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我倒追xxx成功了]》涯何

2、苍蓝无尽夏

　　04.

　　我摊牌说了吧。
　　我不是个好人，织田作之助总是认为我很善良，我说这世界上居然有我这种善良的人，太宰治一边捶桌子一边嘲笑我说，如果我都算得上善良，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织田说这话我肯定认命，如果是太宰治说，我就不服气了。

　　但是，在那位炸弹犯展露出行迹时、我仍然没有第一时间报警。我已经放弃了作为名侦探的过去，即使立场仍然属于所谓正义的一方，也无法改变我的思想已经不再和从前相似的事实。
　　国际重犯苏察里德，在多国联合抓捕下全身而退，近日偷渡进入东京，现在已经发布第一个谜题——以中文拼音错排构成，就像迟来的邀请信。事件的安排地点是少年院，警方尚未破解谜题，那里的人员也理应并未得到及时疏散。
　　但我抵达时，周围确实空无一人。我一头雾水，心里已经开始反复推测这种情况的各种可能。

　　奇怪。
　　漆黑的天空，夜色笼罩下的建筑物，奇迹般地与彩色世界分割开，而分界线上停着一辆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焦急地向里张望。那一层夜色是什么隔膜吗？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异能力者有这种能力，那就是另一种力量体系。
　　……反而更不必担心了。

　　我看了一眼门口的人群——已经被警戒线隔离在外，距离少年院大约有十多米的安全距离，又看看那个车旁的西装男，就闲庭信步地迈向少年院内部。西装男拦不了我，只能暗自焦急，而我对接下来应该发生的事情已经有所推断。
　　——警方目前并未得知少年院的炸弹信息，那么苏察里德很有可能还并未撤退，但少年院显然已经经过疏散与隔离。联想到此前遇到过的五条悟，我有理由如此推断：五条悟与伏黑惠所拥有的力量属于另一个不同于异能力的体系，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并不知道这个力量体系的存在、但无所谓，而今天这个少年院，多半是五条悟所在力量界做出的措施，再联系到上一次在废弃楼层里、太宰治给我找的免费委托中遇到的肉眼不可见怪物，这一切就有了逻辑通顺的合理答案。
　　那么接下来我会遇到谁也显而易见了，毕竟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终究是少数，总归是那几个人圈子里的吧。

　　而我的有恃无恐当然也是有理由的。
　　不同力量体系自然并不兼容。在五条悟和伏黑惠的力量体系中，我四舍五入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顶破天算是身体好一些、感官发达些，看不见那些怪物、自然在遇到这种怪物时只能逃跑而做不到杀死。那么同理，在异能力体系中，她们在我面前也是普通人，顶多身体素质强一些、感官发达些，虽然我的异能力需要满足发动条件、但并不苛刻，要作用在她们身上也并不难。也就是说，如果我和五条悟、伏黑惠产生冲突，在力量判定、能力产生效果时，是以对象为普通人为基础的，而我在她们的力量判定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两种不兼容的力量体系正面对抗是什么下场？我并不知道，但我肯定没事。我并不关心其他的建筑赔偿，所以我才说我不是个好人。

　　比起倾盆大雨，这时候飘下来的雨丝更像是映衬主角心情的背景板，除了烦人以外没有缺点，也不影响身体行动。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遇到的是一身狼狈的伏黑惠和那个橘发小姑娘——橘发小姑娘已经昏迷了。

　　“怎么搞成这样了？”我问。
　　伏黑惠诧异地看着我，语气焦急：“没时间说这些了，快带她去门口接应的人那里。剩下的我来处理，她需要立刻回高专接受治疗！”她把橘发姑娘塞进我怀里，立刻向少年院内部折返。而我沉默下来，紧了紧怀里昏迷不醒的女孩，抬头看了一眼毅然决然离开的伏黑惠——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是赶着回去送死的。

