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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花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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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月夜。
高啄的檐角下铜质风铃叮叮当当。魉溪握紧长剑,在檐下暗处隐去身形。片刻,一阵极其细微的踏瓦之声自上方传来。
魉溪在下方悄悄跟上。因为缺钱和朝廷强人,他觉得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跟着那声音追了几条街,突然没了动静。魉溪在洒满月光的巷子里静候片刻,等他发现动静的时候已经迟了。
魉溪刚转过身,围墙上跃下的一道身影就将他扑了个正着。
那人大概也没想到墙下会有个人,身形一滞,两个人一齐倒在了石砖地面上,那人原本罩在脸上的面具滚落一旁,黑发散了一地。
魉溪眼冒金星的同时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怕不是个姑娘,因为手已经下意识地摸上地方纤细的腰,眼中倒映出一张逆光的朦胧面容。
对方身体顿时一僵。在挨了一巴掌后,魉溪才意识到轻功卓绝的一代邪修真的是个男人。大概是因为朝廷聘请的众修士追在身后,那人焦急想走,衣角确被魉溪拽得死紧。他一咬牙,举起手中剑刃。魉溪想着自己的手大概保不住了,晕乎乎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手臂坠地。魉溪讶然睁眼,只见一片晃眼的月光。那人已走得不知所踪,只剩手里捏着的一片黑色布料,轻薄地像夜风,轻而易举就能溜出他的手心。
那一夜过后,无数正道修士纷纷叹息没能将这邪修慕容痕就地正法,而魉溪独自一人上了离昀山。
身材高挑的素衣少年悠然自得地坐在树上晃荡着腿,看着魉溪手里的那块黑布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魉溪:“我以前在这里待过,你身上的味道是这里的荼蘼花。”
少年一愣,随即笑起来,弯月形的眼睛干净清澈。
魉溪看着,不知为何心中一痛:“为何入了歧途?”
“邪修也是修,未做伤天害理之时便不予赶尽杀绝,这是常理。”慕容痕自树上跃下,悠悠然走过魉溪身边,雾气朦胧的眼睛挑起一抹狠厉:“那群蠢货自己害怕罢了。”
魉溪回头,看着他背后在阳光下仿佛能泛起光晕的一头青丝,愣愣地应了一声。
慕容痕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歪头一笑:“你喝酒吗?”
自那以后,魉溪除了浪迹江湖又添了新去处,离昀山远离市井,竹茵飒飒,山坡上全是如火如荼的荼蘼花。慕容痕在这里建了一处竹屋。魉溪喝着他新取的竹酒,看着石桌对面眉眼如画的少年,恍惚间觉得往后余生就此度过也未尝不可。
中秋那天,魉溪买了些点心,又用荷叶包了一块熟牛肉上了山。彼时尚是早晨,魉溪将手里的东西放到略显粗糙的石桌上,自己绕到屋后,找到了盘腿坐在光滑青石上似在冥想的慕容痕。魉溪没有打扰他,自己坐到了一旁。
慕容痕颇爱花,房前屋后栽了不少,屋旁还有一棵海棠。正值花开时节,风一吹,粉紫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落了静坐的慕容痕一身,魉溪在一旁看着他淡然阖眸的侧脸有些晃神。
慕容痕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发不束带,鸦青色的长发不时被风吹气两三缕,划过白皙的脸颊。魉溪忍不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帮他摘下一朵恰好落在鬓边的完整海棠。
大约是脸颊被他搔得有些痒,慕容痕鸦羽般被风吹得轻颤的睫毛动了动,睁了开来,正对上魉溪错愕的神情和仍举在他颊边的手。
总有人说他呆,魉溪觉得大概是真的,因为他当场就傻愣住了,不知该装作无事一笑而过,还是讪讪收手坐回去。慕容痕眼角扫到魉溪指尖一抹樱红,以为他要给自己戴花,笑着推了他一把。脑子还没转过弯的魉溪脚底一滑,直直摔进了身后的小溪。
于是一刻钟后,换了件素白布衣的魉溪一脸苦大仇深地坐在石桌旁,不去看对面笑得直不起腰的慕容痕。
许是慕容痕的衣服对他来说有些小,只觉腰肘间紧得难受。魉溪在他戏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灌了一碗又一碗,到最后成功把自己灌醉了。
醉眼朦胧间慕容痕有些无奈地过来扶他,魉溪一只手被他揽上肩头,任由他架着自己走了几步,期间愣愣盯着他的小半侧脸和颈脖,迷糊却又清醒,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