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Program Step Sev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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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的汽车像是惩罚企图自杀的废物，毫不客气地将我抖下后座。幸好多尼脱身及时没被我压住，不然它会因承受不住我身体的重量而一命呜呼。它小巧的前爪放在我肚子上，湖蓝忧郁的眼眸配上一副天生的愁容真像为我忧虑似的。我抚摸它耷拉的耳朵，它轻轻摇晃可爱的短尾，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看我。
“薇拉，没事吧？”尼奥先生听到我滚下后座的动静，转过身伸出手想帮我挪回位置。我没开口答话，抬起一只手阻止他表示自己能行。不想让尼奥先生担心。因为倘若我说出一个词，那微弱的颤音一定会令尼奥先生察晓我的怯弱。我小心车内来回的晃动，爬上位置系好安全带环抱多尼，有经验的不去看车窗上血红的擦痕。
舍农已经将车开出了停车场。他巧妙地利用惯性甩开了几个企图搭便车的丧尸。疾驰在帕热街道，避开停放路旁无人驾驶的车辆，穿过北罗伯逊街和弗伦奇门街后来到伊利森菲尔兹大街，几个连续拐弯做得非常漂亮。
“开得真不错，你以前赛过车？”尼奥抚弄手里的枪，带着欣赏的语气对舍农赞道。舍农不愉快地皱起眉头，闷闷不乐地抹了抹肥厚的嘴唇：“操，去他妈的赛车，那裁判歧视我肥胖。”尼奥自然低眉审视了番舍农的肚皮，说：“的确，可能你的身型对于赛车来说会增加阻碍…”“噢！条子你真欠揍。”舍农抬起胳膊想拐尼奥的肋骨。但见到尼奥拿着的枪，想起自己在诊所时差点被这支枪射杀心有余悸，于是自觉收回手臂放在方向盘上注意路况。
就在这时，街道对面突然闯入一辆中型货车，像个穿黄夹克的醉汉沿着S形路线缓慢地行驶过来。舍农减慢速度观察这辆奇怪的车。它撞停在离我们不远的商店门口。靠近这辆货车时，我们清楚看见前排挡风玻璃被血污染得模糊不堪。隐约瞥见有人在驾驶室里。一根血污的骨头连同肉块从货车驾驶室里抛了出来，丢弃在昏黄的街面。我根据所学的知识从骨骼形状上勉强判断出那是人的手臂……
“操，真他妈狗娘养的……”舍农屏住呼吸，像是阻止下一秒可能飘进鼻孔的血腥气味吸入肺部。尼奥看到这一幕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思考什么。舍农打断尼奥的沉思，询问道：“条子，现在往哪个方向开？再往前就到医院大楼了。”“这里的分局设在附近，我们先过去看情况。”尼奥漫不经心地说完按了按太阳穴，抽出手机拨打附近分局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打，表情逐渐深沉。过了大约十分钟，脸色苍白的他放弃了联络手机里的号码，俯首靠在十指交结的双手上深深叹息：“不对，不是这样的速度……”
“嘿！条子！！不保持这样的车速是想让他娘的臭虫上车亲热地搂着你热吻吗？！！”舍农怒瞪了尼奥一眼，显然不理解尼奥话里的所指，撅着乌色厚唇就像想要接吻的家伙是他一样。尼奥保持那个姿势喃喃低语：“舍农，别往前开了……”“为什么？”“注意那辆货车的来向，货车里估计装的全是丧尸。”舍农咂咂舌头，看了看在街道晃荡的丧尸们：“噢，这些狗杂种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条子，你知道吗？”尼奥沉默片刻，抬起埋在手里的脸，蓝色眼睛移向手边的报纸，上面的头条显眼地写着：“浣熊市，又一次核悲剧”。
“不…”他把印刷报纸头条的那面朝下摆放，做了否定的答复不再吭声。
车厢里顿时陷入了沉静，没有谁想打破这样的沉静。遇到这样的事件，每个人都想找机会好好清理一番思绪。我观察到他们无力摆弄自己的表情，全任凭它僵硬麻木。在这种情况下，不论什么安慰的表达都显得不合时宜。
除了汽车的轰轰声外隐隐约约还有直升机的声音，太远了听不清……
