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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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受昭宵王爷所托，来请江泱前往茶楼叙话，谁知道还没见面说明来意，就被江泱用剑抵着喉咙威胁。
李平气得满脸通红——想他是禁军出身，王爷心腹侍卫，武功身手排名不说大梁前十，也有前二十，今日一时疏忽，被名不见经传的毛小子给治住了，这要是传出去，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李平厉声：“江泱，你想干什么？”
江泱顿了顿，忍辱负重，低声道：“昨日草民当街冲撞了王爷，还出言不逊地挑衅官爷，在下自知罪无可恕，死不足惜，王爷想怎么处置在下都行。然望诸位看在我娘并无过错的份上，饶她一命，不要追究她的责任。”
李平：“你以为王爷叫我们来杀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平想起昨天街上的事，一时旧仇新怨涌上心头，也不顾王爷先前以礼待人的嘱托，反手一肘，跟江泱打起来了。
“……”
不是说好了请人家去茶楼坐一坐的吗？为什么开始打架了？
站在旁边的李一李二李三李四异口同声：“你们二位！别打了！有话好说！不要动手！江少侠！稍安勿躁！”
江泱一拳冲着李平的腹部，李平欠身躲闪，手上拎着用红绸包裹地礼盒掉在地上，精心挑选的老山参和干鲍鱼洒落一地，滚了满条街。
江泱踩在老人参上，差点滑倒，李平趁这个时机抢过自己的佩剑，一把将江泱按倒在地，冲着还在看热闹的李一李二一干人等，大吼道：“还在那闲看着！都过来帮忙！这小子蛮力挺大，我就快按不住他了！”
李一李二：“是！”
左右两人，把江泱牢牢捆住，江泱看着满地狼藉，心想这么好的老山参就浪费了，看大小没有一千年也有几百年，暴殄天物啊。
不过……现在官差来杀人，还顺带买干货？
“我不会动你娘的，就把你带走！”
“走，带走！去给王爷交差！”
李平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小崽子，脾气臭了点，身手还不错。有机会再跟你过过招。”
*
江泱被带到城中一处茶馆，茶馆中寂静得只听得他们的脚步声，李一李二将人带上楼。
双手被反捆在身后，江泱微不可查得颤了颤，认命道：“茶楼是你们执行私刑的地方？王爷他会要我的性命吗？”
李一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如果我死了……这位大哥，能不能去找我娘，别跟她说我的事，就说我暂时离开京都……床头下的箱子里面有钱，大哥可以拿走，麻烦您一定要去和我娘说，我不见了她会着急……”
李二安慰道：“这位小兄弟莫要紧张，我家王爷生性温宽，不会对小兄弟做什么的……等见到王爷了你就知道了。”
被扔进厢房的江泱扔在地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雪白的靴子，金线细绣着蓍草纹路，不染纤尘，白得像是一片刚飘落下来的雪花……
江泱还没看清楚，下一秒李平把人提了起来，“王爷，我把人给你带来了。这小子就是江泱。”
坐在窗边的男子正靠着窗边出神，眼神清澈，面若冠玉，清秀俊雅，比上次隔着马车看到的，还要冰雕玉琢，仙气袅袅些。
李云雪侧头，皱了皱眉，语气淡淡道：“本王不是让你把人请过来吗？怎为何要把江少侠捆起来，还不快快松开。”
李平顶着一脑门的伤，“回王爷，这小子脾气太暴躁了，属下还没说话就被他用剑威胁了，不得已才把人给绑起来的。还是捆着吧，万一他脾气突然暴发，对王爷安全不利。”
江泱：“草民不敢。”
李云雪胸脯起伏，捂着嘴巴轻嗽了几声，“给他松开吧。”
“江少侠，起身吧。坐下和本王一同饮茶。”李云雪面色柔和，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江泱缓缓从地上起身，内心满是疑惑。
李云雪不像是要兴师问罪。
还是说，这些达官贵人杀人之前，都习惯给个甜枣再动手？
“草民位卑身贱，不敢与王爷一桌共饮茶水。”
“咳咳。”李云雪又咳嗽几声，咳得如同肺痨，江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后退了两步。李平眼疾手快地把窗关上，徐徐微风隔绝窗外，没了烟尘，李云雪咳嗽声小了些。
江泱：“……王爷您没事吧？这是染了风寒？”
李平脸一板，上前刚想呵斥这个庶民的僭越之举。
李云雪摆摆手，总算缓过口气，“无妨。是从小就有的肺疾。吓着江少侠了。”
江泱看着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玉片的昭宵王，心里的忌惮少了几分，上前道：“王爷说笑了。草民未曾感到害怕。”
“昨日本王的车架差点伤了平民，是少侠出手相救，才避免悲剧。本王再次谢过。”李云雪冲着江泱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不知江少侠师从哪位大侠？身轻如燕，动作快得就像影子一般。本王昨天都没看清你的动作，身手如此不凡，恐怕就连本王的贴身侍卫也只能与你打个平手。”
李平：“哼。”
“承蒙王爷厚爱。江某人不过班门弄斧，也没有什么师父，都是跟民间那些走南闯北的杂耍戏子零零碎碎学来的些身法，算不上武功。”
