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安》金陵酒

4、第四章

　　众人一听，顿时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看他们恐惧之色，安定能联想到自己以前的名号——‘混世小魔王’，正因为如此，才会让这些人如此惶恐不安。他心想，若是自己坚持，恐怕是为难了他们这些做奴仆的。

　　他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罢了。”安定唤来小石头，“你确定你能在明早前赶到夫人那处？”

　　石头一听，知道少爷改变了主意，顿时脸上忧愁才消散，转而喜色，连连点头，“小的必定能！”

　　吩咐几句后，安定便让石头带着金红镯连夜启程赶路，而他自己则只能等待明日一早再出发。

　　众人听见此安排妥当，心中惶恐才顿时消散了七八分。

　　夜间冷风渐至，仰望被零零碎碎繁星所点缀，黑如泼墨之中微微的闪烁竟是如此的耀眼。目光转至庭院花草，纷纷扰扰，摇摇曳曳，枝横交错，早已不知道根属何处，只知道相依相偎方可长成最耀眼的一处供人赏悦。

　　安定望着此景，联想到自己，心想他又何尝不是，甚至不如此花此草。身边没有要好的人，石头虽然是贴身小厮，然而却始终受制于娘亲，全府上下见他如见鬼，神色凝重不说，而且行色慌张，只得他眉头一皱，全数跪下求饶……安定感叹无人真心与交好，更无人告知他真实的过去。

　　今日小石头所说的话，其实也是在安定的‘威逼’之下，并非真心，只是有一事情小石头始终不肯说——他昏迷真的是因为掉入山崖吗？

　　看着想着心寒至极，可想失忆前的他是如此的令人心生畏惧。

　　然而此刻，安定忽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人，此人或许会告诉他所有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心里这样一想，不禁毛骨悚然。

　　江任之。

　　安定心里打定主意，该去趁着这夜晚碰一碰他是否还会在那荒院。

　　应是期待还是惧怕，安定无法理解目前自己的心思，或许更多的是期待为他解开一切的谜团吧。

　　强烈的求知心促使安定的步伐前往了那令人期待又让人畏惧的荒废庭院。

　　夜色凝重，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不得不提灯前往。

　　步伐停至废院前，安定驻足，犹豫了一下，仿似赴死般地咬咬牙根踏了进去。

　　废院依旧安静，唯独四周虫鸣无力低鸣，似乎也感到了周围弥漫着静谧得不安。此刻的安静就连一呼一吸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狂跳的心此时也按耐不住地无规律乱窜跳动。

　　脸上依然保持平静无事的模样。

　　他今夜会不会来。

　　安定环视四周多次，黑夜中耳朵反而变得灵敏，一丝丝风吹草动都会让人以为是他来了。只是大半夜过去了，倦意渐起，眼睛几乎困得睁不开了，安定心想估计江任之是不会来的了。

　　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安定刚要动身离去，不想这身后一股怪风吹过，旋即全身直觉失去了所有力气，隐隐约约身体被某些东西所束缚。

　　才一呼一吸的时间，这耳边便响起了一个轻佻的声音，“你这是在等我么。”

　　安定一惊，浑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地起来了。

　　他果真来了，安定既害怕又只能隐忍着。

　　因怕惹来家丁们，安定只能压低声音，怒吼道，“放开我！”

　　江任之一听安定这般低沉不声张的声音，一瞬间领悟了其中意义，顿时笑了，鼻子在安定项脖之间嗅着，意犹未尽的模样，“最近你的体香虽是若有若无，可还是如此诱人。”

　　被江任之这番话侮辱，安定顿时脸色羞怒，“你——”

　　江任之似乎不在乎安定的怒意，只觉有趣，但对安定身上的束缚却有几分松懈。江任之从安定背后松了手，又解了安定身上的穴道。知道安定武功不如他，也对安定没有任何的警惕与束绑了。

　　安定不想浪费半点时间与江任之争辩任何，却奇怪他会真的出现在这里。

　　“你——”

　　见安定神色疑虑，江任之竟能猜出安定心中所疑，“你是想要知道，为何我会知道你在这里等我的出现，对么。”

　　他接下了安定的说话，也就是知道安定要问的问题了。

　　江任之并没有再次靠近安定，而是走到一旁只有零丁几朵桂花的半枯半绿的桂花树下。比人高出一丈的桂花树，枝梢单薄无力，仿似薄冰一样脆弱，相交相依，遮挡了江任之半边高大的身影。