怀里多尼的呼吸相较之前平稳了许多，我摩挲着它软软的淡黄色皮毛，能感受到它皮毛下令人安心的温度。附着在脚踝上的血迹干透了，我想摸出背包里的湿巾洗掉它，但是我不敢碰它。这不规则的血印因为氧化的缘故变作了褐红色。只是看着这血色的枷锁，胸口就有些发紧。当时我若再迟疑一秒的话，可能就会受伤，为今后的逃跑增加负担。
还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我握着项链默默松了口气。
“喔，真他妈的郁闷。为什么会遇到这些倒霉事？我来这里才六个月。”舍农抱怨着打开车窗往外吐了口痰。尼奥仰头靠着座位背垫闭目养神，手指反复玩弄不知哪里找到的打火机。这会儿，他的行动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和舍农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尼奥。他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的号码直接通了电话：“喂？”
舍农往尼奥身边靠了靠想听电话里的内容，尼奥偏了身子离他一段距离不让他听见：“是的，我们在附近。我身边有两名幸存者……”“嘁，小气！”舍农不满地朝尼奥甩了一下手，握住方向盘驾驶汽车。“好的，我们会在十分钟内到达。一会儿见。”尼奥挂掉电话后情绪稍微好转，他淡笑着对我和舍农说：“你们得救了，前面一个街区的警署楼顶有直升机援救来不及离开的幸存者。”舍农兴奋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黑色的大手揽在尼奥肩膀上：“噢！！真是太棒了！条子！！我恨不得在你漂亮的小白脸上亲一口！！！”尼奥把打火机扔到挡风玻璃前面，拿开舍农的手臂：“谢谢你的好意，先生，不过我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你的大黑脸长得有些抱歉。”
在后座抱着多尼的我琢磨尼奥的话感觉不对劲：“等等……尼奥先生，你是说‘你们’？那么你是要去哪儿？”似乎问到了关键的地方，尼奥敏感地皱了一下眉头。他神情自然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再转过脸理所当然地开口：“我是警察，我必须留在这里救更多的人。这是我的职责。”沉稳坚定的声音说出老套的职业台词，不可否认这是具有说服力的句子。我没有怀疑这句话有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样的情景听见这样的话，也只会为句子里所含带的职业精神感动罢了。
“真是他妈爱的使者…”舍农打了一下他漆黑的脑袋，扭曲的脸部肥肉剧烈抖动着，“我没你那么伟大！我要活！我要赚钱！我要泡妞！为别人赔上自己这种事蠢货才干！！！”我气愤地吼了出来：“舍农！！你这样说太过分了！！！！”“薇拉，他没说错。”尼奥阻止我的怒火爆发，平和地说，“每个人对人生价值的看法不一，以自己的角度指责他人的价值观是不明智的。”我咬着嘴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愤怒。舍农也平静了下来，他摊开一只手妥协：“去他妈的虚伪的狗娘养的价值观，其实我认为条子你不是蠢货。如果当初你和那些法国狗一样，我也不会老老实实随你摆布……好吧，你这么做是有你的目的……”
对于舍农的叨念尼奥并不放在心上，他低头抽出□□的弹夹查看剩余多少子弹，且注意车子周围的环境。我忍住恶心隔着血液凝固的车窗瞟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发现离尼奥所说的警署不远了。
车外的景象像是被毁坏的美妇面容疮痍遍布，到处是破烂的尸体和被毁坏的公共设施。当然还有到处游荡的活尸。车行驶到警署大楼停下时，它们缓慢地朝这辆灰色的车围了过来。尼奥抬枪干掉了几个最近的丧尸。我们迅速下车往警署里走，警署门口有很多身着黑色防护衣的特警，他们往我们身后追来的丧尸射击作掩护。我们跑到大楼里，他们之中的两个警察立即带我和舍农往楼顶走，尼奥则留在这层和特警们对付那些想突破警署大门的丧尸。