　　而刚好，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好歹是个见不得女孩子受罪的坏人。

　　西装男震惊地走上前，而我把伏黑惠的话复述一遍，指着汽车厉声说道：“请立刻带她回去治疗，并联系上层申请支援！”
　　——上层。如果一个国家对这种怪物毫无应对之策，那简直是胡说八道。接应的西装男，这显然是已经形成体制的完整组织，不论有多黑心、让一些未成年的孩子来接手危险的任务，既然有人接应，至少“售后”一条龙服务是准备了的，大概也包括丧葬吧。而一个组织，既然有下层的任务人员，也必然有负责决策的上层。而这些上层究竟是什么作风，我无从得知，但就伏黑惠今天遇到的危险情况而言，我不得不怀疑上层的决策是否合理，甚至是有心算计，想让这些孩子送命。
　　我讨厌每一个漠视生命的人。

　　西装男拦不了我。
　　我再次折返少年院内部。

　　雨越下越大，就像在暗示着谁的命运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挖出心脏以后仍然能自如行动的人——那天见过的粉发男生。
　　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但至少外观、行为、心智都和正常人没有差别，除了身体素质强到离谱以外……所以是和那种肉眼不可见的怪物融为一体了吗？如果是这样，即使是一拳打穿了没有钢筋的墙壁也完全可以接受，挖出心脏后仍然能自如行动也说得通了。那么再在这个基础上审视现在的状况，伏黑惠和粉发男生对峙，拿出殊死搏斗的决心，也说得通。那我的判断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现在应该做什么呢？我暗中思索。

　　粉发男生拿出的语气和实力都与初见那一天截然不同。脸上黑色的纹路让那张原本称得上可爱的脸变得邪气，语气狂妄中带着疯癫，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与力量，甚至大喊着：“伏黑惠，让我迷上你吧！”简直堪称神经病。伏黑惠与对方相撞的一拳直接让自己撞回了少年院周边建筑的墙壁。体表渗出的血液，粗重的呼吸，伏黑惠拖着已经明显受伤严重的身体准备同归于尽。
　　“没有人告诉你这里有国际通缉犯吗？死无全尸未免太不妙了。”我双手插兜，慢吞吞地走到战场中心，“这可是实话，伏黑，不必用那种你怎么在这里的眼神看着我。你还是个未成年呢，成年人保护未成年人没有不妥。”
　　——这是我头一回看见伏黑惠如此狼狈，虽然我们本来也没见几次。黑发湿答答地垂落在额前，一双翠色的眼睛里满是慌张与担忧，暗色制服上凝结的血在大雨冲刷下变得污浊，手中的动作因为这突来的变故停下。我能闻得到，这个小小的地块上裹在一起的混杂力量与气息、不过也不算什么。
　　唯一让我在意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在绝望境地挣扎后，遇到或许有希望让她逃脱的人以后，理应产生的放松与委屈。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吗？虽然不了解我的因素也应当考虑。

　　两种力量体系相撞会产生什么效果，我并不知道。
　　但我知道，以我的异能力本质来讲，胜负取决于我们的速度。

　　“所以快逃吧，你还是个小孩子。”我挥挥手，转身看向那个始终饶有兴趣的粉发男生，“你又是什么人呢？”

　　“小鬼，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低沉的声音染着猫戏耍老鼠一般的悠然。
　　他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
　　“上赶着来送死。”

　　他朝我攻了过来。

　　“不使用你的能力吗？”我平静地站在原地。
　　“哈？”他显然是准备肉搏，用一拳送我上西天。

　　——唉、我一个站桩法师怎么可能跟近战法师硬碰硬呢？
　　“坐下。”我就不像他那么实在，选择了发动异能力。
　　粉发男生重重地摔倒在地，在平整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咒言……”伏黑惠在我身后，“可你根本没有咒力。”
　　“一个适合班门弄斧的异能力而已。”我回答。

