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岛之外，人心险恶[快穿]》岁夏

2、Chapter02

　　再次从疗养院出来，圣岛已经进入了黑夜，天空还是被那种闷闷的灰色笼罩，但世界已然没有了光。

　　沈虞用围巾裹着脑袋挡雪，走在黑咕隆咚的小道上，将雪地踩得嘎吱作响。

　　他们创造黑夜的时候什么不顺便做几颗星星？
　　好歹也明亮一些。

　　沈虞不止一次这么想。

　　他的事务所建的偏僻，是他故意选的地址，但这也就导致了周围甚至都没有一盏人造光源供他照明。
　　好在他对这条路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啦。

　　事务所被他建在了圣湖旁的山毛榉树森林里，小路是后面修的，灌木丛也是。春天的时候周围会开满蓝色的风信子，森林仿佛铺上了一层蓝地毯，林间的薄雾和小鹿让这里宛如仙境。

　　但圣岛的人们不喜欢仙境，因此这么美好的地方，只能由他一个人独享了。

　　冷空气让玻璃窗蒙上了厚厚的白雾，暖融融的火光亮在窗子里，沈虞推开门把寒风关在了外面。

　　“我回来了。”他解下湿漉漉的围巾。

　　工作间没有南星的身影，沈虞猜它一定在温暖的休息室里，那里有整个事务所唯二的壁炉，另一个在他的卧室，就连南星也很少进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从疗养院带回来的果子，想给南星一个惊喜，推开红木门，却率先愣住了——

　　壁炉旁站着一个陌生的诡异男人。

　　那人像是被拢在了一团黑色的烟雾里，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形，他的存在让那一小块空间都变得阴凉，和旁边温暖的壁炉、明亮的烛台以及柔软的沙发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沈虞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走进休息室来到那团烟雾面前，朝着里面的人形伸出了右手：“赫斯先生，对吗？”

　　*

　　“在过去，我一直都是一个无神论者。”

　　赫斯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而他周身的烟雾已经洇湿了布艺沙发的表皮。
　　他继续说：“直到……”

　　“直到你来到了这里？”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来了，脚上正端端正正的抓着一盏小巧的瓷杯。
　　看来它刚刚是去给客人倒咖啡去了。

　　“不，是直到我被非人的力量所杀害。”
　　提到这个，赫斯的情绪似乎都变得激动了起来，这使他周身的黑雾越发浓郁：“那天我从茵莱特出发，去往北部的格里切斯州参加家族聚会，我路过一个叫奥汀的小镇，太阳很大，我烦的要死，但其实周围很安静，我早该察觉的，为什么会这么安静？这很奇怪不是么……”

　　“这些我都知道，赫斯先生，你的委托任务上写的很明白。”沈虞打断他因为不够冷静而显得杂乱、没有逻辑的叙述。
　　他的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小册子，右手正拿着一支旧钢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最后他停笔说道：“但还是有一个问题，是哪种非人的力量呢？”

　　他举了个例子：“比如吐火灼烧你？或者是凭空变出了一把刀？”

　　“不，都不是，那是一种很残忍、很邪恶的力量，像是……像是一种诅咒，你懂诅咒吗？也许是利用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就像是山羊的角、床上的帽子、或者是一只黑猫……这都很有可能。”

　　“可据我所知，你所在的N7-8610号世界，确实是一个无神世界，哪里几乎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诅咒的力量。”

　　“……那你怎么解释我现在的样子？老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摊开手，浑身的黑雾跟随着他的动作扩散。
　　那黑雾不知道是由什么形成的，里面似乎含有许多的水分，扩散到壁炉后，把燃烧的银碳浇灭了。
　　紧接着灭掉的还有蜡烛。

　　“停一下。”房间骤然陷入黑暗，沈虞无奈的阻止了他，“我明白了，赫斯先生。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法则出现了漏洞或者错误，你的死亡属于本不该发生之事。”
　　“你的委托，目前来看各项条件都很符合我们事务所的接收标准，我会替你调查清楚，修改世界漏洞，并申请调整该世界的时间线，让你重生回去。”

　　*

　　“明天是冬日节，你确定要在明天就去往N7-8610世界吗？”

　　南星可能单方面认为自己还在和沈虞吵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也别别扭扭的。

　　“当然，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过冬日节。”沈虞正蹲在壁炉前，拿着一把小铁钳将那些被赫斯打湿了的银碳夹到一旁的小铁盆里。

　　“是，你什么节都不过。”

