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唐不弃

31、第 31 章

　　王家小七郎就望着姬央笑。“喛，先比射箭，你赢了我再告诉你。”

　　姬央无可无不可，拢着手，也歪头笑了一下，左边脸颊那粒小酒窝若隐若现。

　　都是世家子弟，都打小骑马射猎，功夫倒都不相上下。但姬央胜在心性儿稳，他两世为人，不是今年同样十七岁的王家小七郎能比得了的！约半个时辰后，王家小七郎不服气地一甩马镫翻身下马。

　　“分明就是十八郎你欺我在先！”

　　“嗳，怎地就是欺负你？”姬央打死不肯认。

　　如今姬央离了伏龙寺，也被削了度牒，做不成和尚，如今就索性用回了本名儿。前世他在姬家排行十八，世人惯爱呼他姬十八。今生么，因他与王琅琊王氏行走甚密，王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们与他年纪相仿的，索性便也直呼他作十八郎。

　　“按照先前说的，射箭输了的得给彩头。”姬央伸出手，指尖朝上，故意还往里头勾了勾。

　　王家小七郎瞅着他那洁白如玉的小手指头，一肚皮没好气。“喏，就是你关心的那位睿王爷……”

　　姬央眼眸一眯。“为何就是我关心的那位睿王爷？”

　　他将手收回去了，索性袖在身后。洋洋洒洒，看样子抬脚就要走。

　　王家小七郎冷不丁叫他呛了一声，有些诧异地挠头。“咦，人人都这么说。”

　　“何为人人？人人是谁？”姬央头也不回，袍袖一甩。“没意思，没想到琅琊王氏子居然也会赖我个小和尚的彩头！”

　　“谁就赖你了？嗳，你可别走啊！”
　　王家小七郎从后头追上他，大笑着拍肩，与他勾肩搭背的一道往凉亭方向走，一边笑道：“这季节荷花开的正好，叫人备几壶清酒来，我与你详细地说道说道。”

　　“不是说彩头？”姬央似笑非笑，斜眼乜他。

　　“嗐，消息就是彩头。长安城里的消息，就是彩头！”王家小七郎笑了声。

　　可秦阆分明不在长安城了。

　　姬央只当是王家小七郎哄他，眼尾半阖，越发似笑非笑。

　　*
　　凉亭内荷风习习，姬央手持三足樽，在这舒服的夏风中微眯上眼睛，似乎王小七郎想要说的与他并无关系。

　　但王小七郎偏不肯放过他，满满的又替自家斟了一杯酒，朗声笑道：“说起来也是个稀罕事儿。”

　　“哦？”这句开场白莫名其妙，显然深得琅琊王家家主王凝的真传。

　　不过，前世秦阆最后摸来伏龙寺那夜，找他求助时说的开场白也是这种。怕不是长安当真有啥惊天的大消息？

　　姬央忍不住睁开眼，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这夏日天光中额外耀眼。“王小七郎，卖关子可不是厚道人。”

　　王小七郎哈哈大笑，又啜了一口酒，这才道：“十八郎你也晓得，我王家女历来是不肯与人做小的。再者，那人家中若是打小儿就有侍妾或是贴身伺候的人，也断不能嫁过去。”

　　“嗯，”姬央无可无不可。

　　这原本是千余年来世家的规矩，但其余世家大多破了，只有琅琊王氏坚持咬住不松。

　　王小七郎自家又笑道：“所以我王家女甚少有嫁入宫中，所以可不，今儿个说的就是这则！神僧啊，你所关注的那位睿王爷……居然向我琅琊王氏提亲了。”

　　姬央脑子一热，身体都不像是自家的，只觉得后脑勺那一片麻辣辣的血都冲上来直奔天灵盖。“你说什么？！”

　　他忍不住失手坠了那只鎏金的三足樽。哐啷一声，酒液撒了一地。

　　在世家子弟面前这样失态，前世的姬央无论如何都不能，可是他眼下不自觉的倾身向前，眉毛眼睛都变了色。“他，他竟然又要娶亲了？”

　　“哦，”王小七郎似乎十分满意他眼下的失态，就这么随口哦了一声，也倾身向前，胳膊肘支在冰凉凉的石桌上，睫毛几乎就要擦着姬央的呼吸声。“怎么，十八郎果然如此在意那位？”

　　姬央：……
　　他简直快叫那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气死了！

　　前世也是这么着，没想到今生那人刚一落难，果然又来寻找妻族势力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人今生居然会找到琅琊王家头上。

　　呵，大概是仗着中了牵丝蛊、不能与任何人同房，所以王家要是当真派子弟去验，他睿王爷大可以说帐内清寡无人。

　　姬央恨得牙齿都咬酸了。

　　“神僧？十八郎？”待他回过神来时，只见一根手指在他面前不停的晃。

　　姬央茫然睁大眼，努力的想保持镇定，王家小七郎却一脸仓惶。
　　-“神僧，你怎地了？”

　　王小七郎说着俯身弯腰，用食指轻擦他两片柔软的唇。

　　姬央一愣，倏然间使出了轻功，整个人如一尾青叶般飘得远了。嗖地一下，借凉风站上了高枝。

　　“小七郎，你这是做什么？”姬央怒不可遏。

　　王家小七郎却呆呆地望着他，举起手，指腹那一抹鲜红在枝头底下格外刺眼。

　　姬央顺着王小七郎指腹瞥了眼，这才晓得，原来舌尖上那一片麻酥酥的微咸，并不全是喉管内咽下的眼泪，而是刚从舌尖咬破的鲜血。