李平：“身手明明那么好，还装……”
李云雪斜睨了李平一眼，李平乖巧闭嘴，不说话了。
“江少侠，本王想请你做我的贴身侍卫，陪本王南下蜀中平息水患，保护本王安全。不知少侠意下如何。”李云雪纤细雪白的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膝上的雪狐毛毯上，“本王不会亏待少侠，每月月俸三十两，白银。”
三十两白银。
江泱做梦也不敢想，这是她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赚到的数儿，这么轻飘飘地就许给她了？
皇家贵胄的滔天富贵啊，是她想象不到的。
银子很诱人，但是江泱没有丝毫动摇，她皱起眉头，反问：“王爷府上有护卫，若是还不放心，想要武功高强之人陪同，江湖之中愿意为王爷鞍前马后的各路高手也是数不胜数……为何王爷选中了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混混。”
李云雪颇有风度地耐心回答：“许是江少侠容貌俊朗，眼中干净清澈，性格良善。本王一见就心生好感之故吧。”
李平不满：“……”哼。
什么良善，干净清澈，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他家王爷绝对有眼疾，绝对有。
“……承蒙王爷抬爱。王爷看得上草民，是草民的福气，不过江泱恐怕无福消受王爷好意。”她抬手行礼，衣带当风，举止端雅，不像粗鄙庶民，倒像高门子弟，“草民家中尚有母亲，需要人贴身不离地照顾，一刻都无法脱身，何况要南下数年。”
江泱语气缓和，低眉顺眼道：“还请王爷另寻高明。”
江泱低头时，李云雪只能看见他修长洁白的脖颈。他在帝王之家，各色美人都见过，本不会再被人的皮囊所动，此时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江少侠的母亲，本王可以让人照顾。江少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王爷另寻高明吧。”江泱语气坚定，“亲娘交于别人照顾，做孩子的放不下心。王爷也有爹娘，想必能理解草民的担忧。”
李云雪继续道：“事关至亲，那是本王的不是。唐突了……此事再说。咳咳，送江少侠回去吧。”
说这话时，李云雪笑得真诚温柔，如春日暖烟，一双桃花眼倒映着微光。
纵使是厌恶官家人至极的江泱，对着这么个病弱公子也没了脾气。
“昭宵王，保重身体。”
走出茶楼的江泱驻足，盯着三楼的那扇窗看了一会，才转身离去。
感觉这位昭宵王……好像没有其他皇亲国戚的煞气与霸蛮，挺讲道理，除了身子骨看着差了些，倒也没什么让人不喜的地方。
难怪小皇帝这么信任倚重他，毕竟这位王爷长了人畜无害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正人君子。
江泱“呵”了一声。
正人君子吗？
她可没见过执掌一国朝政，侧卧帝王之榻的君子。
*
接下来的三日，江泱终天不得闲，满京都跑了个遍，上至茶楼酒楼，下至码头渡口，只要需要人力的地方，江泱都去了。
只是……闭门羹吃得多，少有人愿意给江泱试工的机会。
“……掌柜，我识字会写，力气也大，不管是账房，还是伙计，只要您说话。”江泱拍着胸脯，恳求一家茶楼的掌柜能给她份活干。
掌柜摸了摸羊胡子，摇头叹气：“我这茶楼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还是去别处另谋高就吧。”
江泱眉梢一挑，指着门口张贴的告示道：“可门口贴着的告示上说……”
“从前的，忘撕了。”掌柜冲着伙计道：“快快快，来福你把那告示撕下来，咱们店不缺人手，不招人了。”
江泱脸色微黯，不多纠缠，抬手行礼，“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多叨扰掌柜了。”
少年俊秀挺拔，脸上身上沾上了尘土与汗渍，白皙的脸被烈阳晒得通红，眉梢眼角都透出疲惫之意，叫人有些于心不忍。
转身离开时，瘦弱的肩膀丧气下垂，像是被风霜拍打过的一棵翠竹。
老掌柜叹了口气，开口道：“小伙子，先别走，进来喝口水吧。”
江泱脚步顿了顿，反应过来是叫自己时，转身飞奔到掌柜面前，一扫失落：“掌柜是改变心意了吗？”
老掌柜心虚地摸摸鼻子：“并未。我还是不能用你。”
掌柜给了江泱一盏热茶，江泱原本亮起的眼睛又灰了下去，“多谢掌柜赐茶……但若是没事，在下就先走了。我还要趁着午市结束之前，看看其他地方缺不缺人手。”
掌柜叹了口气，又往少年手中塞了一块糕点：“不必去了。他们都不会用你的。”
江泱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捏紧，抿了抿唇：“在下冒昧问掌柜的一句，这是为何？”
掌柜：“先前你在赌坊做事，不是得罪过城防营的几个士兵吗？他们放话出来，若是有店用你，就要天天来闹事。让店开不下去……这年头，宁愿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他们又是军爷，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老百姓整治得服服帖帖，这……谁还敢冒险用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