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心》吟风揽月

20、梦境

　　方知染睁大眼睛看着他，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紧接着他嗤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才做过一次吧？我可是记得，那次我的体验感并不是很好啊。”
　　这话无异于一枚炸弹，击垮所有男人的自尊心，沈寻也不例外。
　　在方知染说出那句话时沈寻就黑了脸，他咬牙切齿道：“要不我现在就让你重新体验一下？”
　　“不了，”方知染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手挣开，“有时间多去练练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寻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手掌间仿佛还留着方知染有些冰凉的体温。
　　良久，他才回到包厢，冷气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散，一群人坐在包厢里居然感觉到丝丝凉意。
　　另一边，方知染出去了太久，严凯问了他两句。
　　方知染只是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其他人没有看见，严凯却注意到他的手腕有些红，看上去像是被谁大力握出来的，还未等他再仔细看，方知染就扯过衣袖将红痕盖了过去。
　　这场小插曲算是告一段落。
　　回到片场，没多久就要准备拍夜戏。
　　方知染换好服装，还在看剧本。
　　直到导演喊他出场，才整理好情绪上场。
　　这场戏是他和饰演女警官唐粒的宣萌在夜间突然发现有嫌疑人跑到案发现场，看样子对这边也很熟悉，于是两个人奋力追赶，最后因不了解地形而被嫌疑人跑掉的片段。
　　“二十七场三镜一次！”
　　方知染瞬间入戏，气质变得又颓废又丧，他靠在墙边，冷眼看着唐粒仔细探查案发现场。
　　尸体已经被带去检验了，尸体发现的当天有不少村民赶过来看热闹，所以极大程度上破坏了案发现场，周围全是乱七八糟的脚印。
　　温允让的目光忽然落在一处，唐粒起身刚想说话，就被他一把捂住嘴巴带到大树后面，突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两个人屏气凝神，拐角出现一个被黑色衣服包裹的男人，他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蹲在地上 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下一秒，他仿佛若有所感，目光直接锁定这棵大树。
　　之后他摸了摸耳朵，像是戴了耳返，转身跑得飞快。
　　“追！”温允让一声令下，两个人蹿出大树朝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跑过去。
　　男人明显十分熟悉周围的环境，哪怕是在黑夜中，他也不曾停顿过。
　　反而是他们两个人，渐渐力不从心。
　　男人再次闪身进了一条巷子，唐粒想继续追过去，左边却突然传来扑通一声。
　　她扭头一看，温允让摔倒了。
　　剧本里没有这一幕！
　　宣萌喘着气，也盖不住语气有些紧张。
　　方知染率先反应过来，说出一句台词，“我没事，对方太熟悉这地儿了，估计再追也追不上了。”
　　宣萌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将他扶起，“待会儿跟宋队说一声，我先带你去上药。”
　　“卡！”
　　语音刚落，严凯就急急忙忙跑过去，看到方知染小腿皮都被刮开了，顿时心疼到不行。
　　“快把药箱拿来！我先给你消个毒包扎一下，晚点咱再去医院看，这是刮到哪了这么深？怎么都没仔细检查一下布景呢！”
　　方知染反过来安慰他，“别担心，不疼，是我没注意贴着那边跑了。”
　　这时一个小姑娘红着眼眶跑了过来，“对不起方哥，这块布景是我在负责，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还带着哭腔。
　　“没关系，你不用自责，是我的问题，你别哭了。”
　　方知染抽了纸递给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小姑娘又弯腰道歉之后才被方知染劝走。
　　严凯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跟方知染相处这么多年，清楚他只是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比谁都温柔细心。
　　“能站起来吗？” 曲越也有些担心，走过来问他。
　　“没事，只是划了一下，等会的戏还能继续拍。”
　　说着严凯就瞪了他一眼，“那么大一道口子呢，你等下扯到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后面的戏基本上不需要我站着，坐着就行了，不怕。”他边说边起身，特意走了两步，“完全没问题，继续拍吧。”
　　见他执意要拍完，严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在方知染拍戏期间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目光强烈到方知染本人都忽视不了。
　　好在一切顺利，一直到后半夜方知染下戏，伤口都没有感染，就是有点化脓。
　　严凯连忙带他去了医院，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又叮嘱最近不要吃辛辣食物，伤口不能碰到水，还得定时换药。
　　他在旁边一一记着，生怕漏下什么。
　　忙活到天空微微亮，两个人才回到家。
　　方知染一天下来折腾得不行，洗漱完后倒头就睡。
　　严凯神经紧绷了半天，帮他跑上跑下，下定决心要为方知染找一个助理，最后沉沉入睡。
　　这一觉注定不太平静，方知染做噩梦了。
　　梦境里沈寻深情却隐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停逼问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紧接着他就看到坐在办公室里的沈鸣，露出虚伪的笑容，笑眯眯说着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
