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你的漫长时光》慕馆言

15、面对他

　　我害怕。

　　我已经很尽量地让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贴近青梅竹马的朋友应有的态度，希望让他觉得我真的只是为了避嫌，而不是我对他有着某些心思。

　　可是，话说出口，我立刻就觉得事情开始超出我掌控了。

　　只要对着他说话，对着他提起安娜，那些一直都藏在我心底、平日里还会乖巧地任我压下去的小心思，总会情不自禁地涌上来。

　　我有些委屈。

　　我很想很想和他说，我喜欢他。

　　可我说不出口。

　　谁让我已经认识了他那么多年在过去本应有着无数的机会去和他说出喜欢的事，但我就是一次都没有说呢？

　　机会都是从我手中溜走的，我如何能在这时候才和他说？

　　我想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和安娜那么亲密，起码不要在我的面前有什么亲密。我可以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他们的亲密会对我这单身狗造成巨大的暴击伤害。

　　但我同样说不出。

　　尤其在被范雨梧说破我对他的心思后，我更害怕了，我总觉得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让其他人知道，哦，原来我喜欢他。

　　我只想逃避。

　　只想又一次想鸵鸟一样，将自己藏起来，藏到这些熟悉的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害怕面对陌生人，只害怕面对他们。

　　我忽然听到他的一声轻笑。

　　简朝晟的笑声中似乎充满欢愉。

　　“茵茵。”

　　他喊我名字的语气也充满笑意。

　　“你还是不相信么？我和安娜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关系，甚至连一点暧昧都没有。或者我可以做什么来自证清白？”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于是又一次撞入他那幽深的双眸。

　　隐隐地，我觉得他现在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似乎……是以前高中的时候。

　　他一向聪明，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事情难得住他。也就高中的时候，他很快将高中三年的知识都给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是研究各种竞赛，就是提前接触大学教材。

　　所以那时候的他，不时就会面对习题，表现出专心致志的模样。倘若有什么题目让他不得不沉思，那他就会在终于想出答案后露出和此时相似的眼神。

　　可为什么那样的眼神会在现在出现在这里？

　　我想不明白。

　　但也是不敢想。

　　隐隐地，我有着一个答案，又觉得那未必有可能。

　　简朝晟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我已经不止一次这么想了，却又总要将它按下。

　　我反复地劝着自己，无论简朝晟如何聪明得异于常人，我也不差，起码我在设计上的天赋是被夸的，我当初一心要往设计上发展，就是希望能在这种简朝晟不擅长的方面超过他，好证明我也有资格和他坐在一起。

　　我和他，完全可以在不同的领域，各自绽放光芒。

　　可为什么我还是面对着他，就不敢将这些如实表露呢？

　　我为什么要觉得，我还是不能让他喜欢呢？

　　那怯意，竟是挥之不去。

　　我抿抿发干的唇。

　　“不需要。”

　　“哦？”

　　“我不需要你自证什么。”我鼓足勇气，保持与他对望，“再说了，自证这回事，有谁说得准？”

　　他似乎怔了怔，但很快就勾起唇。他唇边浮现的弧度充满无奈。

　　“也是。看来我需要别人来为我证明了。你觉得让安娜帮我解释怎样？”

　　他似乎想往后退，想一直从我房间退出去。

　　鬼使神差地，我抓住了他的手。

　　我冷，他热。

　　我自幼就体温偏低，尤其手心脚心的温度更在盛夏天都难得暖起来。

　　而今与他相碰，刹那间形成的体温差，就带来触电般的感受。

　　我慌忙地松开他的手。

　　不过足够了。

　　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他定定看着我。

　　我只觉愈发慌乱。

　　我不敢再和他的目光相对，只能又一次低头。

　　“我不是那意思……”可我是什么意思呢？好像解释不清楚，越解释，越将自己心底那些复杂的思绪都表露出来，“我、我只是……”只是什么呢？说不出。找不到任何借口了，再说，我大概只能说出我的真心话了。

　　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话。

　　“我相信你就是了。”

　　是的，我已经相信简朝晟和安娜之间的关系了，尽管看着他们的亲近，我依然会有些奇怪的感受，但是我相信他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简朝晟犯不着对我说谎。

　　我有些泄气。

　　在我不敢看简朝晟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又一次的、颇为无奈的叹息。

　　“茵茵。”

　　这回，他唤我的名字，语气中没有丝毫笑意，更多的是一种伤感。

　　他喊完，又一次叹了口气。

　　“对不起。”

　　这个道歉来得莫名其妙。

　　我忍不住问：“什么？”

　　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对了，茵茵，你这段时间工作怎样？”

　　我有些泄气，但也清楚简朝晟的个性。如果是他执意不肯说的事，我怎么都问不出来。

　　我索性和他说起了白白一家的事。

　　正巧白白的小姨，是廖家的廖菲冉，也正是现在和简朝晟有些接触的人。

　　说着说着，也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我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可他直接坐在床上。

　　床的位置比椅子的位置低一些，尽管他身高比我高，现在也要稍稍抬头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他是真听得如此用心，还是有别的，只觉得他的目光不曾从我身上移开。

　　他如此专注地看着我，让我生出一种全世界只剩他和我的错觉。

　　我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有心要换一个姿势，将自己藏得更好一些，但好像侧身对着他也好，要将自己的腿往旁边藏一藏也好，都显得过于刻意，我反而更容易觉得尴尬。