　　江任之忽地微微侧头，余光望向身后的安定，“我可是唯一了解你的人。”略有所思，“你身体里每一处肌肤，腰下处那细如桂花花瓣的胎记我都熟悉得很。”转身，“你最喜欢与我行床弟之事，最喜欢听我对你说出意淫之话，最喜我碰触你身体最敏感的——”

　　江任之越说越尽兴，肆意猖狂的邪笑扑他而来！

　　嚣张跋扈，一步，一步地靠近安定。

　　鼻息间的气息直奔安定而来，月色倾斜，正正映照出了江任之暗藏在黑暗中的面容。

　　居然不是一个恶相之人，反倒是——虽不及潘安那般俏俊，却是尤甚几分的英气，硬朗的轮廓不禁让人想起了战场上器宇不凡的大将军。

　　江任之的容貌着实让安定吃惊了，未曾想到竟是如此，以为是面生横肉，或是相貌丑恶……

　　“许久没轻抚你腰间那泪珠子大小的胎记了……如雨滴落地那般的不显眼，看了以后却又让我无时无刻不挂念啊……”说罢，竟伸手趁安定心神不定之时指尖划过他的脸庞！

　　江任之是故意的，故意的……

　　安定顿时醒悟，糟了，中了他圈套！

　　安定气得脸红耳赤，这些话如此的污秽，既辱骂他得人格也是讽刺，“够了！”安定当即下意识地挥拳直撞江任之的腹中。

　　重重的‘啪！’的一声，柔韧与坚硬，拳头瞬间变得酸痛无比，安定这拳下去，即使没有内伤也非破血不可。

　　刚才压迫感觉此刻减退了不少。抬头，但见江任之被他刚才一拳之下，打得抱腹弯腰，侧背着安定，安定也不知道江任之是如何表情。

　　安定也不敢懈怠，直绕过石椅与江任之保持了几步距离。夜色沉如不见光影的湖底，黑压压的周围笼罩着不安分，江任之不骂不喊，不知道他是故意背对安定还是真的疼痛难忍，却碍于面子而忍痛？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逐渐高于周围的声响，安定不得不压下自己对此人的畏惧，面露镇静之色。

　　江任之直腰，依然背对着安定，恍如刚才无事发生一样，双手自然垂放，“胆子可真够大的，还能趁着我对你爱惜之时对我下此重手——”扭头侧目，眼眸里瞬间略过一丝丝寒冷之色，彷如静夜里沉睡醒来后的睡狮凝视猎物。

　　安定心里对江任之所谓的‘爱惜’蔑视一番，此人说话还真的不会感到羞愧！

　　江任之说道，“安定啊安定，若是过往，你定不会如此狠心下手的。现在看来，你果真是失忆了。”

　　安定微微一惊，但不表露于色。原来他是要验明我是真假失忆！

　　江任之似有失望，转身正视安定，虽夜里看不彻底他神色，但明显凌厉目光直奔安定而来，“你既不是我的安定，却有如此胆量到这里等我，想必你是有求于我。说吧，若是知道的也许会告诉你的。”

　　“不必了。”安定断然拒绝，说罢转身欲离，不想被江任之当即拦住离开步伐。

　　“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很在意失忆前的自己么。”

　　安定说道，“原本确实在意，但经过刚才一听。那不光彩的事情何必提起难堪。”安定故意看他神色变化，果然桀骜不驯的人总是奈何不住别人的漠视。

　　江任之蹙眉而道，“失忆是真，嘴巴确实伶俐了不少。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轮到我有一事不明：为何要执著于过去？难道有对你很重要的事情？”眼里期待。

　　安定自知他会问及此原由，原因很简单，“我掉入悬崖失忆的原因。”

　　江任之听罢，不禁失声而笑，夹杂着讽刺与轻蔑，“安家可是如此告诉你失忆的原因？真是可笑至极啊。”连连摇头，“掉入悬崖还能三四天便能好起来的，可真当你是三岁孩童了。安定，你可信了这悬崖之说？”

　　旋即，江任之又说道，“不过看来你是不信，不然怎会来‘冒险’找我呢。还好，还好你没有愚蠢到信了悬崖失忆的鬼话。”

　　“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安定听得不耐烦。

　　片刻，江任之变得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安定，那时候的你，爱着一个人……”江任之的声音忽地柔和起来，虽近却尤远的声音，仿若隔了一片林子般那样飘渺，眼眸里情深似水，“你曾对那人说过会至死不渝，会不顾世俗反对而跟那人在一起的，你可记得？”

　　又道，“你们家得知你跟那人不可告人的关系以后，直把你关到密室里。天算地算不如人算，以为万无一失的安家却意外被那人发现了密室。一场血腥之战过后，你宁死也要跟随爱人离去，却是最终敌不过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