　　画面再次切换，是他父母出车祸时的场景，周围一片喧嚣，分不清是人的声音还是汽车鸣笛声，鲜红的血液缓缓从车内流出，渗透到方知染梦境的每一寸。
　　他听见远处母亲在呼唤他的小名，跟着声音指引跑了过去，却只在尽头看见两幅黑漆漆的棺材，方知染颤抖着双手，眼泪控制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他在棺材里，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方知染猛地惊醒，扶着额头大口喘气，眼角还能摸见一点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房间内窗帘紧闭，将所有光明都阻挡在外，这里仿佛是另一个梦境。
　　他打开床头的灯，小小的灯光闪出几分温暖。
　　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三点多。
　　他已经没了睡意，干脆换好衣服下楼。
　　客厅被阳光照得明亮无比，四只猫儿子正躺在落地窗前晒太阳，看上去懒洋洋的。
　　严凯还没起床，曲越已经去了片场。
　　他点了外卖便靠在沙发上看剧本，没一会开心果就凑了过来。
　　它喵喵喵叫着，声音似乎还有些急促，方知染若有所感看过去，才发现原本在那躺着的多福不见了。
　　他连忙放下剧本，急急忙忙跑过去。
　　开心果朝着左边叫，他过去一看，那边为了通风开了个小窗，多福就是从这儿跑了出去。
　　方知染走到外面院子里，墙角种了不少蔷薇花，有些长势喜人的还开到了墙外面去，这边人少，能看到这番美景的也只有他们。
　　开心果冲着墙角叫了几声。
　　“你是说，多福往这里跑了？”
　　回答他的是开心果的喵呜喵呜。
　　方知染看了看，这面墙连接的是隔壁家的后院，思索几秒，他带着开心果按响了隔壁家的门铃。
　　对方的车还停在前院，看样子是在家的。
　　没过多久，门禁系统就发出沙沙的声音，紧接着对方说话了。
　　“谁？”
　　是个男声，听起来有些耳熟，但隔着门禁方知染听不太真切。
　　“先生您好，我是住在隔壁的，我家的猫可能不小心跑到你家了，您方便让我进去找一下吗？”
　　解释清楚来意，方知染等着对方说话。
　　对面沉默半晌，就在方知染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院门打开了。
　　方知染道了声谢，走了进去，前院跟他家差不多，他没多看，准备先去后院找多福。
　　他顺着右边的路来到后院，草丛都看过了就是没有看见多福。
　　方知染心里不由担忧，该不会是跑远了吧！
　　然而他一转身，就在落地窗前看见了多福。
　　它不知道怎么进了别人家里，正抬起前脚去扒拉放在小茶几上的花瓶。
　　眼看花瓶就要倒了，方知染三步作两步跑过去想叫住他。
　　下一秒，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多福捞了起来。
　　顺着手向上，方知染看见了站在里面似笑非笑的沈寻。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打开落地窗的锁，见方知染站在外面动都不动，他玩味道:“怎么？不想要你的猫了？”
　　方知染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上阶梯，走到最后一级时，他身形歪了一下。
　　沈寻见状准备扶他，他却眼疾手快扶住了窗。
　　刚刚在外面又是走路又是站的，还跑了几步，才包扎好的伤口估计裂开了，方知染还能感觉到有液体从小腿间缓缓滑落。
　　伤口被扯开，他抿着唇忍受疼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把猫给我。”
　　沈寻却存心不想让他快点走，他的手摸了摸多福的头，语气透着几分愉悦，“我帮你找到他你不请我吃顿饭就算了，连谢谢都不说，真是令人难过。”
　　方知染不由蹙眉，垂下眸子，卷而翘的眼睫毛颤了颤，沈寻只能看见他眼下的泪痣。
　　“谢谢。”
　　声音有些僵硬，他却十分受用，好像方知染又变成了当年乖巧的模样。
　　他刚想继续调侃两句，视线却不经意扫过方知染的脚腕，他穿了一套居家服，许是出门太急连鞋子也没来得及换，白色的袜子边不知何时染上了红色，赫然是新鲜的血液。
　　沈寻将猫放下去，趁着方知染没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横抱起。
　　方知染惊呼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你干嘛？”
　　沈寻心情烦躁，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腿受伤了还乱跑？”
　　一听这话，方知染还想反驳，看见自己袜子被血染红了一大块忽然有些心虚，声音都弱了许多，“那你不早点把猫给我。”
　　沈寻简直被他气笑了，他扬起手不轻不重拍了拍方知染的屁股，“你受伤还有理了是吧？”
　　方知染仿佛被这个举动惊到了，脸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脖子，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你别碰我。”
　　沈寻看见他早已红透的脸，心里痒痒的，语气也放柔了许多，“别乱动。”
　　方知染赌气不想理他。
　　谁知沈寻又捏了捏他的腰，喃喃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寻！”方知染气急败坏，刚刚他捏那一下自己腿都吓软了。
　　沈寻笑得更开心了，将他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经逗啊，染宝同学。”
　　听见熟悉的称呼，方知染一瞬间落进从前的回忆里。
　　他的妈妈喜欢叫他染宝，后来沈寻也会温柔的唤他染宝，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最好的两个人，一个丢下他独自去了天堂，一个被他弄丢了。

作者有话说

　　沈寻 一个被老婆要求再练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