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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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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腔也想修仙?”
看着眼前这位满面脂粉,身着裙钗的小子,赵天霸心里燃起了一阵无名火,一脚便将他踹倒了。
小子倒地后脸上白净的脂粉沾上了尘土,钗饰散落一地,狼狈而滑稽的样子引起堂内众人哗然大笑。他捂紧胸口,疼得没法吭声,根本顾不上周遭的取笑。
赵天霸见大伙笑得起劲,便又上去给了那小子一脚。如果说他前一脚是出于看不顺眼,那么这后一脚纯粹就是拿他给大家取乐。果然,人们更来劲了。
虽说观众中大多都是看倒地这小子笑话的,可焉知没有人在等着看姓赵的好戏。要知道,赵天霸为人向来狂妄鲁莽,仗着将门之后的身份吃罪过不少城中贵族。此刻,他胆敢在求道阁公然欺负国公公子的至交,恐怕到头来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这人妖还想学人求道捉妖?”刺史之子看热闹不怕事大,从人堆外边挤到赵天霸身边,继续煽风点火。“我看今日就由咱们正义凌然的天霸兄把你收了吧!省得你到处作怪!”
赵天霸府内小厮几日前才在市集口狐假虎威地欺负了他家的侍从,两人僵持不下,差点闹上公堂,最后还是赵天霸的父亲赵大将军出面才平息了这桩案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赵天霸本来还担心对方报复,没想到这人竟不计前嫌,还当面夸他。一时,心中甚是感动。他本来碍于国公家公子的面子,只想教训一下这不男不女不的小子就算了。现在人敬他一尺,他就要还人一丈,不得不继续上前刁难,叫来随身的小厮,一起痛下狠手。
求道阁阁主的女儿苏沁一直躲在擂台后边冷眼瞧着,直到估摸着国公公子马上就要来上课,而那小子业已满地打滚,才慢悠悠转到前面喝止道:“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呢?”
围观的人闻声顿时安静下来,赶忙给她让出道来。
十五年前,神族和魔族的一场大战后,三界大乱。人间妖孽肆虐,各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因此,朝廷广招各门各派的得道之人,下派到各地的府衙,开设求道阁教授有志之士,以捍卫家园。世人也皆以这些懂得仙法道术又不吝赐教的高人为尊。
苏沁是苍原城阁主的独女。近来,更有耳闻说她已被许配给国公府作儿媳。人人都不得不打心底敬她三分。
“白麓,快起来!”她推开闹事的赵天霸,假意伸手想要扶地上的人起来。“你没什么事吧?”
这时,白麓已是蓬头垢面,身上新衣早沾满尘土,脸上的脂粉也晕开了,和几处淤青相互映衬,模样像极了唱大戏的丑角。他忍痛抬头瞅了一眼来人,对方肌肤胜雪,双目犹泓,穿戴素净却不失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彰显温婉优雅。
白麓自惭形秽地推开苏沁的手,红着脸闷不吭声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苏沁强忍怒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边人已逢迎过来,替她打抱不平。
“苏师姐好心帮你,没成想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白麓不服气地看了周围人一眼,正要跨步往外逃,却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个身着白裳的翩翩少年郎踏着大步迎头朝白麓的方向走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沁儿,你们一大早围着做什么呢?”
“言一哥哥!”苏沁见了来人喜出望外,赶紧拉着白麓就走上前去。“刚才赵天霸欺负你的好朋友,要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他还要挨揍呢!你是不是得好好谢谢我?”说完,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一把把白麓推到言一跟前。
白麓自知现在自己是一团糟,不想在言一面前出丑,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慌不择路,直往身后的人堆里逃。可苏沁像铜墙铁壁似的,死死地堵住了他。
“你一个大男人打扮成姑娘模样作甚?”言一又心疼又好笑,伸手过去搭在了白麓的肩膀上,想让他转过身来查看他的伤势。
白麓感受到言一厚实的大手,像一床刚晒过的棉被温暖地覆在身上,令他那颗不安的心瞬间稳定下来。尽管背对着他,可通过他熟悉的话语声,白麓已然看到他那俊朗的笑靥。
整个苍原城,这是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苏沁见言一关切地问候白麓,那只手长久地搭在他肩上,也不忍蛮力强迫他转过身来,不禁妒火中烧。苏沁强颜欢笑地上前用力地掰过白麓的身子。白麓挣扎中被扭到了手,便下意识推开了她。
“啊!”苏沁佯装脚步不稳,撞在言一身上。“你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难怪他们都要欺负你!”
