨冷哼：“修仙一事上，一看天赋二看心，你们要是既没天赋又嫌苦嫌难，我凭什么收你们呢？”

　　“凭灵石嘛。”明璨问。

　　他们嫌难管我什么事情！
　　被连坐的楼衔月脸色有一瞬扭曲，眼眸中闪过一道杀意。

　　他深吸口气：“……师尊、恕罪！”

　　其他弟子也齐声求饶，痛的声音跟一群小猫叫似的。

　　他们终于对传闻里的那句曦玉仙尊性格孤僻性情有了实感。

　　外界说那么好听干嘛，还孤僻性情。
　　直接说她是个任性不能忤逆的皇帝不就好理解了！
　　那些富二代弟子对自己花钱买明璨内门弟子的事情，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明璨确实是更适合登基去凡间当暴君的，她三下五除二将这七个葫芦娃扔进法阵中，又一人扔下了一个传送卷轴。

　　她十分冷漠说，“你们是掌门代我收的弟子，完不成试炼打的不仅是我的脸，更是对掌门的辜负，若不想完成试炼，这卷轴的传送点是刑堂，自行去领罚。”

　　“领完罚后，上交宗门灵牌，去哪你们自行判断吧。”

　　这些弟子不少都出自修仙世家，但明璨现在直言告诉他们，若放弃试炼，那便直接逐出宗门。

　　说完，明璨转身彻底关闭了阵法通道。

　　*

　　万鬼菩萨阵算是曦玉仙尊早年自作的第一个大型杀阵，阵法里直接塞了一座死城，万鬼哀嚎，脚下一片焦土不说，还弥漫着具有慢性毒的黑雾。

　　在明璨将他们扔下来的那一刻，恶鬼便不断在不远处聚集着，他们虎视眈眈，只等着明璨离开，便将他们拆骨撕肉的吞掉。

　　这个女人，真的是天道劝他来改邪归正的么？

　　骨头缝隙还有余痛。
　　楼衔月蹙眉，他盯着明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阵法通道，若有所思。

　　前世他那位圣母师尊，对他一心奉献不假，对其他弟子虽不似对他，但也算是一位仁师了。

　　而换了芯子的这个花瓶……
　　花瓶里面装炸药，漂亮易碎还易炸。

　　楼衔月想着，忽然眼疾手快拔剑，斩杀了背后向自己袭来的恶鬼。

　　动作之间，楼衔月脚下踩到一硌脚东西，他看了一眼周围，在看到半空中某一处时，愣了下，这才反映过来怪不得这座死城如此安静，原来是余下弟子全他妈跑了。

　　只见半空中的某处，赫然悬浮着块字体泛红光的大大牌匾。

　　上面写着——

　　【本阵法内存活人数：1】
　　【继续努力哦。】

　　一看就知道是明璨的杰作，楼衔月这下无语到有点想要发笑。

　　但同样的，心中一股子莫名的气被激起来。

　　少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轻眯，长剑在自己手掌毫不留情的一划，他一把越上这座死城的屋顶，血液飞溅在空中，引得恶鬼在他身后疯狂追逐。

　　他倒是要看看，这换了芯子的花瓶，接下来想干什么！

　　万鬼菩萨阵，除了大众周知的从万鬼中选出鬼佛子破阵这一方法外，其实还有令一办法，但是那个办法比找出鬼佛子来更难。

　　——那就是真正成为菩萨本身。

　　都说修士入阵便是菩萨，但这菩萨只是泥菩萨罢。

　　修士要想成为真正的金身菩萨破阵，需要血肉挥洒全城四角，吞并东西南北守阵四鬼后，幻化成半鬼之身，自食用心脏，已达到字面上的“佛由心生”，成为阵内第二个鬼佛子。

　　此破阵法极考验修士心性，毕竟吞噬鬼怪，变得半人不鬼，和魔修又有和差异？但好处也是极大的，若修士破阵成功，出阵时可带出阵法中最多三成灵力用以反哺本身。

　　重生一次，楼衔月本就浩瀚的识海变得更加富裕，他只要有足够的灵力，便能一直往上升，根本不会有一点卡阶。

　　楼衔月算了算，若能成功破阵，除去用于恢复身体的灵力，他的修可以往上一跃到金丹中期，届时他就能参加三月后的天门大比，提前拿到前世那些机缘。

　　这种被人欺压的日子，楼衔月真是多过不了一天了。

　　*

　　血肉不断撒着，像是血色的珍珠，吸引身后一大批穷凶极恶的恶鬼追逐。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楼衔月的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了许多，还染上了几分青气，他现在已经吞了两角护阵鬼，只需再吞并两角，便可挖心吞食破阵。

