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着魔者》原河之梦

2、梦

　　傍晚，空气里漂流着一团团冷雾。撞在暖热的烤肉店玻璃门上，形成一道道烟火气十足的白霭。火炙五花肉的香气四溢散开，沾上烧烤酱，包住蒜片和青椒一口送进嘴里。就着泡菜和烧酒，简直比鹅肝海胆还要美味一百倍。

　　“莫？你遇见谁了？”

　　“小声一点儿”，郑巴凛不好意思地按下他的胳膊，尴尬向四周食客致歉，他转头对具东九说道：“小声点，不要给她添麻烦。”

　　“知道了，现在大家对这个名字都很敏感啊”，具东九感叹完，惆怅着闷了一杯烧酒：“还以为是毕业就再也见不到的人了，现在是名人啊，名人。”

　　“不要胡说了，她最近过得很不好。”

　　具东九笑着碰了碰他的酒杯：“呀，是我口误，我该死。”

　　郑巴凛也跟着笑了：“到也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这件事保密会比较好。她现在生活的很辛苦，甚至连网购都是问题。啊，我会再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呢？”

　　具久东说：“好啊，治国呢？今天也叫不出来。”

　　“马上就要司法考试了，治国应该还在准备。倒是你，完全放弃了吗？”

　　“什么啊，我这叫偶尔放松，这样考试才有充沛的精力好嘛！”具久东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倒是你，你还对她念着旧情吗？”

　　郑巴凛愣了愣：“谁啊？”

　　具久东反倒被郑巴凛这一问呆住了：“呀！巴凛啊，你是真的傻吗？”他拿筷子头捅了捅他的手，掩住嘴，口型做出尹世熙三个字的模样：“她当时就坐在你后面，天天上课戴着耳机睡觉的呀。不过，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受欢迎了吧，从电视上看倒是没什么变化，所以，你现在不会是...”

　　旧情复燃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郑巴凛立即制止喊道：“呀！你不要胡说八道，她男朋友刚刚去世不久啊。”

　　他瞪大了双眼，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双腿撞到桌子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这不但吓到了具东九，也成功吓到了烤肉店的其他客人，甚至有个刚进店的女高中生整个人愣在原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次换成两个人一起道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具久东重重拍在他的肩上：“不是就不是，声音这么大干什么。会不会表现地太夸张了！？是心虚吗？”

　　“太夸张了吗？”，郑巴凛刻意忽略最后一句话，他盯着具东九的眼睛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那晚，郑巴凛带着一身寒气和酒气回到空旷无人的家中。这间房子是他用父母的保险金买的。起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别说是东九治国，连小姨都不能理解。可他还是坚持如此。

　　一个家只有足够大，才能藏住他想要隐藏的秘密。进入地下室，就像是开启了人生的另一扇门。监视器、摄像头、红线交织的牛皮纸板上一张张尸体照片、各式各样锋利工具、高浓度次氯酸钠、edta二钠等等化学试剂......

　　戴上手套，打开电视机，屏幕里是回放的夏洛克洪珠。主持人正在讲述徐成佑身亡事件，她条理清晰地分析完走访调查，镜头停留在尹世熙从前的一段采访视频上。温柔的秀发，月神般的脸庞。最动人的，是那一双春水般的眸子，让人有种很想一跃而下的冲动。

　　那时她的一本书刚刚入围东仁文学奖，在接受采访时，举止文雅大方，满脸都是春风得意的朝气。这样的表情，真是美好的想让人毁掉。

　　郑巴凛的眸子晦暗不明，他习惯性含了含嘴唇，瞥了一眼远处架子上的百达翡丽手表，不自觉得意地笑出了声。

　　就像是参观战利品展馆一般，郑巴凛回顾完并清除干净痕迹。他一直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尤其是在身份转变成捕食者之后。

　　走进洗手间，镜子里依旧是好脾气的郑巴凛，他对视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突然涌起一股不耐烦的心情。这张善良的面具他反感烦躁，又不可舍弃。

　　像是想到什么，他猛然瞪圆眼睛微张嘴巴，镜子里的人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目光上下逡巡，他如同演员来回审视镜头里的表演，只不过他既是导演也是最好的演员。

　　怪烦人的...郑巴凛喃喃自语道：“哪里夸张了？没看过宋康昊的电影吗？烦人的臭小子！”