言一被苏沁这么一撞,也就把手收了回来扶住她。
“小麓,你怎么能这样?快跟沁儿道歉!”
白麓本就没有什么力气,苏沁又是求道阁的大师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一推根本不碍事。言一却对白麓疾言厉色起来。
白麓偷偷瞟了言一一眼,他今日穿了套新裳,增添了几分儒雅风姿。苏沁一袭粉色罗裙与他肩并肩站着,格外登对,简直就是天作之合。白麓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禁把头低得更沉了。
“这是......”言一从地上捡起一支散了的朱钗,看了眼苏沁又看了眼白麓,疑惑道:“你戴沁儿的发钗做什么?这身也是她的衣服?”言一拽了拽白麓身上脏污的衣袖,仔细端详起来。
“这才不是我的发钗呢!”苏沁翻了个白眼。
白麓更是尴尬到无地自容,他不解自己当初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念头,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可现在心里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三人正下不来台,全场鸦雀无声。
“哎呦呦!天霸兄你没事吧?你这手都擦破皮了!”刺史之子见机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看我还是送你到医馆擦点药酒吧!”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这娘娘腔,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赵天霸率性地摆摆手,全然把对方的假意误作了真心。
王言一闻言立马问白麓:“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快告诉我!”
白麓完全不在意自己受人欺凌,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如今,他在意的只有言一,以及言一眼里的自己。所以,他把言一诘问赵天霸的话听成了在责难自己,怪罪他为什么要装扮成苏沁的模样。
白麓一想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以及自己东施效颦,以致于沦落到这不人不鬼的模样,羞愧得转头就要往外跑。苏沁见状伸手逮住了他。
“言一哥哥在问你话,要替你主持公道呢!你跑什么啊?”
白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苏沁一只手的劲大,他挣脱不了,情急之下朝着她白皙的手腕咬了一口。苏沁再也受不了白麓不识好人心的做派,也不顾言一在场,反手就抽了白麓一耳光。
言一下意识要去照看白麓,却被苏沁梨花带雨地缠住了。
“言一哥哥,你看他把我的手都咬红了!”
苏沁一边撒娇,一边整个人就像树懒一样抱住言一。言一顿感不适,本想借故说男女授受不亲推开她,可忽然想到他们已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将结为夫妻,家人平日也叮嘱他要多照顾苏沁。于是那原想推开她的手松了力,转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小麓,你今日怎么如此蛮横,沁儿说什么也是个女孩子,更是你未来的嫂嫂,你该多让着她才是,为何反倒咬她?”
白麓听着言一数落着自己。他想为自己辩驳,愣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言一所说句句在理,毫无破绽,可为何他越公正,白麓心里就越委屈呢?他恼羞成怒推开众人,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外跑。
“小麓!”
“言一哥哥,人家的手好痛啊!”
“嗯,嗯,啊......”
*
白麓穿过闹市,跑到西城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城门口整齐排放着一列被草席仓促包裹的干尸。几个妇孺蹲坐在地上呜咽。死的人都是成年男子,被妖吸干了精气而亡,等着衙役交班来护送家属出城埋葬。城门的告示牌上张贴着宵禁的告示。
白麓已经见怪不怪。
他在街上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言一追出来的身影,抬头看着太阳逐渐西落,守城的护卫也准备提前给城门下钥了,他最后一丝的期待就此破灭。心灰意冷地就要出城往后山上走。
“小兄弟,外面不太平,这城门马上就要下钥了,你别出去了!”看守好心拦住了白麓的去路。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嘿,你这小子,怎么说不听呢?”看守叫来了另外两名守卫把他架了回来,往城内一扔。
白麓脚步趔趄,气愤地以为自己要摔个狗吃屎,却不想被人接住了。
白麓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就有一阵妖风吹来,卷起地上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白麓闻到一股淡淡的水腥味。
“有妖怪!”领头的守卫艰难地举起尖矛大喊。“大家小心防卫!”
可一阵慌乱过后,城内一切如旧。无人死无人伤。唯独天空中多出一缕粉色的水烟弥漫,不久也在夕照下消散了。
人们逐渐安定下来。
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关心,方才才被守卫赶回城中的那个奇装异服的少年,在这阵妖风过后,居然原地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