　　而就在这时，明璨那张秾艳的脸骤然投屏似的出现在死城半空，魂一样，比楼衔月看着更像是一只艳鬼。

　　“hi！”

　　“师尊！”
　　楼衔月吓了一跳，脚下绊了一瞬，险些被身后的恶鬼抓住，还好他反应够快，及时矫正。

　　“哇，居然还真剩下你一个了。”
　　明璨手肘撑着脸说，精致的脸上满是意料之中。

　　明璨略带欣赏地看着楼衔月此刻的模样，黑莲花现在很狼狈，破布白衣染着血点，黑长带微卷的发黏在他脸颊，清俊贵气的脸现在很白，泛着青，因此很有那种鬼魅之感。好看！

　　以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楼衔月，他心中浮现出一丝不详。

　　果不其然。

　　“就剩下你啦。”明璨说着，她察觉到阵法中缺了两角鬼，瞬间就明白了楼衔月要干什么，不由弯了弯眼睛，“不愧是符阵天才。”

　　随后，女人愉悦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听的楼衔月后脊处泛起酥麻感——“那我们就再来点难度吧。”

　　下一刻，楼衔月脚下的地面长出数根巨大铁刺，那些铁刺半人高，泛着锋光，他但凡躲的有一点不及时，就会被捅穿身亡。

　　楼衔月身后的恶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脚下不知何时就会冒出来的铁刺，沾上他洒出的那些血肉，宛若一条荆棘血路。

　　铁刺无处不在，每一步都让人心惊肉跳。

　　楼衔月惊慌喊了一声，“师尊！”

　　少年狼狈逃亡，却让半空中投屏的明璨看的心脏怦怦跳，那双纯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实验一下，楼衔月他身体真的很好，而且很经得起吓！

　　这种能玩很久的兴奋感，让明璨干脆都不演了，不自觉的给楼衔月又加了一点点难度。

　　于是，原本消失的恶鬼再次出现在半空，楼衔月不仅要躲闪脚下，还要持剑开始斩杀。

　　这还不够。

　　幻境、杀阵、轮番上阵。
　　猫逗老鼠一样，却又杀机四伏。

　　上位者的恶劣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空中秾艳美人像是一条蛇，山野寒潭般的眼眸冷涩，高高在上的，戏谑又不在意阵中人死活。

　　她自顾自的往阵中增加毒性。

　　只要楼弦月一个不察，绝对会在这阵中被啃食尽血肉，落得个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

　　楼衔月叫：“师尊！”

　　楼衔月叫了明璨好几声，但再怎么叫也唤不醒上头人的良善。

　　楼衔月心脏很久没有跳动这么快了，和前世探秘境的生死关不同，这种生死被别人拿捏的感觉，让他反而腾起一股子气。

　　一股想要杀了明璨的气。

　　他咬牙，艰难抬起头，那双碧绿眼眸冒着恶光，想要将明璨此刻的样子记在心里，可当他刚和那双亮晶晶的黑眸对视的瞬息，明璨那边好像有人叫她，她‘诶’了一声后
　　半空女人的倩丽身影直接如一场烟，消散了。

　　明璨离开，楼衔月也不由‘诶’了一声。

　　明璨离开的这瞬息之间，铁刺、恶鬼，通通在这一刻随着明璨神识抽离阵法，雾气一样的消散，只剩下一些小鬼可怜兮兮的躲在很远处，不敢接近沾满明璨神识气息的他。

　　刹那，楼衔月的周围，空了。

　　空了，什么都没了。

　　楼衔月愣在原地，绿眸里罕见的迷茫。

　　等她反应过来时，耻辱，不甘，胸膛里的气咕嘟咕嘟得直往心里堵，一下子给他堵得不行，让他险些想要扔下佩剑。

　　这花瓶，她到底想干什么！

　　明璨这边。

　　“仙尊，您的飞食送到了！”
　　素阳峰的飞食小童喘的不行，拎着个硕大食盒来，额头上汗津津的。

　　明璨看看已经快要中午的天，已经将大早上还订了的飞食的事情忘了。

　　她疑惑问：“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飞食小童长得还算可爱，脸上通红像个年画娃娃，连连和明璨道歉说：“不好意思仙尊，早上您的餐已经做出来了，结果那时候我们峰主回来，规训了好一会。”