　　如果反应再延迟一点，嘴巴再合拢一点...郑巴凛反复地练习，就像仿生机器人模拟人类说话一样，卫生间不断传来一句句诡异的：“呀！你不要胡说啦”。

　　语气和在烤肉店里一模一样，甚至最后可以控制表情都一成不变。要是具东九在这里，估计能吓到当场哭出来。

　　直到练习满意为止，郑巴凛揉了揉嘴角，疲惫地洗漱完倒在床上。

　　梦乡里是一片艳阳天，潋滟的日光照耀在每一片角落。金黄的树叶像落樱一样四处飞舞。郑巴凛低头看看，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高中制服，玻璃窗里的影子倒映出一张比起现在来更加青春饱满的脸颊。

　　原来是高中时期啊，他向四周巡视。黑板上残留着粉笔的痕迹，具体去看又模糊不清。风扇嗡嗡转动。笔袋和文具盒老实地呆在原本的位置，只有书页上下纷飞。

　　很单纯的梦呢！

　　郑巴凛笑了笑，走出教室，右边是一片模糊的虚无，郑巴凛眯着眼睛看了看，隐约能看见一个望不见尽头的深木制楼梯，什么东西躺在上面。他原地怔住，许久才转身朝左边走去。

　　左边就是教学楼的出口，操场上阳光似乎更好，罗治国从远处跑过来，满头的汗水顺着脖子倒灌进衣服，他抱着球看向郑巴凛：“马上要上体育课了，怎么不换衣服？啊，对了，实验室器材收拾好了吗？”

　　“器材？”郑巴凛重复道，他低头，看见自己怀中突然出现一堆没有重量的杂物，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啊，还没有。对了，治国啊，我应该往哪边走呢？”

　　罗治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郑巴凛侧后方，郑巴凛回头，一片空地眨眼间变成另一座教学楼。快要走进去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具东九的声音：“巴凛啊，还没送出去吗？...真是怂货啊...哈哈哈”

　　他回头去看，却没看见一个人影。郑巴凛继续前行，这一栋建筑似乎很奇怪，走廊没有灯，只有阳光照进来一点儿亮度。他摸索着上楼。

　　“是你吧”，转角处，有一道声音很轻很轻得说道：“我看到了”

　　一个身影从拐角楼梯的平台上跳下来，她全身笼罩在阴影里：“智妍养的玄凤鹦鹉，是被你偷走的吧。”

　　郑巴凛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等待那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他。金灿灿的阳光逐渐平铺在她身后，就像笼罩在神像上的圣光一样。

　　女孩也穿着深蓝色的校服，头发高高扎起，鹅蛋脸，嘴唇偏圆，那双眸子将郑巴凛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怪、物。”

　　突然，风停了，云也不动了。外面运动场上的喧嚣也静止了。郑巴凛的表情逐渐阴暗，压抑又沉默的氛围像是黑影一样笼罩在他身后。

　　见他一直没有回答，那个女孩又继续说道：“你把泡芙怎么样了？杀了吗？还是解剖了？就和实验室里那些丢失的小白鼠一样。”

　　泡芙是那只鹦鹉的名字，聒噪烦人的家伙，只能依赖他人生活的寄生虫。为什么女孩子会喜欢那种东西？不过...

　　“你在跟踪我吗？”，郑巴凛问道。

　　“是调查”，女孩双手抱胸，冷然道：“连环杀手的三要素，尿床、纵火、虐杀动物。郑同学，其他两条你达标了吗？”

　　她像是故意要激怒郑巴凛一样，目光戏谑地打量着对方，还故意在某个部位多停了一秒。

　　然而，郑巴凛突然笑了，不同于表现给他人的真诚笑容，他此刻笑意里有藏不住的得意和快慰。

　　女孩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真是怪物呐。”

　　“你说什么？”

　　那个声音无所畏惧又无比坚定地说道：“你、是、怪、物”

　　......哈...哈哈

　　郑巴凛再也难以压抑那种兴奋，浓重的情绪不断地从笑声里透出来，一直到他笑够了，才直起腰回复道：“呀，尹世熙，你现在也是怪物啊。”

　　一个只能躲在阴暗处，见不得光，人人讨厌人人喊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