　　沈虞从它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哀怨，他知道南星在责怪他的独立特性、以及他经常性的任性妄为，但沈虞永远没办法对它的责怪做出回应。
　　南星是沈虞在圣岛第一个认识的生命体，他们认识了很久很久，是很要好的伙伴。
　　但却总是不能理解彼此。

　　南星对沈虞最大的不满来源于他当初执行任务的行事风格。

　　沈虞当初执行任务的样子，用一句“疯子”来形容确实一点也不为过。他是圣岛的执行者之一，身处任务世界时，他将拥有主神赐予的无限重生能力。
　　也就是无限复活。

　　这本是为了他们能顺利完成任务的最后一个保证，但却被沈虞一个人玩出了花。

　　人类对死亡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尤其是非自然死亡。
　　窒息、疾病、谋杀……这些死亡方式无一不是痛苦的，而人类在死亡来临的前夕，内心总是充斥着各种不甘、绝望、和恐惧。

　　执行者会因为无限复活而不畏惧死亡吗？

　　答案是不会。
　　因为只有真正死过的人才会知道，大脑是一个最懂如何欺骗人的存在。
　　濒临死亡时，大脑发出的警报会将你的理智尽数淹没，它不断分泌让你感觉恐惧、让你崩溃的那些激素，就像一些病理性的精神病，完全是不受个人意愿控制的。
　　同样，在大脑“欺骗”你的前提下，你只会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因此，即使死亡不能对执行者造成任何身体上伤害，但随着次数的增加也绝对能摧毁他们的内心。
　　无论如何，没有人愿意体验死亡的滋味。

　　但沈虞好像是一个面对死亡无动于衷的人。
　　他甚至利用“重生后便会回到死亡当天的凌晨十二点”这一时间差，不断地去用生命去试错。
　　反正一切都能重来，这次死了，下一次重生便可以多规避一次错误。

　　他把“无限重生”硬生生玩成了“预知未来”。

　　因此他完成任务的效率很高，是蝉联了数不清多少届圣网排行榜第一的执行者。
　　他是最优秀的，也是最疯狂的。

　　几乎每次结束一个任务回来，他都要去心理医疗中心住几天，那段时间他会变得不像他，整个人被难以遏制的负面情绪淹没。
　　焦虑、惶然、迷茫编织成黑色的梦魇，他浑浑噩噩沉沦其中，醒不过来。

　　南星是很不赞成他的这种行为的，它将其称之为“自毁式行为”，认为沈虞这么做迟早会逼疯他自己。

　　而且沈虞从来不参加圣岛的任何节日活动，从来不跟任何其他执行者打交道，还主动将自己的事务所建立在深山老林……
　　诸如此类的举动，南星都曾直接的表示过不理解。

　　孤僻、怪异、执拗，这一系列算不上褒义的特质都在沈虞身上体现，他们总是在因为观念不合而吵架。

　　但沈虞从来一意孤行。

　　*

　　那些从疗养院带回来的果子最后还是被沈虞自己吃了。

　　南星独自飞出了事务所，估计是打算明天自己去参加冬日节，这也就意味着这次的委托任务，它不打算陪沈虞一起了。
　　它总是很有小脾气。

　　在出发去往N7-8610世界前的最后一夜，沈虞又做了那个梦，这些年他总是梦到这个，从他来到圣岛的第一天开始。

　　梦境光怪陆离，且毫无逻辑。
　　他一会儿踩在陆地，一会儿又坠在海底，风声和海声会一起响在他的脑子里。
　　有的时候他还会变成了一只即将被海浪打翻的小船，而再过一会儿，他又是被风卷跑的一片叶子。

　　在这场奇异的梦里，充斥着大量的坠落、迷失、以及不可抗力的意外灾难。
　　坏的像一个噩梦。

　　但沈虞并没有因此感到痛苦，他的感知流于表面，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把他的大脑丢进了浮力很大的水里。
　　他昏昏沉沉，意识只能跟着水流的涌动而慢慢起伏。

　　周围的一切都是碎片化的，看得见却又看不清，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不留痕迹。

　　只有那道光。
　　白色的光，也许还带了一点淡淡的蓝，在瞬息万变的场景里是唯一永恒不变的存在。
　　是暴风雨来临时，海面上的灯塔，是他被狂风卷上天际时，天旋地转能看见的唯一。

　　每变幻一个场景，他都会离那道光更近一分，慢慢的，他会看见光芒下远远的伫立着一个影子。
　　但是那道光太亮了，导致那站在光下的人，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