我跟在舍农以及那两个警察的身后，有些担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在特警中间的尼奥，那身便服在黑色的特警里特别醒目。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位救过我的警察。但是我不会忘记他。
进入电梯间，那两名特警按下了最高楼层的数字按钮。电梯缓缓合闭它富有金属光泽的门。我的心因为即将获救的喜悦而‘砰砰’狂跳。“操，这他妈太走运了！！兄弟，我回去该赌一把吗？”舍农大笑着向电梯里怀抱枪械的这两位搭讪道。舍农的双手搭在他们的肩上。我正好瞧见他们的防护服上有熟悉的标志……
安布雷拉。
初次见到这个标志，是我下飞机第一次认识这座新月城时的事。
那天天气炎热，机场有很多待机的乘客在候机区昏昏欲睡。我提着不算沉重的行李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出机场准备打出租车去圣雅各大学报道。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我，向我出示证件说明自己是圣雅各大学迎接新生的人员，并且问我是否是圣雅各大学的学生。他们之中有一个拄着拐杖非常慈祥的老人，他金丝眼镜后的蓝眼睛和蔼关切地注视着我，这使赌气逃出家里的我感觉格外亲切。我不禁由衷地信任他——但不包括他身边的人。仔细检查他们的证件（当然是看不出什么问题），再往学校打电话证实了他们身份的真实性后，我才敢坐上他们开来迎接的黑色轿车。我忘不了那车门上奇特的标志，正是安布雷拉……
不知为什么，这些回忆使我不自觉地警惕起来。舍农和这两位‘特警’还算融洽地谈着话，我却不能忽略心里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这是获救吗？还是阴谋？
电梯停了，但不是那两位特警按下的那层楼。楼层显示：17楼。
金属门以缓慢的速度打开了，电梯外的走廊漆黑一片。其中一名特警奇怪地探出头左右张望，没发现异象再次按下电梯按钮，门慢慢合上。在门关上的瞬间，有什么血色的东西蹿过缝隙，被我的视线捕捉到了。我困惑地看看身边的人，想知道有谁和我一样见到了异常。可他们依旧谈着其他的，没有谁留意到这一点。电梯里显示的红色数字继续往上跳动。
等到达楼顶时，我抱着多尼跟着他们走出电梯。楼顶上有几十名幸运的生还者，有许多持枪的警察在四周警戒防止出现意外事件。我和舍农走到幸存者的队伍里等待登机。天空中悬着几架空的直升机正等着载满人员，然后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在进入直升机前，必须做一次扫描。那是一部类似金属检测器的东西，外观像是主妇家用的吸尘器，与之不同的是，它的‘吸尘口’会发出一种绿色的荧光。具体功能我并不知晓，看着那些接受扫描的人员大多没什么问题，也就不怎么深究了。
把多尼放在地上让它自由活动一会儿，我站在能够看见夕阳的地方一面望着即落的太阳，一面等待扫描。黄昏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暖得让人忘却烦恼。远远眺见大新奥尔良桥斜躺在泛着金黄微光的优雅密西西比河畔上欣赏自己寂寞的倒影。橘色天空的空旷和深色楼房的密集呈鲜明的对比，朦胧的日光笼罩着层层叠叠的城市阴影。如幻影般变化莫测的玻璃建筑根据日光偏移的角度，每一秒都作着相应的调整。整个城市浸泡在黄昏的香水浴里，像是弗朗索瓦•克鲁埃①《沐浴的女人》那样散发着神秘性感的气质。有那么几秒钟，我好像迷上了这个城市。如果不是舍农碰我的肩膀提醒我接受扫描，我一定忘了现在的处境。
我是清醒的，我本能地厌恶这里，这不只是圣雅各大学可恶的校风那么简单的理由。
虽然我没有找到更好的理由……
我们是最后接受扫描的幸存者。来到一位穿着白色防疫装的人面前，我清楚的看到他手臂上的白红伞标志。舍农过去对他憨厚地笑以示友好，接着抬起双手像是接受金属测试那样让那仪器里发出的绿光扫遍全身。扫描完毕后，这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让舍农上直升机。舍农肥胖的脸活像熟透裂口的番茄，他扭着他的大屁股慢慢晃到直升机舱门口。我抱起多尼对工作人员微微一笑，表示先让它接受扫描。它被放在临时急用的折叠桌上，可怜的小东西有些紧张，不停地发抖。绿光扫遍了它的黄毛，工作人员说：“没问题。”于是多尼也被人带到了直升机那儿，舍农帮我抱住多尼朝我招招手。