　　粉发男生再次攻了过来，他显然已经意识到我的能力十分难缠，不准备再对我留手、速度和力量已经再次拔高。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顶着伏黑惠讶异的眼神，我瞬移到另一个方向，而粉发男生再次扑空。
　　“当然，关于我的能力，我可以和盘托出。如我所愿，效果就是实现愿望，发动条件也很简单，不过是说出口和想要真正实现而已。而如此诡异的异能力，理所应当的有所限制。在正常情况下，我每天能够使用异能力的次数是有限的，而在未发动异能力的时间里，我的异能力都会呈现出另一种异能力的形式，而另一种异能力的选取，往往是默认最亲近的异能力者所拥有的能力。而不巧的是，目前与我最亲近的异能力者是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是天衣无缝。虽然比起真正的天衣无缝，我还很有些距离，但达到弱化版的效果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我冲伏黑惠扬起一个笑容。
　　“你的这个同学叫什么名字？能一秒钟之内脱离如我所愿的掌控并立刻冲到我背后，恐怖至极。”

　　伏黑惠比起刚才放松了很多。
　　“虎杖悠仁。”伏黑惠补充，“3秒能跑50米的家伙……现在是两面宿傩。”

　　但就在我开口说话时，虎杖悠仁似乎、并没有再次拿出攻击的姿态。
　　就连刚才那种混沌的气息似乎也消失了。这个地方原本就混杂着许多相似的气息，反而让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这件事。
　　……变回人类了。在这种心脏都挖出来的情况下，他哪里来的勇气拿回身体？虎杖悠仁的身体向前倒去。
　　“带着他离开这里，”我眨了眨眼，“放心，他不会死的。”

　　——任何生物都有求生的本能。如果本身是一个实力凌驾于世界的人，那求生的念头就只能来自感兴趣的事情。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伏黑惠，对方正艰难地支撑起虎杖悠仁的身体。

　　她和我遥遥对视。大概就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里带着一丝希望，她不想要虎杖悠仁死、但又担忧对我造成影响，因此眼中的那一丝希望也无比渺茫。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这样的局面。

　　“被通缉的感觉怎么样，名侦探？”
　　苏察里德，终于站到了我的面前。

　　“要是能把通缉我的40亿美金直接给我的话，倒是一笔很不错的财富。”我笑着回答，“说起来，你的异能力效果和我一样。唉、只不过没有外在呈现的另一种异能力，怎么看都是残次品。”
　　“不，只要今天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是我，你就是残次品了。”苏察里德面不改色地回答。
　　“复制我的异能力并不轻松，需要我再强调一遍吗？”我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但我知道他只是一个可怜人，“虽然你也很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论你多么可怜，都无法抹去你的罪行。”

　　我的异能力使用次数是三次。
　　而我已经使用过两次。
　　苏察里德还握有完整的底牌。
　　似乎，我处于完全的劣势。

　　“你想杀我，难道别人就该死吗？”我说。

　　“谁叫我就是看不得呢。”
　　话音刚落，苏察里德按下了炸弹的遥控器。
　　少年院笼罩在一片火光中。

　　05.

　　奇点。
　　相同的异能力产生相同的效果，就会触发奇点，导致两个人的相同异能力无法产生对应效果。
　　如果我在发动异能力的同时，苏察里德也发动异能力并产生相同的效果，那这里的所有人都必死无疑。可利用的漏洞也只有相同效果这一点，毕竟我和苏察里德的思想并不是共通的。