　　“之后天阳宗的人今日不是到了嘛，于是连来了几个大单，又多又着急，峰内上下忙的团团转，于是这才……”

　　素阳峰的食修，在整个修仙界都算独一份。
　　它门下弟子众多，垄断了修仙界将近九成的流水宴席。

　　作为修仙界唯一的新东方，天阳宗的过来大尝特色，倒也正常。

　　“原来如此。”明璨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真的是对不住了仙尊。”飞食小童道歉快道成折叠屏了，“为表歉意，您的这份餐素阳峰给您重做并不收灵石了，顺便再送您一份午饭，您看可以吗。”

　　明璨摇摇头：“这倒无碍。”

　　她又有疑惑：“只是距离这届四宗的天门大比还有三个月，天阳宗的怎么来这么早？”

　　“禀仙尊，是因为今年天阳宗老祖闭关出来了。”飞食小童说：“他来找掌门叙旧，加上今年天阳宗一共收了两个弟子，于是就一起带来了。”

　　“怪不得。”明璨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出来了，怪不得吃那么多。”

　　“饕餮出世，素阳宗这个月有的忙了。”明璨说，“行了，我这边没事情，你该忙忙。”

　　飞食小童一脸感激：“谢仙尊体谅！”

　　飞升小童走后，明璨若有所思了下。

　　她觉得有点古怪，回忆了下系统给他穿的原剧情。

　　天阳宗那只饕餮，它出关这么早来着吗？

　　原著里对天阳宗饕餮的具体出关时间没什么描写。

　　反正它出场在文中后期，楼弦月已经彻底黑化完毕，饕餮出场没多久，便被楼衔月收为战宠了。

　　明璨想的头痛，索性放弃。
　　算了，等会楼衔月就该出来了，先吃饱了再跟他说事。

　　果不其然，在明璨吃完饭后，没等多久，楼衔月便气势汹汹地破阵出来了。

　　少年满身血腥，看着半人不鬼，胸口处空荡荡的，那双染血的绿眸毫无感情的看过来，反倒有种异常邪性的美感。

　　他对明璨低下头，声音嘶哑，“师尊。”

　　真的是，拥有这张脸，你无需自卑。
　　明璨在心里感叹，随手给他扔了个聚灵符，算包他售后了。

　　“做的很好。”

　　不人不鬼的少年在聚灵符的作用下恢复俊美人形，眼眸中的濡慕之情竟一点没变，“谢师尊。”

　　明璨往楼衔月额头上一点，一抹橙色印记印在楼衔月额头又隐去，“嗯，从今以后，你便是我门下的大弟子了。”

　　说完，她对着楼衔月扬了扬自己手腕，上面同样闪现了一瞬一枚橙色印记，表示他们师徒关系已成。

　　楼衔月印记图案似鱼似鸟，明璨手腕上的印记似山又像初升朝阳。

　　“谢师尊，徒弟漂泊在外数十年，有幸得师尊庇护，从此往后，徒弟定侍奉师尊左右，愿学成之后，弟子定……”

　　楼衔月十分乖觉，眼眶泛泪，他说不下去了，作势就要给明璨跪下，却被明璨扶起来。

　　“师徒之间不用如此多礼。”

　　明璨忽然神情严肃：“现在，楼衔月，我要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似乎是想起前世的某些老生常谈，楼衔月眼底闪过一丝轻慢。

　　面上，少年脸上神情同样严肃，他回应道：“不管师尊要求徒弟如何，徒弟就会照做，师尊您请讲。”

　　“那你接受职场潜规则吗？”
　　明璨盯着他的脸问，不由歪头凑近了点，那张精致艳丽的脸上，倒是十分好奇他对此事作何表示。

　　职场，潜、规、则？

　　楼衔月：“？”
　　？？？

　　职场潜规则这词太久远，楼衔月大概有千年没听过了。
　　竟然让他要一瞬时间回顾含义。

　　楼衔月张了张嘴，试探性说：“你，师尊您走火入魔了？”

　　明璨摇头说：“ 没，我就问你接不接受职场潜规则。”

　　“别装傻。”明璨说：“你穿来没几年。”

　　明璨说：“你刚刚说我要求你什么，你都答应来着。”

　　“……”

　　莫名的，楼衔月现在心情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