我自觉往前站了些，工作人员看了我一眼，把绿光照在我黑色的T恤上，从上至下慢慢移动。在这一过程中，我感到有些紧张还有些许害怕，那个仪器始终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我心里暗暗地想：这究竟是检测什么的仪器呢？
突然，仪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刺目的红光使我的眼睛难以适应。几乎所有人都向我投来惊恐的目光，数十把枪械在0.7秒的时间内全指向了我。我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只看见绿光停在我右脚那块干涸的血痕上。
工作人员的嗓音冰冷而又理性：“对不起，小姐，你不能上直升机。”
“为什么？”我呆站在那儿手脚僵硬，惊愕地望着周围对准我的枪口疑问。
“你被感染了。”
“感染？什么意思？”冷冷的回答使我更加不安。我看见舍农露出迷惑的表情往我这边走，可是有几个人拦住了他。察觉不对的他动手揍晕了他们向我跑来。
“对不起，无可奉告。请你离开吧。否则……”这个工作人员把脸转向那些带枪的警察。他们举着枪，高度紧张地专注我的动向。好像我稍微动一下，他们就会把我打成马蜂窝。
楼顶强烈的风拂过我颤抖的肩膀，我对这莫名其妙的拒绝十分气恼：“你们是在自作主张地宣布别人的死刑吗？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请你离开，不然我们会开枪。”那声音仍旧冷酷无情，枪械闪动着威严寒冷的光亮。从他们的脸部肌肉的绷紧程度，我得知他们是认真的，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不！你们不能这样！我必须回去……”我的右脚往前挪动了一步，一声枪响击碎了脚边的石板。我惊诧地瞪视这块被子弹打烂的石板，右脚不受大脑控制般麻痹冰凉。我被迫无奈举起双手作出退让：“好，我走…”
“嘿！这东西怎么办？我可不想带着畜生走！！”舍农大叫着要摆脱多尼这个包袱。我听后压抑怒火用极其冷静的口吻询问工作人员：“你不介意我带走一只畜生吧？”他毫不迟疑颔首同意了。我朝舍农做了个手势叫他把狗放下。他刚把多尼放在地上，多尼就小跑跳进我的怀里。我抱住多尼抚摸它淡黄色的脑袋往电梯间走去。
所有的枪随着我的前行而移动，刺眼的红点集中瞄准我的致命要害。我紧咬发白的嘴唇努力使自己什么也不想，走到电梯那儿按下按钮等待。两间运作的电梯都在缓缓上爬着，其中一间在17楼停下了，另一间直接上来为我打开了门。
我进入电梯间按下数字‘1’的按钮，楼顶的一切都被这扇毫无生气的金属门切断了。电梯如往常的速度坠入地狱。我蹲靠在电梯一侧的金属壁旁抵抗失重带来的眩晕感，细心的多尼舔掉我脸上的泪水。我用手擦掉泪水，难过地凝视多尼湖蓝清澈的眼睛连连道歉：“对不起…多尼……让你跟着我去地狱……对不起……”多尼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可它看得懂我的表情，现在的我显得特别无助悲伤。它发出类似安慰的哼哼声，用湿润的小鼻子碰触我的脸颊，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被泪水打湿的手背上。
“我会坚强的…多尼…我会的……”发颤的手好不容易擦干了泪水，我对多尼说完这句话后，将裤袋里的枪拿出来，检查剩余的子弹。并且作好被那些吃人恶魔袭击的准备。
电梯停下了，我往红色数字看去，上面显示的是：“17②”。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Program Step Sev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