　　幸好简朝晟的目光大多时候停留在我脸上，好歹减少了我的一些尴尬。

　　但这又带来另一个问题。

　　我就不得不频繁地和他对视了。

　　为什么世上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

　　黑白分明，那白的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那黑的如黑曜石，明亮，又有着能将无数东西吸进去的深邃。

　　我嘴上说着白白一家的事，心思却有些飞远。

　　我难以自控地想着以前看过的小说对男主的形容，只觉得那绝大多数的词汇，套到简朝晟身上不会有丝毫违和。

　　也不知说了多久，我终于说得差不多了。

　　原本只打算简单和简朝晟说一些，然后我好再去问问他，他在海外的事。

　　可是话篓子打开，我说的要比我最初想的多。

　　我甚至有些抱怨地和简朝晟提起，我刚开始是怎么用心地设计白太太那屋子。

　　一开始其实是白太太全权负责装修事宜，她来到我们公司，找到我们老板，然后老板给她推荐了我。

　　她看过我以前的设计稿，也认可了我的风格，然后决定先任由我自由发挥。

　　那时候，我真的很用心，将自己很多想法都投入其中。

　　要如何兼顾家居的舒适度和设计美感？

　　我为平衡两者耗费了大量心血。

　　我开了电脑，给简朝晟展示了我还保留在电脑中的第一稿设计稿。

　　我没有往上面添加太多东西，反而在设计上留了许多空白，只是将一些我特别喜欢的元素融入其中。

　　我设计里可以夫妻俩共用的书房，既能一人一边专注办公，又能大家围一起亲亲热热；考虑到小孩问题，书房里还有留给孩子的小小天地，也能用作亲子空间。

　　我还设计了一些摆放花瓶、盆栽的地方，用这些当做家居点缀，应该相当不错。

　　当然，这些位置我都做留白处理，具体要怎么安排，完全可以让屋子主人自由发挥。

　　大体上，这一版本设计稿很简单，是我能将简约与温馨做到的最好融合。

　　然后呢？

　　白太太其实没太多意见，但是白先生提意见了，可巧白先生的不少意见都和白太太不同，两个人就开始了吵闹，争争吵吵间，他俩的矛盾愈发明显，还将白先生一直有情人的事情都闹了出来。

　　我不知道白家的事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有些可惜自己最喜欢、目前能做到最好的设计，或许就要这样落空。

　　我指着设计稿上的东西，一点点和简朝晟说。

　　既说上面有的，也说一些如果让我来布置，我会再添加的一些小摆设。

　　简朝晟不时点头应和着。

　　看着电脑屏幕了，我要和他对视的次数少了，可我听着他显得那般认真的回答，就开始喜欢回头看他侧脸。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以我对他多年了解，我知道，他应着我的同时，一定想着什么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已到要去和郑子仟他们聚会的时间。

　　起初是吃饭，然后是去ktv唱歌。

　　当年毕业后的我们是夏季河边就着凉风吃烧烤，那些日子终究回不来了。

　　而现在在ktv中玩闹的，也不完全是当年那伙人。

　　我不知道简朝晟他们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跟着去到那里，就觉得一阵不适。

　　四周热闹的、应酬的声音，都好像离我有些远。

　　我听着他们说什么，又觉得他们说的东西和我没有太大关系。

　　这次的聚会有两个焦点，简朝晟自然是最重要的焦点。

　　但谷钊文也不差。

　　说起来，我们能聚在一起，也并非全靠自发。

　　我、苗苗、郑子仟，那是和简朝晟多年感情，所以知道他回来就分外欣喜，早早盼望着叙旧的事。

　　今日到场的其他人，或许也想和简朝晟见面，但那份热络中还是穿插了些其他东西，而没有那么纯粹了。

　　而且，那些人应该都是之前谷钊文私下联络过的，现在和简朝晟套过近乎后，问起简朝晟回国后的打算，也有些帮腔谷钊文的意思。

　　也就之前听简朝晟说过，谷钊文此次的热络和廖菲冉有关，于是聚会之后以沉默为主的我才能听着其他人的聊天，慢慢揣度某些背后的事。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下了飞机后一直没怎么休息的简朝晟露出倦容，我开始想，是不是该找一个理由和简朝晟提前离开。

　　苗苗也在往我身边凑。

　　包厢里声音嘈杂，她即便坐我旁边了，也得示意我看手机，我俩才能更好私下交流。

　　【苗苗：我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对劲啊？谷钊文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晟哥说，又不好意思直说，就在这拐弯抹角的？】

　　我刚想回答，可手指才停在屏幕上，没来得及打字。

　　简朝晟这时已经站起。

　　他的声音清朗得很，那样自然的语调，莫名让我想起他以前作为学生代表在升旗台上做过的许多演讲。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什么情况，他都能保持着这样的淡然姿态。

　　他说，他要尽快倒好时差，然后参与到回国后的工作中，留给他的假期没有这么多，所以今夜这样大家聚一聚就够了，大家都忙，今夜聚过已是尽了彼此情谊，大家以后也不必为了他而过于勉强自己腾出时间。

　　他说完，往门外走。

　　到了门边，他忽然回头。

　　一边做出送他的样子，一边看着还有话要说的谷钊文看他回头，显然有些欣喜。

　　可他只是冲我招了招手。

　　“茵茵，回家了，今天出门前，你爸妈才和我说过，一定要我将你安全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