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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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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州城外,黄沙卷着风一道道地扑到人脸上,稍不留神就呛得马背上众人一嘴的沙子。
“呸呸呸!”睿王爷秦阆忿忿地掷下弓箭,抬手蒙住脸,露在黄绸汗巾子外的一双眉眼格外阴郁。“这鬼地方,就连鹿都射不着一只。”
前两日秦阆听了游方的民间大夫说,就他这不能与人同房的毛病,须生喝鹿血。
为啥非得生喝呢?
那老大夫也有说道,说是鹿血须热乎乎地从喉咙嗓儿灌下去,这经脉才能够疏通。再配以一套银针下去,莫说是行房,便是夜御七女也不在话下。
秦阆正在托人敲锣打鼓地向琅琊王家提亲,据中间人说,王氏家主虽尚未答应,却也差不离。眼下不过是在观察朝中动静。
倘或朝中新帝阻挠,王家就拒亲;若是不曾,这桩婚事差不多就成了。
但他早就与中宫那母子俩势同水火,自打七岁那年被虎狼太医灌下一帖药,心口处便多出了大片朱砂色的牵丝蛊。——闭着眼睛猜,秦阆也能猜出宫中那对儿母子必然是会跳脚反对他娶王家女。
所以到底应不应承这门亲事,实则取决于琅琊王家是怎么想的。
若是王家想把骰子砸在他秦阆身上,赌他一个翻身回本,左不过三两个月,这门亲事必定谈成。可若是……没有可是!
秦阆露在黄绸汗巾子外的眉眼一扬,眸光中倒透出日头的光,不声不响地冷笑。这三百余年琅琊王家日渐没落,朝中三公九卿无一出自王氏,王家想要翻盘,就必须得跟着他秦阆一道儿造反。
塞外风沙扬起又落下,酷烈日头始终高高悬挂在穹顶。
秦阆眯起眼,忽然吁地一声勒住马,回身道:“尔等不必继续跟着了!听闻这处沙凹里有处农庄,本王要去歇歇脚。”
那处农庄紧挨着盐湖,又叫海子,主人家常见不对外露面。
跟随睿王爷秦阆久了的护卫,都晓得王爷是一时兴起,又去那处庄子寻乐子了。
-“是!”
-“遵令!”
一众护卫都齐声应了。
独有王府内养着的老清客不放心,从马背上倾身,忧虑道:“王爷眼下正在与琅琊王家议亲,那庄子上养着的小哥儿,得空也得放了去。”
秦阆不置可否,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后一抖缰绳,一马当先地从队伍里冲了出去。
哗啦啦,
惊动林中大片白雁。
*
庄子内却正是霞光初上,人从竹帘子内往外瞧,只觉得香雾沉沉,就连杯中握着的白玉酒壶都染了霞光。
秦阆一手持泛着霞彩的白玉壶,一手虚虚地抱住怀中少年郎,心思不知为何却飘忽到了长安。远在长安城内,有热闹的东西市,坊间多有胡人歌姬。策马沿着西市一路狂奔,就入了宫门。
咚一声。
秦阆烦躁地扔下酒壶,一把推开怀中正在撒娇撒痴的美少年,起身来回踱步。
“王爷?”少年被他扔在地上,却不恼,扬起清荷般冶丽的脸,娇声笑道:“王爷今儿个可当真猎到鹿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阆脚步一顿,回头皱眉凝视纱衣大敞的美少年。
这少年还是他从长安城带来的。
大漠风沙卷黑了许多人脸皮,却丝毫吹不黑这个娇滴滴的美少年。长眉描入鬓角处,一双斜挑的柳叶眼儿见了他就含三分笑。少年唇很薄,在室内霞光中愈发艳丽得令人燥热难忍。
秦阆突然大步走到少年身边,也不扶人起来,直接摁住人就猛力亲了上去。
“哎呀王爷……”
少年娇呼声淹没于衣衫悉悉索索。
*
济州城中厚重的城墙门外飞速冲过一匹快马。马背上的细毛在霞光中汗津津的,也不晓得跑了多少路程,看门的兵士刚要双双举起长戈拦阻,冷不丁马背上那人从怀中掏出样东西看也不看,径自抛给兵士。
砰!
那样东西显然极沉。
兵士们互相望了眼,其中一个弯腰捡起,却是绸布包着的一块印信,篆体字龙飞凤舞的,他们也不敢读出来。
只剩下面面相觑。
吁——
马背上那人终于冲到了济州府衙内的王府。他一路见人连招呼都不打,但凡有睿王府侍卫来拦,一概单掌劈开。被他推开的人七倒八歪,哎哟哟声不绝,竟然教他一个人闯到了后堂。
“站住!”
后堂内伺候着的都是睿王爷秦阆亲兵,眼下见前头几十个护卫们竟然连一个人都拦不住,愤愤地骂了声娘,长刀出鞘,迎面就朝来人脸面劈下。
来人轻巧避开,沉声道:“我来寻王爷。”
亲兵们教他闯堂失了脸面,哪里还肯跟他好言好语,一个个长刀呼喝着冲他周身招呼。于刀光剑影中,来人白衫儿翻飞翩跹若蝴蝶。
又一个飞旋。
叮一声,有个亲兵长刀斩碎了来人头顶的竹斗笠。
可还不等那亲兵露出笑容,来人就已噌噌噌一个纵身踩上众人头顶,鹞鹰般倒穿过房梁,足尖一点,径自从主梁那儿跳远了。来人的声音倒是遥遥传入众人耳中:
-“我本只为王爷而来。他既不在,我就走了。”
声音清冷,依稀仍透出些许孩子气的尾音。
睿王府一众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谁先嗫嚅着开了口:“这、这声音……好像挺耳熟?”
好像,那位来自伏龙寺的少年神僧。
*
农庄内霞光渐暗。
长道中,一人头戴竹斗笠倾身伏于大宛汗血马背上,正飞速沿着出城狩猎的方向狂奔。
眼看着渐渐地近了,又近了。
眼看着……
来人就快要奔突至睿王爷偷欢的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