　　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
　　即使我逃脱了炸弹的波及，接下来也会因为不再能够继续使用的异能力而处于被动局面。他相当聪明，只是漏下了一点——
　　我也可以不发动异能力。
　　而苏察里德比起自己能活着走出去，更倾向于杀死我。也就是说，如果可以准确无误地杀死我，他会放弃逃生。
　　假设我发动异能力，除了转移离开和保护这里所有人不受伤害以外，没有多余选择、因为他认定我不会想在这里送命。那么，保护这里所有人不受伤害，在爆炸结束后、我必然会陷入被动局面，那我的理论最优解就只有转移离开了。
　　相应的，苏察里德会如何想呢？我只能离开，他想要我死。如果放任我离开，那么今天这种上好的、让我陷入被动的局面就不会再次出现，想要杀我，这就是唯一的机会。所以他必然会发动异能力并确保产生对应的效果，阻止我离开。因为在异能力的力量体系判定中，他的异能力复制于我的异能力，既然是等价的能力，想要强制杀死我就是不可能的——对待不同的人，相同的愿望产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刚才我和虎杖悠仁的冲突，虎杖只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摆脱了我的控制。所以，他的选择也变得单一。

　　苏察里德会让我无法离开。
　　并利用多余的异能力使用次数保住自己的命，他至少动用两次异能力。

　　而【天衣无缝】，已经帮助我预知过他的行动。
　　一切，都还在我的算计之中。

　　关键时刻，感谢伏黑惠救我一条狗命。
　　——躲进影子里，就可以避免再一次动用异能力。

　　浮动的阴影中，已经失去呼吸的虎杖悠仁躺在地上，伏黑惠站在我面前，抿起嘴。
　　“你怎么发现的？”
　　我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你准备攻击的时候会做出手影，最重要的是，你身边的影子会动哦。不用担心，西装男已经带着你的另一个同伴离开，人群被隔离在距离这里十多米的地方，人接收反应时会下意识逃跑的，受到的爆炸波及并不致命。”
　　伏黑惠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我的同伴也应该快赶到了。”我说。

　　——太宰治，芥川龙之介，织田作之助。在这三位的联合攻击下，我只需要盯住、不让苏察里德离开就行。
　　我并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想要苏察里德死在这里，死于爆炸、死于意外，无论哪一种说法，都可以。交给异能特务科，我不放心。

　　“虽然你的想法很容易看透，但我还是要问一下。”我垂下眼睑，注视着这个勇气非常的女孩，“你想要死人复活吗？”

　　勇敢。
　　在我心里，伏黑惠非常勇敢。
　　并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明显比自己强出一倍不止的敌人，甚至在送走同伴以后，真心实意地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以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毕竟肉眼不可见的怪物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应付的。无论在话本小说中，主人公多么热血，那终究是虚构的。当这些可怕的情况降临到现实生活中的人身上时，虽然英勇的人仍然很多，但屈服的、逃跑的、自尽的人也比比皆是。
　　我并不提倡她的做法，但我欣赏她的勇敢，甚至是在这种危急情况下的冷静与果断。一瞬间做下决定，就立刻付诸行动。在她的世界里，死大概只是战胜敌人的一种手段吧？如果取得胜利的唯一途径是同归于尽，我毫不怀疑伏黑惠的执行力……但作为一个成年人，实在对这种情况头疼不已。
　　遇到打不过的人，逃跑根本不丢脸。无论是男是女，年长年幼，至少也应该拖延时间，请求更强的人来接手任务，而不是立刻决定同归于尽。

　　“……让死人复活？”伏黑惠愣了一下，出乎我意料的陷入了沉思。

　　“明明你希望他活着，不是吗？”我淡淡地提起她的心理。
　　伏黑惠抿了抿嘴，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已经对我能猜中她的想法这件事习以为常。静默过后，她的声音坚定、掷地有声：“是，我希望他能活下来。”

　　我注视着这双坚定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是私心吗？”
　　伏黑惠顿了顿，说：“是私心。”
　　我沉默了一阵，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虽然有些像海胆，翘起的发丝很多，但意外的很柔软。“那回高专以后，就保存好他的身体吧。虽然未必谁都相信我，但你愿意相信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斜光，别聊天了，先上来处理工作。”织田的声音从阴影之上传来。
　　“好的。”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